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添:从英雄主义中塑造新的东方美学,追求极繁也是在寻找奇点

作为曾为多部影视剧塑造视觉印记与审美风格的美术指导,叶锦添认为,自己要做的不是复制传统,也不是后现代的解构,而是重建中国视野中的世界观与自我。

叶锦添 出版社供图

记者 | 潘文捷

编辑 | 黄月

在影视剧中,真正的古装穿在演员身上可能行不通,所以我进行了调整,让它既有古代的感觉,穿起来又好看在这个过程中,叶锦添发觉时装里面的秘密很多工作都是做拼贴,拼贴之后发觉构成了我自己的时间观在新书《无时序的世界》的发布会上,叶锦添说,想要既不脱离人们对传统服饰的想象,也不脱离大众的审美,其实是一个聚焦点的问题,只要找到聚焦点,不需要聚焦的地方进行模糊处理,就会产生新意,这意味着艺术家“熟悉历史,也要熟悉当代的习惯

1986年,叶锦添得到徐克青睐,出任《英雄本色》的执行美术,电影结缘。三十多年来,作为美术指导与服装设计师,他先后与李安、陈凯歌、李少红、冯小刚、关锦鹏等导演合作 为《赤壁》《夜宴》《大明宫词》《橘子红了》等多部影视剧塑造视觉印记与审美风格,更是凭借电影《卧虎藏龙》获奥斯卡“最佳美术指导”和英国电影学院“最佳服装设计”奖。在活动上说,在做电影美术指导的过程中,他从设计场景镜头讲故事方法的工作里学习了不同的语言系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2004年,叶锦添为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中国八分钟”交接仪式设计包括服装和舞美的整体视觉。2021年,东京奥运会,他为中国代表团设计了领奖服。2021年,他导演了张爱玲《倾城之恋》的第三版舞台剧。

谈香港电影:英雄主义的背后是自力更生

叶锦添作家陈冠中都是在上个世纪的香港电影行业成长起来的。在活动现场陈冠中谈到,香港文化的优势是混杂——一方面各种文化可以共存,另一方面是共存之后促进创新。“既有当年英国殖民地的东西,又有很多传统的中国文化,混在一起创造新的东西。”对他这一代人来说,电影行业是非常年轻的行业。他1981年进入剧组,从导演到摄影师,吴宇森、徐克基本都是同龄,几乎没有老人。邵氏片厂的那些老导演有一套拍法,但是大家都已经不想要再看了。相比而言,年轻人“是没有章法的,甚至没有太懂”,但是投资方不要老人,宁愿让年轻人去尝试,很多年轻人都是硬头皮上阵。陈冠中说,“你对美术有兴趣,之前也没做过电影,但是一上来就要做电影的美术指导,”那代香港电影人就是这样闯出来的。

陈冠中 出版社供图

回忆起自己那代香港电影人,叶锦添认为,香港让他感触最深的是“英雄主义”,“有可能我们都在夹缝中长大,很难找到自己的根,没有底气。”他有段时间感到非常困惑,周围很多设计师把外国杂志里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作品,好像不给外国的原作者知道就好了,他们认为自己的东西永远也不会达到被别人看到的水平,叶锦添“从那个时候开始拼命去找中国的东西,希望有一天做出的东西可以被看到”。这种英雄主义的背后是自力更生,“有一种孤独感”,需要自我完成和强大的意志,叶锦添说,“我也有点这种英雄主义,想要做出非常不一样的东西。”

的“新东方美学”也是从这种英雄主义中诞生的。拍完《英雄本色》,年少的他去欧洲游历,随着对欧洲了解的深入,叶锦添发觉自己缺乏一些本源的力量,必须要拍出自己的语言,不要一直跟着西方的语言走” 。他开始研究有关中国的传统美学,想要运用体系性的视觉语言,把中国的美表现出来在参与电影《卧虎藏龙》时,叶锦添在遵循这样的理念影片的美术设计古城墙、竹林、灰瓦等元素营造出简约古典的氛围我的新东方主义其实是无限地发展各种可能”——不是复制传统也不是后现代的解构,而是重建中国视野中的世界观与自我

《卧虎藏龙》剧照 出版社供图

谈《倾城之恋》:极繁主义永不满足

2021年,叶锦添带来了根据张爱玲同名小说改编的舞台剧《倾城之恋》,以前作为美术指导和服装设计,很多东西要按照导演的要求做,这次轮到自己来做决定,便需要有强大的“企图心”和表达自己的欲望。

陈冠中介绍,《倾城之恋》曾经有三次被搬上舞台:第一次是1944年,张爱玲自己写剧本,上海把小说搬上舞台第二次是1987年,陈冠中做改编,香港话剧团进行演出“张爱玲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个版本在香港话剧团演出了很多次,成为剧团的保留项目,进入新世纪以后,这个剧本也进行过一些修改。叶锦添的版本是第三次把《倾城之恋》搬上舞台。

叶锦添的很多朋友都很重视张爱玲的作品,也知道非常难改,一开始上海大剧院找到他执导时,他觉得奇怪,但愿意进行创作上的冒险。他说,创作中感到最为有趣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确定性。范柳原和白流苏两个人之间的对白里有无限的空间,他从中慢慢地推敲范柳原是什么样的人,白流苏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之间无形的关系究竟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叶锦添说,“白流苏一直没有听范柳原讲什么,她一直在问你几时娶我,对其他什么都没兴趣。”但其实范柳原也没有听白流苏在讲什么,“白流苏看到的是一个财主,范柳原则在他心里的白雪公主聊天”,两个人根本不是在看着对方。

“张爱玲有很多重要的场合都写,比如没有写范柳原遇见白流苏的那场戏。叶锦添则认为这是一场重要的戏,不能不写,他在七分钟的时间里用没有对白的默剧方式加以呈现,“尽我所能的把那种暧昧、把那种抗拒、把白家的记恨”都展现出来。在整部剧中,叶锦添也在试图深挖两个角色,想要“深挖他们两个讲话里面的暧昧性、神秘性、潜意识的东西”。

《无时序的世界》
叶锦添
新经典·琥珀|上海三联书店2022-1

据媒体报道,叶锦添为《倾城之恋》设计了86件戏服,其中一件小说中提到的“月白蝉翼纱旗袍”晶莹剔透,是手工缝制的,饰演白流苏的演员万茜也忍不住问是否能拿回家收藏。陈冠中把叶锦添的风格概括为“极繁主义”,叶锦添认可这一点。他认为,极繁主义相信世界的真实性,重新去唤起真实性的重要他曾经在采访中说,这意味着要把事情拿到桌面上来,把不满和担忧摆上来”。在活动现场,叶锦添再次谈到“极繁主义是永不满足的”,追求极繁也是在寻找奇点。他用到数学上的“奇点”概念,指事物发展到一个程度就会有异常的、没有被定义的东西出现,也就意味着会带来新的创造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用非常成熟的手法把大家拉到一个没去过的地方”。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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