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诗平
当历史进入19世纪时,工业革命的列车在欧洲大地上滚滚向前、快速挺进。此时的英国已经跃升为西方世界头号强国,伦敦已成为全球的权力和财富中心。大英帝国的臣民走遍世界各地,自信、果敢、傲慢且充满优越感,几个商人、几名传教士和几条帆船就敢远走天涯。
在东方,南亚次大陆的印度已经成为英国殖民地。曾经在17、18世纪被欧洲一些人士称颂为「理想社会」的大清帝国,此时对外虽然依然以「天朝上国」自居,但来到广州经商的英国商人已经发现,大清帝国实质上是外强中干,因为腐败正日甚一日地侵蚀着它的肌体。
对英国商人来说,在有着庞大市场的中国,无疑有无限的机会。正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之下,在爱丁堡市受完教育、最后合作建立起怡和洋行的渣甸(William Jardine,1784~1843)和马地臣(James Matheson,1796~1878)先后走向东方,来到了中国。
1802年3月15日,刚满18岁的渣甸与东印度公司签下一张预支双月薪水为5英镑的收据,他已下定决心随中印贸易船前往东方展开他的未知人生。通过关系,他在「布鲁斯威克号」上谋到了一个船医助手的职位。
船医助手算不上收入丰厚,但职员的工资并不是关键所在,特许夹带的私货才是真正收入的来源。东印度公司贸易船上的船长、船员、船医、船医助手,均可按等级带上若干吨位的私货获利自肥,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和通行的做法。
3月30日,伦敦雾气迷漫,天气乍暖还寒。三艘东印度公司的大帆船展开了前往中国的漫长旅程。
当渣甸起程前往广州的时候,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和马地臣等人会以经营非法的鸦片贸易为荣,并把广州搅得鸡犬不宁,能让强大的大清帝国变成为一个孱弱的「东亚病夫」。
▲19世纪的英国东印度公司
经过半年单调和冗长的海上颠簸,一个东方大港的热闹繁忙景象呈现在渣甸眼前。与枯寂的海上航行相比,这里热闹非凡。
其中,一大群漆得锃亮的平底大帆船耀人眼目;有的驳船由身穿蓝色水手服、头戴草帽的英国水手驾驶,有的由身着宽白长袍、头缠各色头巾的印度水手操控,有的则由穿着深红色衣服的马来人操纵。停在附近的各国远洋船只,升在船桅上的国旗迎风飘扬。与此同时,本地的一些货船、客船来来往往、政府的巡船不时出现。
此时的广州,是西方商人与大清帝国开展贸易的唯一城市。而且为了避免官衙与外商直接交往,广东官府主要依靠十三行行商作为与外商交涉的中介,外商做起生意来也颇有安全感,因为没有谁比广州的十三行行商更讲诚信了。
▲《远航之梦——广州十三行》|陈铿
不过,一些规定其实已经名存实亡。清朝地方官吏由于俸禄微薄,要想过体面的生活,多少就得利用职权,靠贪污受贿、敲诈勒索和收受礼金等来获得。随着鸦片贸易在中国愈来愈多地开展,外国鸦片商们更是用五花八门的行贿手段来对付粤海关的官吏们。
初到广州,渣甸拜会了几个在当地已小有名气的人物。其中一位就是刚成为里德·比尔行的合伙人的查尔斯·麦尼克(Charles Magnic)。里德·比尔行是当时广州最大的鸦片代理行。
作为代理行,它当时所从事的鸦片交易过程大致为:英国籍或印度籍的散商从加尔各答等地购得鸦片后,将货发给广州的代理行。代理行将鸦片运到澳门或黄埔,再出售给中国的鸦片商贩。代理行的收入便是从他们所代销的鸦片销售额中提取佣金。
▲当时,英国讽刺鸦片贸易的漫画
18世纪末,对华鸦片贸易的数量并不算大,但是销售鸦片的利润无比丰厚。虽然在1799年,新继位的嘉庆皇帝颁布了比较严厉的禁烟令,但是并没有起到理想的效果,随着地方官员的更换而在执行过程中大打折扣。
正在这里从事鸦片贸易的比尔兄弟,一定给了渣甸非常深刻的印象。而正是鸦片生意,成了渣甸日后扬名立万的制胜武器。
此后,直到1817年离开东印度公司之前,渣甸在15年的时间内又先后6次作为东印度公司的职员远洋来到广州。
在这些航程中,既有遭到台风猛烈袭击时的心悸,也有遭遇海盗袭击时惊心动魄的体验,更有成为战俘时的煎熬,这些经历或许培养了他坚毅和冒险的作风。更难得的是,他有了东方从事贸易的历练,更结识了更多日后生意场中的合作者。
▲香港渣甸大楼
1817年5月,渣甸结束最后一趟行医之旅后定居伦敦,与1802年相识于广州的威丁进行了大量的贸易合作。威丁作为渣甸在伦敦的代理商,负责销售由他带回的私货,并向渣甸报告伦敦的最新商情与商机。
1818年12月,渣甸离开英国前往孟买。当时的孟买,鸦片烟土在这里汇聚,靠鸦片发家的商行散布城区,次年,渣甸与商人吉吉皮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商业合作。
1819年,渣甸再次来到广州。不过,他这时的身份已经从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变成了自由商人;更重要的是,第二年,渣甸在这里认识他后半生的合伙人,马地臣。
▲孟买也没能逃脱成为英国殖民地的命运
马地臣出生于历史久远而极重门第的家族,毕业于爱丁堡大学,当时的爱丁堡大学学术地位之高,连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也有所不及。马地臣长期以来一直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关系密切。
英国东方贸易扩张的一个显著特征,是大部分由家族或宗族集团所开拓。对参加中国贸易的苏格兰人来说,血统关系正是一种凝聚和团结的力量。就怡和洋行而言,其前身的合伙人中,包括两位比尔和三位麦尼克兄弟。渣甸的两个侄儿和马地臣的两个侄儿,也都先后成为怡和洋行的合伙人。
在还没有遇到渣甸之前,马地臣也在从事鸦片买卖,但几乎破产。但就在这年之后,他们各自以澳门、黄埔为基地经营鸦片,日渐做大,最后逐渐走到了一起。
一个新的世界正在他们眼前展开。
本文摘自《洋行之王:怡和与它的商业帝国》,中信出版社出版
作者刘诗平,历史系科班出身,又从事金融、商业报道多年,任职于新华社驻香港财经记者多年。本书是在他长期跟踪关注研究怡和的基础上,查询了大量中外文历史资料和采访了众多怡和高层之后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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