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一哈”成都跑酷

赵羿尧 · 07/19

来源:界面新闻

 

初次见面,陈泽宇和我约在建设路上的咖啡店。他是个成都95后,一米七五的个头,身穿白色短袖与卡其缩口裤,身材匀称又精壮。

陈泽宇接触跑酷至今已有八年。

“你好。”他微笑,露出嘴里的牙套。正宗椒盐味川普伴随着几分腼腆和羞涩——很难相信他平常会去跑酷,只有手腕上黑色卡西欧G-shock手表透露出零星的运动味儿。

简短寒暄过后,陈泽宇渐渐放下拘谨,摆起了他和成都跑酷圈的龙门阵。

2008年,西南石油大学的一位跑酷爱好者疯狂跳湖的视频火遍全网,那时候陈泽宇正上初二。在这部视频和跑酷主题电影《暴力街区》的催化下,陈泽宇说:“当时我就有点迷。在网上搜索到成都C4——一个跑酷俱乐部,那时他们刚刚成立。”但是当时陈泽宇的年龄与俱乐部成员相差悬殊,怯于联系他们。“后来有一天,我和我发小出去玩,走到东区音乐公园,看到两个人在那里跑酷,其中一人就是我师兄。”

陈泽宇所说的师兄正是表演跳湖的跑酷爱好者。通过朋友介绍,陈泽宇鼓足勇气与师兄正式相识。“师兄看我做了几个动作后夸我有前途,冲劲很大,带我去爬墙……然后我就彻底迷上了跑酷。”那晚是陈泽宇第一次接触跑酷。这么多年过去,问起他当时的感受,陈泽宇眉毛向上一挑,放下手中的冰咖啡,用两个字回答:“很爽!”这个面相害羞的成都男孩猛然激动起来。那晚,师兄给陈泽宇留下了手机号和QQ号,那时陈泽宇没有手机,更不会带纸和笔。按照他的话说,“我是一路硬背着师兄手机号回的家。”

然而跑酷之路并没有预想的那样顺利,“后来他一直水我(水我,约定好时间地点但是并没有赴约),但是我从没放弃。他虽然很水我,但也教了我许多东西。那时大家都是刚起步,除了个别练过杂技的,基本都是自学。”目前,成都C4跑酷俱乐部只有陈泽宇和他的师兄坚持了下来。

讲到这里,陈泽宇咂了两口冰咖啡。我问:“那条微博你知道吗?成都跑酷的,在楼顶。”

“知道,我们都认识,成都跑酷圈子很小。”

“你们有没有团队之类的?平时接商业活动吗?”

“我不混这些团队,我不是很喜欢太商业的……比赛我也不太参加,因为没必要那么拼嘛,超出自己动作范围,但是平时自己私下又喜欢。而且比赛其实会限制你,越比就越想比,失去跑酷本身的意义。”

陈泽宇认为,是纯粹的心态让他能一直坚持到现在。“而且通过跑酷这一个点,往外延伸了更多的街头文化,说唱啊、街舞啊……”陈泽宇在2014年与三个好朋友共同创立了一个成都跑酷的厂牌“Ultra Hot”(超级烫),以推广跑酷运动为主,“玩跑酷的都差不多知道,但是人还是太少,发展不动。”

谈到目前国内跑酷现状,他的看法是:“太分散了,连个固定场地都没有。国外有场地,至少人家不会被赶走。我们现在去练还会被赶走,很惨的……坚持好几年了都这样。”

第二天,我跟陈泽宇一起前往训练场地。

其实,跑酷爱好者们并没有专门的场地,日常是在成都体育学院进行训练。他们必须等到成都体育学院的学生中午下课以后,每人每次还需要向清洁人员支付十元钱。陈泽宇抬手看表:“只能卡着十二点到。一开始这里也不让我们进,最后还是我朋友‘贿赂’了看门的一二百块钱,说了很久,才‘贿赂’通的。”

