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俊武:老龄经济是复杂性经济

老龄经济不仅是单个经济体的长寿经济,它还必须考量许多因素,例如区域经济与区域经济之间、国家集团之间在老龄社会的经济安排和竞合问题。

2018年8月3日,重庆,养老院的老人们在院工和志愿者的搀扶下来到了公园一起晒太阳、欢快地歌唱。图片来源:人民视觉。

文 |  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 党俊武

本文摘自中信出版社2022年8月出版的《 老龄经济:长寿时代的新经济与产业发展模式 》一书

老龄经济是复杂性经济

我把经济分为四个层面,即物质经济、服务经济、精神经济和媒介经济。物质经济主要发生在人与自然之间,核心是通过技术、工具等获取持续生存的物质资源;服务经济主要发生在人与人之间,核心是通过体力劳动的交换,获取生产性、生活性服务,生产性服务确保生产的持续进行,生活性服务确保人的日常生活;精神经济主要发生在人与人之间、人与经济组织之间、经济组织与经济组织甚至经济组织与国家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核心是智力劳动的交换,以精神产品为交换媒介;媒介经济主要是指交通、信息、技术、金融等形成的媒介经济。媒介经济没有独立性,必须依托于另外三种经济。

老龄经济是长寿准备经济

老龄经济是长寿时代的人本经济,既需要发展物质经济,满足人们的生存需求;又需要发展服务经济,满足人们的多元需求;也需要发展精神经济,满足人们的价值和意义需求;还需要发展媒介经济,为物质经济、服务经济和精神经济的循环提供条件。不过,老龄经济的根本是在总体上坚持以人为本,站位大多数人的利益,引领人们在创造物质财富、服务财富、精神财富和媒介财富的过程中实现人性升华,体验长寿生命的意义。

在长寿时代,人们开始高度关注身心健康问题,但还没有在经济上做好长寿的准备。这是未来经济发展中一直都要面对的观念问题和现实问题。不过,建立适应长寿时代的长期经济观念还需要一个过程,无论经济决策者还是企业界,都要重点关注解决这个问题。

长远看,我们正在向百岁人生迈进,老龄经济本质上是全生命周期的长期经济。从个体看,我们必须对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全生命过程的经济问题做出长远安排。

从国家来看,更需要对国民普遍长寿做出长期经济和长期预算的战略安排。社会保障体系中的“长寿风险”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政府没有提早针对国民普遍长寿现象进行长期经济和长期预算安排的结果。而且,这个问题不仅是经济问题,在有些国家已经演变成为重大的政治风险问题。可见,包括全生命长期经济问题在内的老龄经济问题,既是长寿时代的经济问题,同时也是政治问题。

从整体上看,老龄经济不仅是传统上简单的生产、消费、流通和交换问题,也是国家针对国民以及国民针对自己大幅延寿以后的新的经济安排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新的经济安排正在突破传统社会的经济框架,已经显现出新的要求和新的特征,也正在酝酿形成新的经济形态。这就是准备经济,也称延时经济。

在迈向普遍长寿的老龄社会的过程中,长寿引发的微观经济的变动虽然是静悄悄的,却是颠覆性的。首先,准备经济的发展空间越来越大,这也是现代经济的一个重要标志,更是老龄经济的一个重要特征。

其次,大幅延长的寿命凸显的经济需求,正在挤压传统的遗产冲动。当然,人们遗产于后的经济意愿仍然存在,但现在的经济重心正转向为自己越来越长的寿命后期做好准备。这是具有转折意义的经济事件,将对经济发展产生长远影响。

最后,金融观念的落地生根和金融技术的日新月异,也为长寿准备经济提供了可能。这正是后文将要探讨的老龄金融等相关重大经济问题。

老龄经济是生命友好型经济

面向生命友好,是老龄社会新的经济面向,也是应对人人普遍长寿的经济导向。换言之,老龄经济基本面向就是以人为本,关注人的生命质量,打造生命友好型长寿经济。

实际上,老龄经济在本质上是人的经济,需要从生命友好的基本面向来考量。我们的经济体系从研发、设计、生产,到流通、销售以及善后处理等,都应当将生命友好的基本面向贯穿其中,而对于从生命孕育到身后安排的处理等全生命历程中的连续性经济事件,也应当将生命友好的基本面向贯穿其中。儿童、青少年、中壮年以及老年,都是生命的不同阶段,不能从经济上隔断为儿童经济、青年经济、老年经济等。因此,老龄经济从全生命看,就是生命增龄过程衍生出来的经济。

老龄经济是新的经济结构

除了微观上的个体全生命维度,老龄经济还有更重要的另一面,即老龄经济还是一种新的经济结构。

首先,老龄经济是位阶更高的新经济结构。从需求结构来说,老龄社会的需求结构更为复杂。经济需求除了物质需求,服务需求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精神需求将占据引领地位,甚至会改变人们对物质需求的方向、方式和结构。换言之,老龄经济的需求,最根本的是精神需求的满足从附属性升级为引领性地位,并贯穿于物质需求和服务需求满足的全过程。

