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国产电视剧的诞生

谢丁 · 05/02

来源:界面新闻

 

姜伟: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副教授,编剧,导演。编剧代表作品:《潜伏》《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沉默的证人》《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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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播出后,全国各地四处拿奖,孙红雷拿得最多。有次在山西太原,剧组全班人马去领华鼎奖。颁奖结束,回到酒店后,大家到孙红雷房间喝酒,都很高兴。按理说,《潜伏》拿奖早已不是意外,都有点疲了,但导演姜伟那天尤其高兴。他喝了很多酒,满脸笑意。他对姚晨说:“今天最开心的,就是你拿了最佳女主角。我这个心,总算圆满了。”姚晨之前总是提名,却从未拿奖。此时离播出已一年多。后来大家都说,这是姜伟最开心的一天。

但拿了这么多奖,姜伟从没拿过最佳导演奖。拿得最多的,是最佳编剧。虽是编剧奖,但他每次上台致谢,第一句话,首先感谢的总是小说原作者龙一先生。如果观众有心,会发现《潜伏》片头字幕首先出现的,也是巨大两个字“龙一”——这在电视圈也是少见的。

《潜伏》之前,除了圈里人,很少人知道姜伟。这个戏一出来,所有人都找上门来。姜伟却换了个手机号,躲起来了。朋友都说,他不是低调,是根本不喜欢。

龙一说,由这几件事,可见姜伟是个君子,是有古人之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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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里的余则成和翠平,人选问题上,姜伟最先考虑的是辛柏青和朱媛媛两口子,觉得辛有文人气。结果碰上他们生孩子。早期并没想到孙红雷——“说句不好听的话,没敢想!”姜伟担心太贵。后来孙红雷有了兴趣,但先要和姜伟单独谈谈。

姜伟喜欢吃海鲜,两人约了个海鲜馆。孙红雷一上来就说,他喜欢这个剧本。那时剧本还差两集没写完,姜伟说,这男主角带点文人气,还有点胆小,唯唯诺诺。孙红雷说,“这个好办,我能演。”两人又要了瓶五粮液。那段饭吃得特别长。出了门,姜伟在车上醒了半天酒,感觉这事就敲定了。

剧本构思时,姜伟就没想过余则成是个智勇双全的共产党人。他觉得他走入革命阵营就是个误会。在大纲阶段,姜伟就想把他写成胆小鬼。他对孙红雷说,为什么大牌演员不能演傻B,都得演牛B?余则成就是个小人物。在站长面前,都是点头哈腰的。在剧本里,余则成在情报站里行动时,姜伟从没用过褒义词。有次他写:“看着陆桥山远走的背影,余则成无耻地笑了。”他用了很多贬义词去提醒演员,这个人物不能跑到牛B那边去了。

开拍后,孙红雷很快找到了感觉。姜伟问他什么感觉?孙红雷说,“我就看你,就照你那个样演。”这什么意思呢?姜伟后来剪片子时,发现有几个镜头,余则成和他真的很像,像得一塌糊涂。那时他还很瘦。

戏拍到一半时,有天晚上又去喝酒吃饭。孙红雷说,老姜,咱俩是一种人,特别像。姜伟说,你身上的流氓匪气我可没有。孙红雷说,不是那个不是那个。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姜伟后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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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伟以前写过诗。《潜伏》的台词都干净、简练,全无一句废话。孙红雷刚进组时,说一定要把姜伟的剧本改一次。“好啊,你改吧。”姜伟认真地说。孙红雷拿了剧本回酒店,研究了一晚上。第二天,问改得如何?“没劲,没成就感。”孙红雷说,“我就改了六个字。”从此再也不提改剧本。

姜伟最开始写剧本时,比如《让爱做主》,台词和现在还不一样。他说那是朗朗型的,舞台感有点重。但也有人偏好这种台词,比如当时的导演张建栋,他很多戏都让姜伟写。制片人也喜欢,还大段大段地在别人面前背诵过姜伟的台词。朋友们有时会说,姜伟的戏里,有很多莎士比亚的路数,话剧型的,好像并不是很生活。但你总能在他的剧本里,看到一些警句——这在电视圈也是很难得的。

