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哨君
本周，中国对欧洲投资的焦点几乎都聚集在一个“狗血”事件上：德国政府10月24号突然表示，由于中国大肆投资德国企业引发的不安感与日俱增，德国政府已撤销了中国福建宏芯基金收购德国半导体设备大厂爱思强的许可，但没有提供进一步的细节。而在此之前9月8日，德国经济部批准了该收购案，10月21日，福建宏芯基金也刚刚完成对德国Aixtron公司的收购要约结束，剧情就突然间直转其下。更“狗血”的是，在10月25日德国媒体援引德国情报部门一名消息人士的说法，称“美国情报部门通过驻柏林大使馆向德国总理府、经济部、内政部、国防部的代表提交了一份报告”，提醒德方中国可能会将从爱思强处获得的技术用作军事用途。
该事件最近的进展是，德国经济部长加布里尔的发言人需要大约“一个月加两个月”的审查时间。尽管如此，福建宏芯基金仍表示不会撤回收购意愿，并会公布10月27日要约接受期限到期时的支付情况。在10月28日至11月10日还有一个要约接受期限。
德国工商大会主席施伟策和经济部长加布里尔下周将一起前往中国。访问期间的议题包括欧洲指责中国在贸易中使用不公平手段以及中国在德国的收购案，比如收购工业机器人制造商库卡。加布里尔曾多次要求在欧洲层面上讨论保护措施，应对战略经济领域来自中国的收购计划。
德国投资审查到底是“松”还是“紧”？
要了解德国对中资并购突然收口背后的原因，应首先了解德国的投资审查制度。2006 年以来，美、加、德、法、澳、俄等国相继对外资并购安全审查采取立法措施。各国基于国家战略产业安全和其他重要国家利益，对外资并购进行安全审查成为外资监管的普遍实践。
德国于2008 年通过了《对外贸易与支付法》(AWG)和《对外贸易与支付条例》(AWV)的修正案，该修正案在获得议会批准后，于 2009 年 4 月 24 日正式生效，从而建立起德国的外资并购安全审查制度。
德国外资并购安全审查制度的审查对象应符合如下条件：
1、并购方为“非欧盟居民并购方”。住所地在欧盟境外的并购方在欧盟境内设立的分支机构应视为与该并购方等同。住所地在欧盟之外，但是属于欧盟自由贸易联盟(Europe Free Trade Association “EFTA”)的国家（冰岛、列支敦士登、挪威、瑞士）应等同于住所地在欧盟之内的国家；
2、对以德国为住所地的企业购买有投票权股份25% 以上的并购行为；
3、如果并购的法律行为，将威胁联邦德国的安全和公共秩序，那么这样的并购行为将会被限制。限制的前提是这样的威胁已经事实上存在并且足够严重到影响德国社会的基本利益。
在计算有投票权25%的股份时，同时应考虑如下几种情况：
1、并购方拥有第三方企业具有投票权的股份达25% 以上的，且该第三方企业已经拥有被并购方的股份，这些第三方拥有的股份也被计算在并购方计划购买的股份之内;
2、在并购方与第三方企业签订了共同行使投票权的协议的情况下，该第三方企业拥有的有被并购方投票权的股份也应被计算在并购方计划购买的股份之内；
3、审查机关也可以审查住所地在欧盟境内的企业对住所地在德国境内的企业的超过投票权25% 的股份并购，前提是住所地在欧盟之外的第三方企业对该并购者拥有25%以上的具有投票权的股份。
联邦经济与科技部(The Federal Ministry of Economics and Technology “BMWi”) 负责德国外资并购安全审查。具体审查流程如下：
（图表材料来源：BMWi官方网站）
根据2015年底晨哨研究部与跨国法律服务中心合作推出的《全球外商投资审查指南》，德国对外资审查总体呈现比较宽松的态度。2014年约有120家企业获得无异议证明，未有任何企业被禁止并购。
中国对德投资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近年来随着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数量的增多，遭遇投资审查的案例也慢慢增多，但主要集中在与美国审查机构CIFUS和澳大利亚审查机构FIRB冲突上，在欧洲遭遇严苛审查的新闻鲜少，因为欧洲也成为中国企业热门的海外投资地。
