宋泽毅:三线建设与一代人的工业记忆 | 正午视觉

09/05

来源:界面新闻

口述 | 宋泽毅

采访 | 李响

 

编者按:

三线建设是影响了中国几代人的大事,它不仅重塑了中国工业地理版图,也改变了各地域的文化性格。宋泽毅是一位摄影师,也是三线厂的后代,他觉得对于这样重大的事件,影像不应当缺位。“三线建设”这个长达5年的摄影项目,既是他的能力所及也是他的情感所致,他先后到过宁夏、甘肃、陕西、青海、四川、重庆、贵州、云南、广西、山西、河南、湖北等省份,对大三线建设的两百余工厂进行了田野调查和拍摄。“三线建设”与正午曾经发表过的“侵华日军军事遗迹”,是其个人项目“废墟三部曲”的两部。以下为宋泽毅的讲述:

 

1965年,我的姥姥姥爷响应“好人好马上三线”的号召,带着他们的三个孩子从大连支援三线建设去到了宁夏。我小时候的生活经验和三线厂矿有比较紧密的联系,过年的时候我特爱去姥姥家,因为工人有钱,吃的好,而且有海鲜。三四十年前在西北吃海鲜还是很稀罕的,每次过年的时候会有一个奇观:在腾格里和毛乌素两个沙漠包围的西北城市银川,有一个叫“老八栋“的简易楼家属院,里面住的全是大连人。那个院子的垃圾站大年初一几乎全是红色的,红色的鞭炮屑,红色的虾蟹壳…… 等我回过味道想去用影像记录的时候,那8栋简易楼和大年初一的奇观早都消失了很多年,那抹红色现在只存在于我的脑海里,它随着我的理解一直在变化。孩童时就是好吃的和好玩的,现在再回想,那个水泥墙围着的红色垃圾里,是三线建设者们应许他乡胜故乡的壮志豪情,也是直把他乡作故乡的儿女情长,我悟到这些用了40年。

 

我是三线“子孙的子孙”

我是三线建设的“第三代”。有句顺口溜,叫“献了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这句话就是三线人命运的缩影。

1964年,随着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在西部成功爆炸,中央以备战为指导思想,开始把在沿海的一些工业企业向西部、西北部转移。我6岁的母亲不得不跟着我的姥姥和姥爷,从生活条件优越的大连,搬迁到了相对落后的宁夏。

我的姥爷是个孤儿,认为自己的学习和成长都得益于国家帮助。当国家有需要,让他去哪里,他就带着一家人义无反顾地搬迁了。他们原本在大连起重机厂工作。大连,对我妈妈来说,是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物资充盈”和“洋气”是她最大的感受。她说小时候大连有些商店的橱窗甚至像欧洲一样,有巨大的玻璃窗。

我出生在1984年。1987年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回了一趟大连,而我竟然对那次经历记忆非常清晰。甚至我还能记得,姨姥姥如何擦火柴点瓦斯,瓦斯冒着幽蓝色的火焰。

2006年,当我再次回到大连时,感到一种“分裂”。我对这座城市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到能听懂出租车司机嘟囔的半句脏话,但我又没在这里生活过。我是一个沙漠里长大的小孩,家里人却总说大海好,等我到了大海边,五味杂陈,那种对海的莫名的好感让我感到尴尬和无所适从。缺乏父辈那样实体的记忆对象,我们的记忆是旧大陆间“虚幻”的渺岛。

我的姥爷在去了宁夏不到三年就因为胰腺癌去世了。姥姥一个人要养活三个孩子,生活异常艰难。丈夫去世后她曾想回大连,但政策不落地,导致家具都上了火车人也未能归乡。这种经历让她对姥爷心生怨恨,但这种恨又是爱加工出来的,逢年过节她还是会把姥爷的遗像摆出来,一边骂骂咧咧说着“你把我们扔在这里”,一边摆好饺子和海鲜。姥姥去世多年后母亲告诉我一件事说:“你姥姥从不给乞丐钱,每次遇到乞丐,还会嘟囔一句,我最难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可怜可怜我?”