写得越多,姜伟就越朴实。“多写无意,少写,写精一些。”他说,“如果是没有意义的台词,就争取有点趣味,如果没有趣味,那就争取有点意义。”

姜伟在电影学院讲剧作课,有个特别清晰的概念:台词不等于说话。台词得有道理。他说,现在很多年轻编剧把台词理解为说不完的话。

搞文学的人,那身功夫转到编剧上,台词是可以看出来的。对文字表达的逐字逐句去推敲,是老派文学传统的基本功。一个优秀的编剧,在关键的地方,台词拿捏得很准。谢晋拍《芙蓉镇》,男女主角分手时,姜文说,要像狗一样的活下去。“只有那些有思想深度、有人生阅历的人,才会在这个关口,放上去这么一句有分量的话。”姜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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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电影学院读书时,姜伟也算是个老大哥。1993年考进导演系念研究生,他已31岁,比周围同学都大,老成持重。用林黎胜的话来说,他们都不是这个圈子的世家子弟,所以很珍惜机会,做什么选择,都比较务实。林黎胜和姜伟同一届,是理论研究室的,也是后来《借枪》的编剧。

姜伟考大学,考了三次,才去了曲阜师范学院读历史。毕业后又想着留在家乡济南,因此选了个不喜欢的工作,在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一呆就是七年,无聊死了。他想着要么考托福,要么考研。有次一个同学说要考电影学院,觉得他也适合,自此这念头就扎根在他心里。但姜伟是比较谨慎的,怕这是一时头脑发热,于是自己给自己降温,少想这事。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那愿望反倒变强了。

考研也是有准备,一步一步来的。第一年,他参加考试,没抱希望。因为电影学院考题从不外漏,之前他无从下手看书。他进了考场,第一件事就是把专业试题抄下来。带回去复习。第二年就考上了。

在学校里,姜伟就是个万事通。什么都知道。林黎胜说,姜伟完全能参加电影百科知识竞赛,记忆力特好。“八十年代以前的所有中国电影都了如指掌。哪个人演的,台词是什么,他全通。”他对苏联电影也很熟悉,尤其是那些精彩的瞬间。后来写《潜伏》,他从记忆里调出了两部戏。一是《春天里的十七个瞬间》,一是朝鲜的《无名英雄》。这两部戏都有大量的旁白。《潜伏》也用了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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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伟毕业后留校。留在教务处,发电影票。每个月五百元。“能屈,才能伸。”林黎胜说。但行政工作也有个好处,能摸透体制内的人是怎么玩味说话的。《潜伏》里充满了这样的台词,话中有话,一语双关意味深长,一副老机关单位的派头。

演站长的演员冯恩鹤,生活中是个性情中人,但他在部队待过,还当过领导。“你让他演一个官僚,他其实太清楚了。简直小菜一碟。”姜伟说。

学校也是机关。有些东西不必亲自经历,你也能联想、推断出来。“如果从20岁,我就开始有目的、有计划的去混行政,也许能混出体面来。”他说,“但是太难受。”

懂得混,而不混。这是真的看透。

一年后,姜伟就回到了导演系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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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伟第一个剧本就是电视剧。山东电视台一熟人,介绍他去写《阿里山的女儿》,真人真事,讲一个台湾高山族女人,嫁了个大陆军人,1949年初到了山东,当老师,一直待到七十年代。她的故事,和国民政府溃败至台湾,是反着来的。姜伟可能觉得有趣,和林黎胜一起写了这个剧本,最后还拿了个骏马奖。那时他们也没什么机会,刚毕业,抓到什么就拍什么。姜伟拍过很多广告。上学时,他就是班上拍广告最多的人。