环顾四周,一座典型的体操馆,软垫、单杠、双杠、吊环、蹦床……几位陈泽宇的老朋友正在热身。

训练中,陈泽宇和他的朋友们会用手机录制动作视频以便反复研究。蓝牙音箱和手持稳定器是他背包里的必备物品。

陈泽宇说,他经常从杂技、街舞等动作中汲取灵感。“我想让我的动作比杂技更酷,更有范儿。”但这同样意味着更大的风险,“浑身都是伤,习惯了,后脑勺还缝过几针。”他对伤病一句带过,现在岁数稍大,过于危险的动作他尝试着尽量克制住冲动。

下午一点半,工作人员手拿条帚准备打扫,跑酷爱好者们看见条帚即明白,训练结束了。小伙子们陆续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出体育馆,“错峰”去吃午饭。在附近的苍蝇馆子,陈泽宇点了盐煎肉和粉蒸牛肉。

“你们平时不用注意饮食吗?这些菜多油啊。”

“无所谓的,运动量大,可以多吃一点嘛。”

“你们有没有想过去解决训练场地的问题?”

成都跑酷爱好者们曾经看中了IBOX旁边的一片空地,“本来我们想拉个赞助承包下来,但是这边不同意……最后……你知道,玩滑板的,他们有钱嘛,给办下来了。”

陈泽宇基本上每天都会在训练后接妹妹放学回家。等待放学时,他坐在湖边,掏出手机看视频:“我最喜欢英国团队STORRO,我觉得他们很酷,他们从不参加比赛,但是在世界跑酷圈里最火。因为他们有自媒体,自己拍视频,在网上火起来的。”

他随手点开几段STORRO的视频说道:“国内根本不可能,玩不起来的,没人支持,没有这么一个体制。”视频进度条在继续,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又重复一遍:“没有这么一个体制。” 陈泽宇并不打算以跑酷作为谋生的饭碗,“青春饭嘛,用不了几年的。而且市场也不是很需要这个啊。主要出路就是驻场演出,在欢乐谷表演什么的,也就有人想在网上火一把嘛,炒作……我一些跑酷朋友技术很好,最后还是转行了……”陈泽宇未来还是想继续读书,他发现身边职业跑酷选手的学历普遍偏低导致他们“限制住了自己”。之前,陈泽宇也因为跑酷耽误了高考,最近他刚刚参加完专升本的考试,他认为考上西华大学问题不大。“你不是川大的吗?我以后考研想去你们学校。”

说完,陈泽宇凝视着湖面上浮动的野鸭,我不知如何应答,向他递了支烟,陈泽宇摆摆手:“抽烟对我跑酷不好。”幼儿园放学铃声响了,野鸭一个猛子扎向湖底,陈泽宇站起身:“该排队了,我去接我表妹了。”

 

陈泽宇在楼顶

楼顶“漫步”

在楼顶展示跑酷动作

楼顶跑酷,陈泽宇从对面飞跃过来

镜头前比出街头文化手势

成都东郊记忆公园,陈泽宇在“老地方”用跑酷怀念启蒙岁月

在成都东郊记忆跑酷

“我觉得这样子很酷”

去训练需要由东向西穿城,前往成都体育学院。

体育馆内,陈泽宇和朋友们闲聊。

跑酷要求身体力量与柔韧性达到精准平衡

录制训练视频以便反复研究和改进

训练中不断循环着腾空与落地

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时间训练

馆内,一位身穿成都本土跑酷厂牌的爱好者

激烈的训练动作致使陈泽宇的脚上随处可见茧子与水泡

陈泽宇向我展示他曾经受过最严重的伤,现已基本恢复

馆内的每个人都在翻滚,除了我

训练过后,陈泽宇胃口大开

专升本复习资料摊放在陈泽宇房间

 

——完——

赵羿尧,2017年于四川大学法语系“刑满释放”,即将奔赴巴黎。业余摄影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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