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正午读者的一封信

 

过去一年，作为正午的负责人，我说话写字，都瞻前顾后，生怕政治不正确。累。都快成了双面人，天蝎座也受不了了。现在，正午出了第二本书，我想说点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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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02出版后，感觉一个巨大的任务完成。封面折腾了很久很久，视频上呈现的，只是几分之一。但每次看到纸质书出版，才认为自己是在做事。我总觉得，忽然会有一天，一场电子风暴将抹去互联网上的所有痕迹。美好的生活应该是：有烟抽，有酒喝，有纸质书读，有朋友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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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文章肯定不是最好的，也许连“之一”都谈不上。我们没那么自恋，清醒得很。我只能说，这些文章的题材和调调，是我们自己喜欢的。

这个时代中国最需要的媒体文章，是调查，是寻求真相，是那些深入现场带回第一手准确消息的记者。在此意义上，正午几乎什么都没做。

我最最讨厌的，是大家蜂拥而上，拥抱同一个东西。但在某些议题上，需要这样的拥抱和讨论，比如雷洋，比如当年的孙志刚，比如很多很多刷爆朋友圈的某些事件，它们需要所有人的参与，需要我们形成一个强大的推动力。

但在更广阔的领域，我们需要更多样化的粮食，需要一万种可能性。正午做了什么呢？它只是提供了其中一种可能性，一种差异。有时候，为了这种差异，我们会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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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遇见朋友，大家都会关心地问一句：正午现在怎么样了？

每次我都说：不知还能活多久。

真正关心的朋友，会继续深入说几句，聊得欢畅。但有时候对方也只是礼节性地问问，作为天蝎座，我恶意地想，这样回答，对方应该心情会好一些吧。媒体人都不容易，心情好很重要。

但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正午还能活多久。有朋友看见我每天疯忙，说：你现在俨然是创业者的样子。我的理解是：无论正午还能活多久，做一天事，拿一天薪水，就得认真，不能敷衍。

这很鸡汤，但实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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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遇见朋友，总会有人问：你对什么什么稿子怎么看？

我很羞愧，因为过去一年，我没有看过任何一篇出现在互联网的长文（正午的文章我都是在Word里看完）。虽然正午是一个主要在手机上传播的新媒体，但我自己却是个抵抗移动社交和传播的人。这当然不好，落后于时代，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很丢脸。偶尔，我会强迫自己发发朋友圈。但每发一次，就觉得自己盗用了别人的时间。

于是当朋友提出那样的问题（有人在活动现场也提过），我总是说：“我没看啊，太忙了，没时间看。”

这当然是撒谎，真的很抱歉。我没看，是因为再大的屏幕，我也不想往下拉。这是病。

但内心里，我希望所有优秀的文章，最后都能以纸质书的形式出版。我会购买，坐在沙发上看。即便我有些想法，我也希望只是在饭桌上跟朋友面对面分享。有酒喝，有烟抽，有纸质书读，有朋友还活着，可以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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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有一个对外的邮箱，每天都会收到几封来信，几封投稿。

我也很羞愧，没有读完所有的投稿。有些作者都投了好几个月，我还没有回复。每次打开邮箱，总躲着走，因为辜负了他们。我在这里承诺，到5月底，我会回复每一封邮件，请再耐心等待半个月。

但我喜欢读那些来信，虽然读者的困惑都大同小异，但他们显得那么真实，真实得有时候替他们着急、生气。对我来说，做记者最大的乐趣就在于倾听他人的人生。这些来信是如此敞开，让我不得不产生尊敬，以至于生怕回信变得敷衍。幸好，我们大多数回信都很真诚。有时哪怕简短几句话，我相信你们也能感受到诚意。

最近一直在读书信集。写信是一件多么有乐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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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箱偶尔也会收到应聘的简历，朋友也会推荐一些人过来。

我仍然很羞愧，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一是正午实在养不活那么多人，二是可能很多人误解了正午对人才的需求。

很多做记者的，都有个成名梦，希望能有代表作，写出惊天文章。这是注重结果的想法。但在正午，我希望所有人不要期待这个结果，至少不能从这个结果出发。

正午从一开始，聚集的就是一帮热爱写作的人。但注意，是热爱写作，不是热爱新闻。

有记者梦想（或热爱新闻）的人，理所应当地希望稿件传播得越远越好，因为那才是他们的价值，让更多人知道真相。

传播是个极具诱惑力的词。我常常看到越来越多的人，为了传播而写作，或者，当他们写作时，“传播”两个字就悬在头顶上。这会在写作上留下痕迹，而这种痕迹，大约是能看出来的。有人喜欢。我不喜欢。

如何拿捏写作和传播之间的关系，保持距离？我们一直在尝试把握这微妙的平衡。

对我来说，我写作，是写给那些和我差不多的人，我愿意告诉他们我看到听到读到的故事。这个群体虽然也很抽象，但我知道，他们就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我信任他们，所以我愿意真诚面对他们。

我理想中的传播，就是抵达他们，就够了。我希望正午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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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好与坏，是其次。那要看各人的天分和努力了。

好坏虽然有一定标准，但这一年来，我也听过太多人对同一篇文章的不同判断。有人喜欢，肯定有人不喜欢。用“正午金句”的说法是：”这不重要”——大多数人的看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朋友的看法，你信任的读者的看法。

有人会说，这容易自欺欺人。那没办法，就看我们是否真诚面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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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上面这些缘故，正午一年来我最开心的，不是我们发表了这么多稿子，而是交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不仅是正午团队，还有出版社的朋友们，包括在评论里留言的读者们——我常想象你们身处何地，以什么方式在看着我们。

我催稿时像个疯子，叶三发微博也很凛冽，但平日生活里，正午团队很多人有时都像个傻子。欢迎今天晚上到DDC的正午周年派对上来看傻子。

顺便买买新书。

祝大家好！

正午 谢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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