他们都不想搞电影。那时电影也少,不怎么受待见。他们也不喜欢当时那些电影人的做派。觉得电视圈更朴素,也更务实。

真正进入电视圈,全靠张建栋。他拍完《刑警本色》后,如日中天。好多项目找来,其中一个是改编皮皮的小说《比如女人》,张建栋就找了姜伟做编剧。写这个剧本(《让爱做主》)时,姜伟开始留心编剧这一行。关注谁是最有名的?东西写得如何?和很多编剧聊天。慢慢的,他有了自己的判断,对这个圈里的水平高低,大致有了认识。

“好像这一行还挺好混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说,“我觉得以我的水平,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可以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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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筹拍时,制片人张静先找的张建栋。她那时正着急,原先写剧本的人,死活写不出来了。张建栋说,你运气不错,姜伟刚好有空。张静就约了姜伟,在小西天宿舍门口的小饭馆碰面。谈吐间,张静觉得姜伟是个严谨的人,听起来很靠谱。张静是湖北孝感人,这也是她制作的第一部电视剧。她想要做一部戏,“家庭暴力”。说完就出差去山东了。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了姜伟的电话,说:“你回来吧。我可以做。”

此后十年,张静和姜伟一直合作。《绝对控制》、《沉默的证人》、《迷雾》,直到《潜伏》和《借枪》。姜伟后来笑称,张静应是很早就觉得他有戏,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了。

张静是看上了姜伟的为人。她其实很少看剧本,凭的就是直觉和眼光。一路合作下来,她喜欢姜伟是个重承诺的人。“他说能,你就可以放心了。”姜伟做事,也不喜欢三心二意,从来不会同时接好几个活。一件事干完,再想另一件。在做完之前,任何人找他去做另外任何事,他都不搭茬。

姜伟总说:“我的脑子没那么多,等我做完这个,再说下一个。”

姜伟做事之认真,也是出了名的,绝不会偷奸耍滑,不出行活。在电影学院,姜伟一般周二或周五有课。张静和朋友们都知道,前一天下午就不要去打扰他了。他在家备课。上课的时间是雷打不动不能被干扰的。姜伟常说,他是教育界的,不在娱乐圈。

不过,他也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姜伟毕业后这十几年,正是中国电视剧发展的黄金时代,商业化进行得很顺当。姜伟说,中国写字的人,估计就数电视剧编剧赚得最多。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剧本写完,姜伟拿了稿费,存银行里也不知道怎么用,就去买房子。那是2001年左右。他算了一笔账,付了首付,按揭贷款每个月差不多还七千块,一年不到十万。写剧本,一年二十万肯定是能挣的。他就跑到电影学院对面,看了两天,就订了一套170多平米的房。图省事,上班方便。直到今天,他有时还在这套房写作。

《潜伏》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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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台买节目,预购电视剧,主要依据就是看剧本。南方电视台总编室的华明说,评价剧本有三个层次。一是情节,收视率的保证。二是人物形象鲜明,观众才会关注角色命运,追着看。好剧播出后,留下的都是人物。三是文化品质、信息量和趣味性。上述三点,《潜伏》都符合。

《潜伏》火了后,林黎胜有时笑赞姜伟,说你这是抽了很多人一记耳光,对方还不知道怎么还手。“在中国目前的社会和电视圈,这个戏就是个反讽。”因为太好,几乎是完美,人家找不到下手批评的地方。很多观众看了《潜伏》,再去寻姜伟以前的戏,才发现原来都不错。有人据此认为,姜伟一定是个悬疑大师,喜欢看侦探小说。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虽是反家庭暴力,但其实也是悬疑惊悚路线。那次是姜伟和薛晓璐一起写的。两人刚好碰上了,都对那种东西感兴趣。姜伟说,他们并非故意做成悬疑,起初只是喜欢那样写,觉得有意思,会好看。后来写的剧本多了,回头看,才发现都有悬疑的影子在。但这影子从哪里来的?姜伟也说不明白:人的个性中,有些选择,真推不出理由来。