我的父亲虽是宁夏本地人,但他家小区的邻居很多是上海人,是来自上海福康制毡厂的三线建设者。我父亲从小听上海话长大,去上海时能立刻听出上海人挤兑他。他的初恋对象也是上海人的女儿。这种生活细节,都印证了三线建设带来的文化融合。

去宁夏前一年,母亲与姐弟在大连的合影。

 

三线人的情感暗线

我遇到的三线人,都有着特殊的身份认同和情感依归。在都匀,我遇到两位有着地地道道北京口音的贵州老太太,闲聊起来总是说“他们这比北京凉快”“他们这吃的太辣”。几十年过去,却永远觉得自己是“北京来的”。

我有个同学,祖籍虽是青岛,1965年她父母还很小就随化工部57工程搬迁到银川。她出生在宁夏,彻头彻尾一个宁夏人,年初却用略带西北口音的普通话一本正经地告诉我:“青岛好啊,那才是我的家乡,我退休了一定要去青岛买房子养老!”说起家乡,三线人甚至他们的孙辈都像迷失了航标的船,映射了三线建设中文化迁徙和身份认同的复杂性。

在遵义,我遇到了说一口大连话的老两口,他们随空军工程部由周水子机场搬迁至贵州的大山。老太太在阳台上种的花的品种,竟然和我姥姥种的一模一样。这种无形中的联系让我感到震惊。老先生的防谍意识很强。见面就问“你是哪个方面的?”。我感到好笑和错愕,但说明做三线建设研究后,他便立刻“卸掉防御,特别热情”,邀请我到家里翻看老照片,滔滔不绝讲述他们的故事。

我在去攀枝花的火车上遇到了一位攀钢的吊车教练,非常热情,一下车就不由分说拉我到饭馆,一大桌子人都是他的徒弟。他们自豪地告诉我,中国所有的高铁,到了拐弯等最重要的地方,还得用攀钢轨梁厂的产品。攀枝花是完全因为三线建设拔地而起的工业城市,也是一个拆了一座老桥都会有很多人哭鼻子的城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有旧有文化的束缚,没有排外欺生,有的就是真挚而充沛的情感。他们彼此之间有一种“自己人”的认知,只要你关心三线建设,他们就觉得你是“自己人”。

 

那些消失的“审美”

在实地拍摄中,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挑战。许多工厂都有门卫看守,即便是停产的废墟,有些也不让随意进入。有意思的是,我曾总是揣着100块钱,试图“贿赂”保安,但几年都没有花出去,他们没有一个人要钱。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总认为钱能搞定一切,但小地方的产业工人有他的坚持。有时候,我会在拍完后回到小卖部买两包烟感谢他们,他们都会收下,钱的背后是原则,烟的背后是情感。他们既没有破坏原则,也接受了我的谢意。

在这些废墟中,我看到了许多耐人寻味的“审美”。三线建设的厂房在设计上总是能找到功能和美学的平衡,即便在有限的条件下,他们对“美“的追求也不妥协。例如,岷山机械厂门口的假山和燎原机械厂的窗户,如今看来这些物件对生产效率没有丝毫帮助,但却有当年的“审美意趣”在。这与现在“效率优先”的标准化建筑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在这些建筑的蛛丝马迹中窥见了那个年代的人们在匮乏物资下对美的毫不妥协的追求。

一个令人心痛的例子是大河机床厂。这个厂是1965年从沈阳搬迁到宁夏中卫的,在沈阳母厂叫中捷友谊厂,负责生产机床。大河机床厂堪称万国机床展,其中有一台1931年国民政府从美国进口的铣床,非常珍贵。还有从西德、意大利、朝鲜、日本进口的各种机床、轨道磨等设备,保留得非常完整,可以说是半部中国工业史。但这个厂子因为资不抵债,被拍卖了,被拆了。没拆之前,我曾给宁夏自治区政协写信,呼吁保护厂子,但是石沉大海。