同时,经济发展要考虑少儿、青壮年和老年人三大群体新的结构性需要,还要从全生命角度考量人们在不同生命阶段的经济需要,特别是老年期的准备需要和即时需要。未来的经济发展既要分化更要整合,经济发展不再是物质、资本、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简单运筹。建基于这样一种新的需求结构,老龄社会的产业结构就需要重新设计调整,产业结构、经济体系也将呈现新的框架和新的业态。

其次,老龄经济是促进年龄结构适度的友好型经济。如前所述,老龄经济处处考量个体全生命的质量诉求,更关切经济主体结构的生态。年龄结构的老年型,是人类迈入老龄社会的必然趋势,但年龄结构不能过度老龄化,需要不断调整人口结构,以防止落入过度老龄化陷阱。

从理论上说,老龄社会理想的人口应当是数量和年龄结构双重适度上的均衡发展,这样,在数量上不会对发展造成超载性影响,在年龄结构上可以把老龄化控制在适度阈限之内。不过,人口调整既要靠人口政策,更要靠经济驱动。但是又不能仅仅追求利润最大化,需要超出物本经济的藩篱,考量老龄经济的新指向,这也是老龄社会发展经济的重要面向,也是老龄经济的一个关键原则。

最后,老龄经济是十分艰难的经济重构过程。上一章我们已经从产业角度阐述了老龄经济的产业结构及其体系,也从产业角度说明了“老龄经济是一种新的经济结构”这一命题。

如何顺利度过这一根本转型,是所有国家都要面对的问题:过渡型经济安排应当如何考量?转型后的经济安排应当如何设计?这些问题目前还没有十分明确的解决方案。此外,需要强调的是,老龄经济不仅是单个经济体的长寿经济,它还必须考量许多因素,例如区域经济与区域经济之间、国家集团之间在老龄社会的经济安排和竞合问题。

老龄经济是混合经济

经济当中许多事情是混合的,很难界分彼此。实际上,老龄经济也是一种多要素相互缠绕的混合经济。

许多老龄产业界人士已经认识到老龄经济是一种新的复杂的混合经济,不能就事论事、不能就养老做养老、不能就老龄产业做老龄产业,必须跳出“老人圈”来谋事业。作为老龄经济重要组成部分的老年经济,其混合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老年群体本身就具备复杂性,既有当下的急需,还有长远的忧虑,这些情况是许多老龄产业企业没有深入了解的。

第二,老年人作为客户对象不是孤立的,他的消费行为表面上是自己完成的,但背后子女的意愿、取向和态度更为重要。在中国,家庭依然是经济单位。老年人的财产从文化上属于后代子女。因此,老年人只不过是家庭利益网络上的一个纽结,从老年人的需求开展市场研究的同时,要考量子女的意愿,他们是否愿意为老人消费,他们的收入、当下的支出、下一代的培养、家庭计划以及内心的深层动机等如何,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第三,老年人及其子女不仅仅是家庭人,更是社会人。在中国,受传统文化影响,对大多数老年人来说,他们的消费行为既要考量子女的意愿,还要考量社会上同龄人的看法。对子女来说,是不是要干预父母的消费行为(包括口头支持和直接买单),同龄人特别是他们的“圈子”文化十分重要。这些情况都是老龄产业企业需要认真研究的重要问题。

第四,商业成功的重要法则是全面考量。比如,养老地产商光想着老年人买自己的房子,那么,老年人现有的住房如何处理?老年旅行社光想着老年人报团旅游,那么,且不说子女放不放心,孙子女的接送谁来接替,可能还有很多其他事情也让老人家走不开。因此,养老地产和老年旅游要做好,这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第五,老年经济还涉及社区公共服务体系问题以至老龄产业生态问题。既有商家的业务空间,还有政府的作业领域。

《老龄经济:长寿时代的新经济与产业发展模式》 简介

本书系统化解读未来老龄社会的经济新范式,全方位阐释该经济体系下产业发展的机遇和挑战,帮助政府、企业、个人构建老龄经济思维框架,为推动老龄事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决策依据。

当前中国正在快速进入中度老龄化阶段,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上升为国家战略。为落实这一战略,需要准确把握老龄社会的经济特征和产业结构。本书从老龄社会的基本规律出发,前瞻性地提出,老龄经济并不是在当前经济的底盘上增加一个服务老年人的新板块,而是适应老龄社会的新的经济体系,涉及全龄人口、全生命周期、全行业。

作者认为,过去,经济发展建基于人口增长的社会需求结构,未来,经济面临的是人口负增长的新的需求结构,必须重建新的经济发展观,重构适应老龄社会需求的新的产业体系。作者详细解读了老龄经济的本质、特征、潜能、影响,并在此基础上阐述了老龄经济的六大支柱产业——文化、健康、宜居、服务、制造和金融的定位、机遇和挑战,将为人们科学应对老龄社会提供全新思路。

来源: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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