圈里人都知道,姜伟擅长写情节剧。但他的情节和别人也都不一样。都是警察破案,姜伟却总要出新。他在《沉默的证人》中写出了犯罪心理学——那时这词还不像现在这么热。他说,我就想写个坐在办公室破案的故事。

“我喜欢的东西,一上手就想往偏走。”他说,“我写戏没有堂堂正正的,可能就是不喜欢那么亮。喜欢哑光的东西。”

后来有观众反馈,说《沉默的证人》看到一半,就猜到了结局。姜伟有点受刺激,就费了大力气,写出一部《迷雾》,做了一个巨大的局。悬念悬到底,不到最后,谁也猜不到凶手。在豆瓣和贴吧,这个戏至今仍被人讨论。一个一个情节被人拿出来分析,也找不到破绽。

但《迷雾》在电视台播出时,收视率却不好。姜伟又受了点刺激。一度,他不想写剧本了。只做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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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伟起初不太适应做导演。《让爱做主》拍摄时,张建栋让他做B组导演,一个月后就被人换了。他有点心灰意冷。都说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其实是他不喜欢。剧组其实是个临时停留的地方,人际关系多,是非也多。他自然不习惯。

后来拍《绝对控制》,他又去做B组导演。第一场戏是毒贩子交易,是个过场戏,没有主要演员。制片人张静以为,半天足够拍完戏。结果,剧本里半页纸,姜伟拍了三天。他把那场戏拍成了激烈的枪战,像电影一样,一举奠定了这部戏不同于以往的公安文戏。后期剪辑时,张静去看,剪辑师把姜伟拍的那些片段拿出来,说:“你看他拍的,多好!”

《绝对控制》最后一场戏拍完,张静就决定投资,让姜伟自编自导《沉默的证人》。很多人都说她是冒险。“哪有风险?”她说,“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部戏对姜伟很重要。他第一次独立当导演,题材也是他自己喜欢的,剧本好几年前就开始写了。等来这个机会不容易。因此在导演这位置上,他得做一些妥协。他说:有些事想想很难,做了可能也没那么难。比如一天三顿饭,每顿饭桌上都是不同的十几个人,想想都头大。但真要往那儿一坐,聊完两个小时也就过去了。

姜伟是求安静的人,喜欢独处。有时,他独自在家写写看看,到晚上才发现一天都没出门,门还是反锁的。“这个性格,很多人说不适合做导演?”他说,“其实,有意的调整是可以做到的。”

张静说得更好:“懂多大的人情世故,就能成多大事。”姜伟如果不懂,能做成今天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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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伟做了导演,才知拍别人写的剧本有多痛苦。尤其他还有一点创作洁癖。并不是别人写得不好,而是合适不合适。可是,他自己写,自己拍,到最后又可能完全没新鲜感,激发不出创意。

《潜伏》最开始是找了别人写。结果没写出来。小说中的“假夫妻”关系是个亮点,姜伟认为很有原创性,以前没人这么写过。他对军统那段历史也有兴趣。再加上张静不停地逼,他就又提笔了。

他写东西,对环境没什么要求。刚毕业时,他就在教职工宿舍的筒子楼里写。关键是心态平和,心情舒畅,哪儿都一样。写之前,自然要磨蹭一段时间。不过,剧本这东西,一半写出来,一半是改出来的。

写《沉默的证人》时,有次他写了前三集,拿给薛晓璐看。她看完后说,不好,怎么那么格愣?不像他以前的东西。姜伟回头就把剧本全删了,只留下三个字:“第一集”。

无论哪部戏,姜伟写作时,心里都会有个模拟演员,想着应该让谁谁谁来演这角色。梁朝伟和张曼玉,都曾是他的写作模特。当然最后没一个兑现。再比如写《浮华背后》,女主角是按照赵薇来写的,想着是个小燕子的形象。最后敲定演员,却是袁立演了那个角色。