在重庆,我看到一个三线厂利用地势差,为小孩修建在家门口的滑梯,为了安全。滑梯的边角都做了处理,防止小孩磕碰。在一些厂办幼儿园,精美的大象滑梯兼具意趣和巧思,这种“人文关怀”在当时的建筑中随处可见,而当代建筑则常常显得冰冷且无趣。

在计划经济和特定历史时期,建筑中融入了许多“形式和美感”。例如,工厂的走廊设计、彩灯、宝瓶式的门,都带有园林中的影子。甚至连灶房里的标语,都是立体的浮雕字,费时费力。这在市场经济下几乎不可能实现。

“水磨石”和“水刷石”是当年常见的施工工艺。这两种工艺因为成本和水泥浆污染水体已经很少见到了,但他们经常制作得非常精美,甚至有一些用绿色和茶色的啤酒瓶掺入石子,组合出各种经典的纹样,也成了断代建筑的好方法,基本见到水刷石就意味着是80年代到90年代早期的建筑。

总之,还是影展里用到的那句话:建筑就像历史的镜面,呈现出过往的丰富与复杂。

西北煤炭机械二厂 。该厂由原煤炭工业部主导,淮南煤炭机械厂援建。始建于1966年,但工程进度受到“文革”影响,1968年土建施工才全面铺开并最终于1970年正式投产。主要生产矿用皮带输送机及煤矿支护设备,也与临近的煤机一厂和三厂并称为西北煤矿机械总厂。图中所示为煤机二厂文化宫旧址,原汁原味保留了80年代中后期的审美范式。
国营燎原机械厂 。四川省属三线军工企业,代号9821,位于四川省广安市华蓥市,主要生产枪械子弹,部分厂房至今仍在使用。1984年,射击运动员许海峰在洛杉矶获得中国奥运历史首枚金牌,比赛时所使用的4.5mm手枪弹即由燎原机械厂生产。随着产业结构的升级和三线企业的调整,该厂于1995年整体搬迁至四川南充。图中所示为电影院半地下库房混凝土与石材混合的门窗结构,该结构在功能和审美中取得了良好的平衡,是艰苦年代工人智慧与审美情趣的共同载体。
一台1931年美国生产的铣床,原配属于济南工业局第二机械厂,后因三线建设经沈阳中捷友谊厂辗转来到宁夏中卫。

 

建筑背后的人与故事

我曾因为时间和精力的不足,错过了许多即将被拆除的厂房。甚至我父辈支宁的那个厂,我一直觉得他被包裹在商品房丛林中缺乏美感,直到它拆迁也没有留下像样的影像。西安的前进机械厂、曲靖的高峰厂等挺多三线工厂,都因为我的拖沓怠慢而没能留存影像。

许多三线项目的兴衰受到地缘政治格局和国家政策的影响。例如,三线建设单体投资最大,负责核武器原料生产的816工程,掏洞8年,装设备9年,项目却于1984年下马,产业工人最后被安置去隔壁山沟里做化肥为生。“壮志未酬”不是四个字那么简单,是一个人的一辈子,而他们说了一句伟大的话:“建也是为了和平,停也是为了和平”。这真正体现三线人无私奉献的“家国情怀”。

改革开放后随着三线建设政策的调整,也有许多厂子为了生存尝试生产军转民产品,结果却死了一大片。例如,用迫击炮的钢材去做自行车,自行车又重又结实、敲起来叮叮作响,但成本太高,做一台亏一台。做战斗机的厂子去做洗衣机、客车。造导弹的厂子去生产冰箱,这些都是荒唐却又真实的例子。

在曲靖,我曾开车到大山深处的一个工厂,那里至今仍在生产子弹。一个白净的小姑娘,站在大山深处破败的工厂门口执勤。她的命运与三线建设有没有关系?三线建设间接牵涉的人口,远超统计的几百万军民。

