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二次元产业的发展中，日漫字幕组是一群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是一群隐匿在网络上的民间组织，他们是对日漫有爱的一群人，他们的名字只会出现在网络资源中。可以说，日本动漫在中国能从小众文化向大众文化反向输出，字幕组在推广和用户培养是有功劳的。而今，随着正版日漫大量进入中国，日本版权方和中国动漫公司合作越来越密切，字幕组又将如何生存下去呢？
天驰翔
本期X特搜队采访的对象是国内专做《名侦探柯南》动漫字幕的名侦探柯南事务所（以下简称“事务所”）前站长天驰翔。
一群人用爱建立的事务所
尽管不是事务所的创建者，不过天驰翔进入事务所的原因和最早的创建者们有着一样的目的——出于对《名侦探柯南》的热爱。天驰翔表示，一开始，大家的目的都很单纯，就是为了在网上找带中文字幕的柯南片子看，以及交流对柯南的看法。较早进入事务所的那些人，很多都成为了版主和管理员，用天驰翔自己的话来说，是“炒房炒成房东，炒股炒成股东”。
十几年前国内的动漫大环境远不如现在，事务所这样一个柯南动漫专精的论坛，简直就是柯南迷的大本营。时至今日，事务所仍是国内最大的《名侦探柯南》粉丝论坛。
这个有着17年历史的事务所，绝大部分版主和管理员任职都已经超过10年，站长也轮换了7届。天驰翔曾任第三届和第七届站长，现在主要管理事务所的线下活动。
“柯南的台湾配音版曾于1999年在国内电视台播出，不过内地引进的总集数不到200集。随后网络上各个字幕组都开始做日版柯南动画片的字幕，事务所是从2002年底开始做柯南字幕的。由于起步较早，在当时吸引了不少天才少年，最终成品的翻译、时间轴和画面清晰度都略高于其他字幕组，也因此事务所积累下了大量柯南迷。”
当谈到为什么只做柯南动画的字幕而不涉足其他日漫时，天驰翔表示“正是专注于柯南动画的翻译，论坛才能顺利运转17年”。
如今，当年那些曾经红极一时的字幕组，都已落幕，个中缘由虽不同，然而那些承载梦想和激情的动漫，也曾陪伴不少人成长。
从做盗版到为正版服务，还是皆于爱
专注于柯南动画的翻译，为事务所带来了和正版合作的机会，这几年事务所几乎包揽了柯南的全品类正版作品的翻译工作。
-
2003年，事务所开始为长春出版社翻译正版柯南漫画。
-
2010年《名侦探柯南：漆黑的追踪者》负责翻译台本。
-
2011年《名侦探柯南：沉默的15分钟》翻译台本，负责宣传海报的设计
-
2015年《业火的向日葵》事务所负责翻译台本和全套宣传品设计，包含柯南大巴、“犯罪现场”看板、人偶、纪念票、钢印等，以及全国50多个城市中200多个学校的宣传活动。
最近上映的《航海王之黄金城》也是事务所负责的最初一版送审字幕翻译（非最终上映版字幕）。
事务所在上海大光明组织的M15剧场版观影活动
谈到第一次给引进的柯南剧场版做字幕的故事，天驰翔自己也觉得很意外。
“2009年的时候，柯南剧场版的引进方到论坛来找我们做字幕，我们直接把对方屏蔽了，因为每年都有这样的盗版商找上门来。他很郁闷地去找另外一家柯南字幕组询问合作意向，另外那家字幕组接下了这个工作，可能因为觉得能力还不够，就来找我们合作。我们看到台本后才意识到柯南真的要在国内上映了。”
在前三次剧场版的字幕翻译工作中，天驰翔简单谈了谈事务所的工作流程：“柯南剧场版是每年4月底上映，事务所一般是每年6月收到中国片商提供的电影台本，有足够的时间完成电影送审版本的字幕翻译。直至电影上映，作为柯南粉丝和剧本翻译者的我们，需要保守很长时间的秘密。这一切的工作，都不是为了收入，而是兴趣使然。”
在谈及这周即将上映的《名侦探柯南：纯黑的噩梦》时，天驰翔表示这次的字幕不再由他们翻译，说到上周公布定档时间本周就将上映时，作为一个柯南迷，他的回答充满了遗憾：“据我所知，今年的剧场版差点都没法上映，最终主管部门只给了20天时间让片商作宣传，基本上没什么宣传了。今年可能是票房最惨淡的一次。”
《名侦探柯南：业火的向日葵》宣传大巴
然而字幕组和正版商之间有着“爱”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直以来，大众对于字幕组网站的定义是盗版资源集散地，这十几年来字幕组网站关闭消息不断。当谈到日漫字幕组生存问题时，天驰翔告诉ACGx，眼下国内日漫字幕组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国家打击盗版网站引发的危机，而是大量正版片源进入国内市场后，日漫字幕组的生存日趋艰难。
字幕组网站常见的盈利方式是网站挂广告或者视频内嵌广告，为了吸引用户点击，字幕组必须拼速度，带来的问题是翻译质量不高。天驰翔称，广告是如今绝大部分字幕组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不过事务所不靠广告营收保持运营，所以正版片源进入国内市场后，对论坛并没有影响。