但随着中资对德投资快速的增长，尤其是对德国高科技领域的投资增多，德国人的神经也变得日益敏感。根据德国联邦并购协会总经理马德库里格透露的一则最新数据，截至目前德国累计已有约200家企业被中国收购。根据数据服务商WIND的数字，2002年至今各年中资对德收购情况如下：
2016年：上半年已收购37家德国企业；
2015年：中国投资者收购了39家德国企业；
2014年：中国投资者对德企展开36个收购项目；
2013年：中国投资者收、并购25家德国企业；
2002-2012年：中国企业共收购了59家德国企业。
中国已经累计投入超过910亿美元来对德国企业进行大规模收购。
随着中国在海外掀起投资热潮，越来越多拥有尖端技术的欧洲企业成了它的目标。目前欧洲最紧张的大概就是德国。尤其在今年，当德国的“国宝级”公司库卡和爱思强均被中国收购。库卡的技术在德国的汽车工厂里随处可见，爱思强则是世界上仅有的能生产MOCVD设备的两家公司之一。主要因为这两项交易，德国成了欧洲2016年迄今最大的中国投资接受国。
在此背景，德国政府的态度也在发生越来越明显的变化。10月17日，根据德媒报道，德国政府计划修改法律，以阻止外资企业进一步收购德国高科技企业。德国经济部长加布里尔近来也在呼吁布鲁塞尔当局保护欧盟主要产业，赋予欧盟及其成员国更多权力，来监管非欧洲公司发起的收购活动，特别是当这些投资者与外国政府存在关联的时候。
10月24日爱思强收购案又遭德国政府“毁约”。从过往历史看，德国政府推翻一度发放出去的商业收购批准在历史上非常罕见。德国政府的这一举动被视为其经济政策的一个转变。因德国历来对外国收购都较为友善。
中国如何以更积极的态度应对投资审查？
从前述分析来看，德国对外商的投资审查较之美国和澳洲总体上还是更为宽松的，近来趋紧的主要原因还是中资并购规模数量和金额快速增长，以及对其高科技领域的涉及。因而中资想要继续保持与德国宽松的投资环境和商业环境，应以更积极的态度应对，具体而言笔者认为以下几点在当下格外重要：
1） 更深入的理解德国的审查制度和产业状况。根据中德经济合作联委会下属的中德贸易和
经济合作法律工作组的报告《中德并购指南》的介绍，德国欢迎中国赴德投资，德国对外资的限制非常少，只有名行业（主要是军工）和个别非敏感行业对外资有限。敏感行业具体来说包括：该公司生产或开发“战争武器”、驱动作战坦克或其他履带式装甲车的发动机或变速器，或有信息技术安全功能、处理国家机密信息的产品或对此类产品的信息技术安全功能至关重要的零部件。非敏感领域主要涉及，欧洲法院明确认定的电信、电力或具有战略意思的服务领域。此外，在收购德国“国宝级”企业时，中资也应提高警惕，事先准备好各种应对方案，以免在德国引发舆论压力，从而促发德国政府的敏感神经。
2） 更透明的信息披露有助于加强信任。从近来关于“爱思强”事件披露的信息来看，引起
德方疑心的除了美国情报部门的消息外，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中国买方的信息不透明引起了对方的“怀疑论”。根据外媒报道，2016年5月，爱思强接受了中国投资基金福建宏芯的收购要约。而爱思强的中国大客户三安光电和福建宏芯有许多关联。三安光电去年突然从爱思强撤除了一大笔订单，造成爱思强当年严重亏损，因此怀疑两者间存在一定的联系。中资未来在海外并购时应该还会遇到类似的情况，解决误会和怀疑最好的方法是透明的信息披露制度，这是双方建立信任的基石。
3）更广泛的大力推广《G20全球投资指导原则》。该原则是首份全球性的投资指导原则，并且是在9月2日的G20杭州峰会上，由中国促成的。指导原则从九个方面为创造包容的经济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给出了指导。为了打击近来各国日益兴起的保护主义，中国和全球其他各国应共同携手，为创造指导原则所倡议的“为外资创造开发、公平、透明和稳定”投资环境，更好保护外商投资者的合法利益而努力。中国作为这一原则的倡议者，更应为推广该原则发挥更大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