在遵义061基地,我遇到一位叫杨应舟的老先生,他是地对空导弹发动机厂的元老。他带着我参观废弃的厂房,指着很粗的树说这是他刚建厂时亲自种的,种下的时候只有擀面杖那么粗。我提议给他和树合影,在取景器里,我惊讶地看到一个老人深情款款地抱着那棵大树,充满了感情,像抱着自己的妻子或孩子,我没有打断他,悄悄按下了快门。那一刻让我明白,家国情怀不是口号,是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他们真的是“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国家。

061基地杨应舟先生抱着建厂时他亲手栽种的树。

 

废墟,记忆的载体

2022年我带我侄子去一个工厂拍摄。刚翻墙进去,广播里放起了90年代的歌,我们没有着急拍照,而是坐在了电影院的楼梯前,就那样坐了十分钟,完完全全回到过往,沉浸在那个时空环境里。

废墟,就是一种能让你“回到历史和过往当中”的介质。废墟,对我而言,不仅仅是物理空间上的遗迹,更是“记忆的载体”。

1997年我刚上初一,带着发小翻进废弃的百货大楼。那里曾是城市新区社会主义建设的样板间。我们在里面玩耍,喷灭火器,甚至喝到了1988年生产的没开封的浓缩橘子汁。正玩得高兴,警察冲进来,我们拼命爬梯子往楼顶逃,下面大喝一声:“别动,再爬我就开枪了!”吓得两个小屁孩僵在那里,然后像倒放的视频一样从梯子退了下来,发小边下边扭头,看到警察正脸,尴尬地喊了一声“二舅!”。

我的童年被工业所包裹。我妈妈在棉纺厂工作,我从小就在工厂里玩,她甚至会把我藏在并条桶里躲避查岗。我姑父是机修车间主任,他会让我开着龙门吊“自己吊自己”。我很小的时候就会融铅块做铸件,学着他用脚开关机床,分清不锈钢焊条和普通焊条。我姑父是那种心灵手巧的产业工人,他曾为银川中山公园手搓名叫“疯狂老鼠”的过山车。

我奶奶在毛纺织一厂,姑姑在毛纺织二厂,一厂做毛毯出口,二厂做毛料。我小时候的西装都是用最好的毛料定制的,价格还很便宜。我同学是橡胶厂的、机床厂的。工业生产对我们来说,什么都不陌生。

事实上我并不“上瘾”于拍摄废墟,有时甚至觉得危险、枯燥和疲惫。但这种“无奈”背后,是我的 “情感所致”。当看到自己前脚拍过的一个工厂,后脚就消失了,那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作为三线的子孙,我觉得自己“凭什么不挺身而出”去讲述这些故事。中国能有今天的战略自信和工业基础,就是由这些一代人吃了两代苦的三线建设者们缔造的,成都上空飞的那些令军迷啧啧称奇的最新款的战斗机,就是一个当年为了掩人耳目叫“峨眉厂”的三线企业生产的。后来我给宁夏社科院做研究申请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一直说要讲好移民文化,三线建设就是中国最好的移民文化!

这个项目接近完成但还没有结束,我还在用影像的能量努力补齐这么大体量的历史事件。因为“遗忘是特别快的”。我希望通过作品让更多年轻人关注这段历史。利用摄影的记录属性和实证属性对历史进行关照是非常有意义的,有些人看我拍这些后说我是一个很怀旧的人,我总是会感到愤懑,并且严肃地告诉他们:“不是怀旧,是要记得!

