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懂乡愁的人一定是离家遥远的人。”段信军一定比我更能理解这句话。
2004年,他和敖博(PG乐队)去台湾参加完音乐节后准备回国,从泰国入境却发现再也回不来了。之后他又逃到了柬埔寨,最终在瑞典一待就是7年半。
没人能想象,一个中年男人被驱逐到异乡要承受怎样的煎熬。在那里,他写了大量关于乡愁的音乐。而10年后回国,他才开始慢慢将这些作品公诸于世……
摄影:蔡静思
段信军生长在南昌市的一个剧团大院里,从小就接触很多话剧、歌舞现场中的原创音乐。那时候有一位邻居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叫董为杰,是位有名的作曲家,妻子也是位职业钢琴家。
段信军受到了夫妻俩珍贵的西方音乐熏陶,虽然并未开始学,但已经渐渐打开了心智。
后来在小学二年级时他开始练习小提琴,但真正入门已经是20岁以后的事了。
那时候一部叫《路边吉它队》的电影非常火爆,南昌街头巷尾只要是喜欢文艺的年轻人,都开始学吉他。
《路边吉它队》剧照
段信军天生有很强的表现欲,他当然不会错过这股时尚的浪潮。
天资聪慧,再加上从小一直没离开过音乐,段信军学起乐器来简直如鱼得水,不到1年,就开始跟着剧团四处走穴。
1988年,在江西
八、九十年代,南昌的歌舞厅发展繁荣,养活了很多乐手。在当时,段信军一个月就能赚到几千块钱,后来到了福建莆田和泉州,一个月上万都是常事。
那时的他正是少年轻狂的年纪,再加上这么富有,生活简直到了糜烂的程度。
“当时幸亏没渠道接触到毒品,不然……”他在我面前爽朗地笑着,回忆到那段少年时光,像个孩子。
1995年,他花了1万6买了一架Korg I3合成器,开始钻研midi编曲。后来那首震惊整个中国摇滚圈的《圈》就是用这台机器制作的。
这首歌将整个中国摇滚圈骂了个遍,现在听起来依旧不得不让人佩服。
这首歌是敖博和他的第一次合作,花了100元在南昌一家录音棚完成了录音,非常糙,但却开启了段信军音乐创作的新思路。
1996年,在厦门
当时敖博就住在他家里,去哪演出段信军也会去帮忙,吉他、贝斯、键盘,缺哪个就弹哪个。
“我只是敖博的一个乐手,或者是一个在音乐、经济、人情世故上帮助他的朋友,不能算PG乐队的成员。”段信军说道。
可惜现在解释有什么用?这个误会让他整整在海外流浪了十年……
2004年,在泰国
这十年时间,有7年半是待在瑞典的,段信军回忆起那段时光,快乐和忧伤共存。
当时的瑞典,收容了来自各个国家像段信军这样“无家可归”的人。与他们聊天,挖掘他们身上的故事成为了他生活的一大趣事。
刚开始他的瑞典语讲的还不利索,也聊不出个所以然,后来经过学习慢慢有所改善。
这些人中有诗人、军人、跆拳道教练等,段信军从每个人的身上都学到了很多。他的音乐,视野极其宽阔。这并不是指流行乐中传统的曲式风格,而是与各个宗教、民族、文化共存成百上千年的那种根源性的音乐。
2008年,在瑞典
段信军从小就不是一个恋家的孩子,年轻时出去走穴,一年半载都很少想家。但如今完全不同,人到中年,身处异乡,那个被千山万水隔绝开的家乡在很多夜里都会令他黯然神伤。
他将这种情绪完全释放到了音乐中,首张个人专辑《台北叙事诗》于2013年底在台北发行,被很多人誉为近几年华语最好的一张民谣概念专辑。
《台北叙事诗》专辑封面
而三年之后的现在,段信军第二张专辑《寂寞欧罗巴》也即将发行。“欧罗巴”代指欧洲,讲的就是他在瑞典以及周游各国的所见所闻,同样会以叙事诗的方式呈现。
他喜欢昂纳德·科恩那种深入骨髓式的演唱方式,自称“不是诗人的行吟诗人”。
2009年,在法国
其中有一首歌非常特别,名字叫《唱给父亲的歌》。这是段信军第一次这么赤裸裸的表达自己对亲人的思念。
“我要为你唱支歌,在午夜的Sverige(瑞典),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表达。南昌正是晚上九点半,你坐在电视前吗,我的歌声在地球的另一边。油灯下你教我背诵语录的画面,在夜深人静时一一浮现。不知是你太固执还是我生来叛逆,岁月的回望已成形同陌路。”
摄影:蔡静思
简单的歌词光是读着就让人心痛。我仿佛能看到一个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拿着吉他边弹边唱,低沉的声音撕裂着黑夜,记忆出走千万里。
“如今啊,你的手已握不紧画笔,如今啊,你的步履有些蹒记忆出走千万里。无言的辛酸散落在蒙尘的画框,这思念是一场血缘的宿命。”
《唱给父亲的歌》MV
而如今已经回国的段信军,总会抽空陪着八十多岁的父亲喝茶聊天。他说除了做音乐,最近最重要的计划就是尽快和妻子生个孩子。
“虽年已半百,但还没尝过父亲的滋味呢!”说着段信军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散开了不少。(完)
写在最后:这部MV是段信军在今年父亲节送给全天下父亲的礼物,请的都是些老朋友帮忙。其中最大咖莫过于咱亲爱的摇滚艺术家左小祖咒了。
左爷一反常态,在里面扮演了一位父亲的角色。MV导演袁兵对于能名正言顺地折磨一位艺术家而高兴,还专门写了篇文章赞扬了他。
文章有一段写到:开拍前,左老板问我怎么演,我说我也不知道,不用演,你就当自己是个不着调的父亲,伫那儿就行。他眨巴了几下无辜的小眼晴然后坚定地答道:“明白了”。拍完他的第一个镜头,我吓了一跳,他在镜头里的状态一下子让我找到了人物的感觉。我说:“有空拍个戏吧,要不真浪费资源”。他咬牙切齿饱含满腔仇恨地回应“你别打我主意!绝对不演戏!”
这一段我反复看了好几遍,真是有趣极了!
摄影:蔡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