写作最怕的是重复。每写一个新剧本,姜伟对自己的要求,是必须有点新意。

当然也有写不出来的时候。《迷雾》他写了两年。碰到过不去的写作坎,他就给张静打电话。张静两口子就从武汉老家飞到北京。到了晚上六点,接上姜伟去吃饭,喝酒,瞎聊,凌晨一点再放姜伟回家。每天如此,连续一星期。

张静说,那时她在北京还没有家,就去找个有电视的包房。天南海北一顿胡聊。也看球赛,足球、斯诺克。什么都聊,八卦、车轱辘话。直到姜伟哪一天突然说:“我好了,你们走吧。”张静夫妇又飞回武汉,带孩子,打麻将,等着。

要是某天姜伟说,剧本写完了。张静就带着人马,找个酒店,开始约演员。白天姜伟接着改剧本,下午六点就去酒店看演员。等正式开了机,张静带着全家人连同保姆孩子一起跟过去,守着拍戏。《迷雾》是在青岛拍的,张静的孩子因此还在青岛上了几年学。

每次写完剧本定稿,姜伟都有一种解放感。他就打电话四处约人吃饭喝酒。

喝酒是姜伟生活的一部分。和写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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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伟的电视剧,没有一部是亏钱的。他曾说,写剧本首先要考虑好看。收视率高了,才能有下一步。无论如何,得对得起投资人吧。但在中国做电视剧,有时也会遇到突如其来的风险。

2004年,《沉默的证人》正准备播出时,突然来了政策,说涉案剧不能上黄金档。姜伟也傻了。张静那时候特别崩溃,都快疯了。老公对她说:“着什么急?姜伟不是还要给我们写一个吗?到时候再赚回来。”那年夏天,张静从武汉飞到北京,下了飞机,姜伟正紧张地等着吃饭。姜伟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两口子是我见过的涉案剧制作人里,最踏实最淡定的。”

张静说:“不是还有你吗?”

姜伟其实很愧疚。他认为张静支持他拍了这个戏,却播不出去。后来好几年,有人找姜伟写剧本拍戏,他都一概回绝。他总说:“《沉默的证人》肯定让张静赔了,我得再拍三部戏,让她缓过来。你们谁也不要来找我。”

后来发现,那部戏不仅没赔,还拿了好几个地方的收视冠军。

张静的弟弟有次问她:“你们对姜老师怎么这么好?”

她说:“姜老师跟任何人说,我给你做一个戏吧,那其实就是在帮你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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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伟上课时曾说,如果一个编剧,他的喜好正好符合大众,那他是很幸运的编剧。他自己喜欢,观众也喜欢,收视率就高。

这样的人,就是编剧天才,命中注定是当编剧的。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沉默的证人》、《迷雾》,强调悬疑、心理的东西,是因为姜伟喜欢。他还有一种自己与自己较劲的习惯,不管大家爱不爱看,他一定要做个不一样的东西。也就是说,他要有点个性。

姜伟说,无论写什么,剧本或者小说,总归有个痕迹是才情的痕迹。但是呢,电视剧这么公共快餐的东西,才情、个性,不能压倒共性。无论如何,你得好看啊。

在此意义上,《潜伏》似乎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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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故事。

《潜伏》关机的前一天,大家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吃饭。场记、统筹、制片主任等等,所有人都到了。姜伟那天很不开心。他一直对某个工作人员不满意,张静让他换人,他又不想换,说一旦换了,就毁了人前途。他已忍了很久,那天实在有点受不了了。他喝了点酒,黑着脸,说:“不行,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得骂一个人。”

“你骂吧。”张静说,然后大家都期待着他骂出一句特别脏的话。

“你大爷的。”姜伟说完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就这句?

“就这一句。”张静后来说,“那是我认识姜伟至今,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脏话。”

 

—  — 完 —  —

此文发表于2014年1月《时尚先生》。

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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