 

石炭井矿务局第一中学 。该校随三线建设于1964年成立,名为石炭井矿务局职工子弟中学,1980年更名为石炭井矿务局第一中学。该学校整体楼群保持完好,是三线建设中企业办教育的典型样本。图中所示为校门口雕塑及主办公楼,人物原型和雕塑创作者都是该校师生。
贺兰山煤炭基地 。贺兰山煤炭基地是三线建设时期西北重要的煤炭生产基地,1966年,白芨沟矿、大峰矿、乌兰矿、大武口洗煤厂、总机修厂、西北煤机一、二、三厂等一批工程项目的开工建设,标志着贺兰山煤炭基地的全面发展。于此同时,贺兰山煤炭基地也是三线建设中最靠近战争前线的工业生产基地,其生产生活区与兰州军区守备一师互相交叠,需要随时抵御苏联装甲集群从外蒙古南部进攻的潜在战争风险。图中所示为采区露天矿坑遗址。
国营清平机械厂 。军工代号489,始建于1965年,位于现重庆市万州区高梁镇,是当时四川万县最早建设的三线企业之一。主要生产船舶工业所需的小型齿轮,部分旧厂房仍在使用中,目前已确立为重庆市万州区不可移动文物。图中所示为清平机械厂职工礼堂,保留了几十年前的原始状态。
八号泉水泥厂 。由原贺兰山煤炭工业公司主导建设,设计年产能3.2万吨。因“文革”干扰,在建设过程中曾先后两次停建,1970年该水泥厂移交给宁夏回族自治区燃化局管理。该厂是大三线建设中由地方主导建设的辅助工程,选址具有三线工业靠山隐蔽的典型特点,是不可多得的样本,目前已得到保护。但在拆除工程紧急叫停之前,部分厂房已经遭到破坏。图中所示是厂区核心区。
石炭井矿务局第二中学。1980年建校,因矿区搬迁于2004年停止使用,现废弃。
水城电厂 。1966年动工,代号572工程,以300号信箱作为对外联络地址,当地又称300号电厂,位于贵州省六盘水市钟山区汪家寨。由时任西南三线建设委员会第三副主任彭德怀亲自选址建设,是当时国内非常先进的火力发电厂,主要解决矿区和钢铁厂用电紧缺问题,一直使用到2006关停。图中所示为水城电厂深藏在山沟中的生活区旧址。
国营长平机械厂 。军工代号455,始建于1965年,位于现重庆市万州区天城镇。主要生产船用导航设备,与临近的清平机械厂、永平机械厂为同时期六机部下属三线兄弟单位,长平机械厂于1993年完成三线调整搬迁,和永平机械厂部分职工合并组成中船重工重庆长平机械有限责任公司。图中所示为科研楼内三线时期的标语。
西北轴承厂 。一机部直属企业,1965年开始筹建。原址选定在宁夏青铜峡,于1966年3月开工,数月后因“风沙大,隐蔽条件差”而放弃。新址选在了平罗县境内贺兰山大水沟进山4.5公里处山间平地。由辽宁瓦房店轴承厂包建及搬迁部分人员设备。1971年8月正式投产,如今旧厂建筑已经全部拆除,原厂区仅剩图片所示的一些宣传画。1974年一机部批准该厂在山外沟口处建特大型车间,目前该车间尚存。
中国人民解放军3541厂 。解放军总后勤部直属军工厂,主要生产军服。1968年筹建,由在武汉的解放军3506厂抽调800名老职工(含家属)援建。在“不与老厂比条件.要与老厂比贡献”的精神鼓舞下经过四年艰难创业完成建设。该地区沿襄渝铁路依次还分布有3545(布料印染)3607(工业缝纫机)3602(制桶)3611(油料机械)等总后勤部其他生产企业。图中所示为3541厂幼儿园旧址,该幼儿园整体建筑功能多样、形式考究,大量的动物雕塑和建筑细节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
中国人民解放军3545厂 。解放军总后勤部直属军工厂,与前述3541厂配套,主要进行布料印染。1969年始建,1971年正式投产。1994-1995年企业实现战略转移,分出汉阳分厂、襄樊分厂,后企业全部搬迁至襄樊,2005年企业破产重组。图中所示为该厂库房留有的生产痕迹。