“钱对我们来说，可能有很大破坏性，国家一直在打击盈利性质的盗版资源集散地。另外，用钱来组织团队和用爱来组织团队，完全是两套管理方法，我们需要非常谨慎地对待商业化这件事，一旦以盈利为目的的话，很多原本做事的方法和手段就会失效了。”
至今，柯南的正版动画在国内已经播出到895集，作为国内最专业的柯南动画字幕组事务所却并不是中文版的翻译。
“柯南正版动画进入国内后，视频网站曾来找过我们，不过我们拒绝了所有的视频网站字幕翻译报价。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所有的视频网站开价实在是太低，某家视频网站甚至开出80元一集的翻译费用。最后这些视频网站只好要求柯南的国内版权方世纪华创提供配字幕的版本。”
如今国内的动漫市场大环境相比以前宽松很多，越来越多日漫正版IP进入中国市场，也基本实现了中日同步播放，动画用户也逐渐习惯到B站、优酷土豆等视频网站观看正版动画。这对于中国的动漫产业来说是一个良性的发展，然而对于字幕组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关于这个问题，天驰翔谈了他自己的了解。
“自从正版动画进入中国，如今基本已经实现了中日同步播出，不管是片子质量还是字幕质量，正版动画都比那些靠速度取胜的字幕组要好，以至于某些字幕组也因为这个缘由衰落了，当年字幕组‘百家争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尽管现在很多所谓的官方翻译在日漫死忠粉来看其实是不到位的，不过对大众来说，译文能够通顺地表达意思就可以了。现在像事务所这样能靠单一日漫IP聚集一大堆粉丝的论坛已经很少了，我们也是因为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放弃了和其他柯南字幕组比拼速度，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出片的字幕组，所以正版的同步对我们基本没有影响，我们的优势还是在于字幕的质量，我们的粉丝还是会经常登录事务所论坛。”
《名侦探柯南：业火的向日葵》上映时事务所制作的“犯罪现场”看板
日漫正版IP进入中国，一并带来了相关商业链。字幕组和这些正版IP商之间的，其实存在着很难跨越的鸿沟——作为民间组织，又曾背着“盗版”之名的字幕组很难获得到正版商认可。
“做字幕的人大多有自己的正式工作，即使是在读书的学生，能够做字幕的基本也不会为生计发愁。几年前，字幕组是不屑于被正版商‘诏安’的。不过考虑到如今日漫在中国环境的改变，从字幕组角度来说，能够被正版‘收编’当然是最好的，不过这并不是从钱的角度出发。然而，事实却是从IP代理商到片商各个环节都不重视我们。”
谈到这里，天驰翔并没有因为自己喜爱的正版动漫进入中国市场对他们“不理不睬”而郁闷，相反，他谈起了字幕组的优势。事务所自发组建的粉丝论坛运营了十几年，虽然是凭着“爱”建立起来的论坛，却掌握着庞大的粉丝圈子。天驰翔介绍，目前事务所的管理者有20来人，加上字幕组、分流组，人员超过一百，再加上各个城市和院校的线下活动负责人，就有好几百人了。而这些人能够带动起来的粉丝，则是以十万计。去年柯南剧场版M19在国内上映的时候，事务所就曾包揽下高校宣传的工作，这部剧场版最终票房也达到了8000多万，而2011年引进的剧场版票房只有2000多万。在M19票房大好的形势下，事务所准备对线下宣传渠道进行更大规模的扩展，形成一个千人千校的线下宣传团队，但由于M20引进片商的更换，导致这一计划搁浅。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一方面是手握正版版权却不谙粉丝市场的公司，一方面是深耕日漫翻译十几年掌握着粉丝圈却如影子般存在的民间字幕组，缺乏合作的空间是二者最大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不只是存在于字幕组身上。今年11部日本电影上映，然而在诸如贴吧之类相关的动漫粉丝论坛却鲜见宣传。如何才能切入到已经形成多年的庞大日漫粉丝群体，其实是每个正版日漫IP商业链条上所有公司都该思考的问题。
关于事务所未来的发展方向，天驰翔告诉ACGx，字幕组本身能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要找到一个能够长远发展下去的切入点并不容易，不过现在已经有了很不错的方案，明年雏形可以上线。作为柯南的忠实粉丝，ACGx也希望事务所能够获得更多展现自我的机会，终有一日能够从幕后走到台前。
本文由ACGx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