重庆造船厂 。始建于1966年,代号“国营429厂”,位于重庆市南岸区明月沱。工厂主要由大连造船厂及部分高校和科研院所援建,历时12年建设于1978年正式投产,主要生产037型反潜护卫舰,截至1987年底,共生产037及其衍生型舰艇19艘。新千年后,来自韩国及沿海各大造船厂的冲击使得该厂经营每况愈下,最终因连年亏损于2008年宣布破产。图中所示为重船俱乐部舞台,该建筑是现代主义风格砖混建筑,主体为两层通高的观演大厅,是重船人记忆的重要载体。
国营晋江机械厂 。军工代号5057厂,五机部直属企业,生产大口径火炮的铸造件。三线建设在四川省重点项目可以概括为“两基一线”。两基是攀枝花钢铁基地和重庆常规武器基地,一线是指成昆铁路。晋江机械厂位于现重庆市江津区夏坝镇,保存较为完整,图中所示为礼堂楼顶的抛物面天线及部分砼件。
061基地422站旧址 。061基地是位于贵州省遵义市辖区的战术导弹生产基地,该基地曾生产击落美制U2高空侦察机的红旗2型导弹,422站是整个基地的量具校准中心。贵州省三线建设主要围绕011航空工业基地,061战术导弹基地和083电子工业基地及六盘水矿区展开。图中所示为422站实验室旧址。
天府煤矿 。最早由爱国实业家、教育家、航运业先驱卢作孚1933年创办,全面抗战时期为大后方提供重要的能源保证。天府煤矿的发展远早于三线建设,但在三线建设时期开采能力得到进一步提升,为重庆常规武器制造基地提供了能源保障,图中所示为天府矿务局幼儿园旧址,建筑工艺考究,壁画为瓷砖烧制拼贴,现已完全废弃。
国营重庆重型铸锻厂 。始建于1967年,位于重庆市西郊伏牛溪,该厂目前仍在生产,现称重庆长征重工有限责任公司,是中船重工(CSIC)集团在西南地区的铸锻中心和模具设计中心。图中所示为该厂生活区居民楼,在普通楼梯的两侧修建供儿童玩耍的滑梯,水磨石工艺配合大弧面倒角和高护帮,在功能用途和形式美感之间达成很好的平衡。
国营星光电工总厂 。军工代号4431厂,四机部直属正师级单位。主要研制生产导弹及航天设备使用的电子产品,对外使用401信箱,所以当地多称为401厂。厂区建筑保存完整,有着企业办社会完整建筑配置,是成都周边大三线企业不可多得的留存样本。该厂随着国际局势的缓和于1999年整体搬迁至成都,图中所示是厂办医院手术室内景。
四川齿轮厂 。1964年底为响应备战号召,八机部将天津内燃机齿轮厂的200余名干部职工内迁,与原成都拖拉机厂一同组建了四川齿轮厂。1983年,为调整三线部署,将岷江齿轮厂并入四川齿轮厂,并与美国卡特公司签署技术转让协议,成为我国工程机械变速箱及齿轮的重要生产基地。该厂最终在时代的洪流与城市化转型中于2005年破产。图中所示是车间内景。
攀枝花工业索道群 。攀枝花地区高山深谷地形为煤炭运输带来难题,1965年7月,煤炭部大胆地采用了工业索道的方式运输煤炭及矸石,相比修建铁路节约大量成本和时间,这个急攀枝花建设之所急的设计为攀钢顺利投产提供了能源保证。攀枝花运煤索道被称为“中国工业索道的摇篮”,也是中国最大的工业索道群,目前部分线路仍在使用中。图中所示为宝鼎山煤矿跨越金沙江与巴关河洗煤厂连接的线路。
石炭井矿务局第一中学生物实验室。该校当年虽然在矿区深山,但经费充足,具备很高办学水平。

 

——完——

作者李响,界面新闻编辑。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打开界面新闻APP,查看原文

热门评论

打开APP,查看全部评论,抢神评席位
界面新闻
界面新闻
只服务于独立思考的人群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