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漫画爆红下的隐忧

Sayings

 

在现今的网络上，各式互联网视频节目层出不穷。暴走漫画作为由一群80后年轻人创办的互联网产品，与同行相比，他们的气质近似于学生社团：他们拥有足够的热情，专注于自身的兴趣所在，对未来充满希望。

 

目前暴漫及其视频节目《暴走大事件》势头正猛，然而爆红背后，与其他互联网节目相比，暴漫在商业拓展能力上仍显得有些稚嫩。除此之外，知识增量不足、粉丝经济通道未开等问题，也可能成为制约它势头猛涨的短板。

 

如果暴漫团队想保持目前的势头继续“红”下去，在商业技能提升上似乎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

作者：温丽虹

王尼玛是谁？

二次元和三次元里各有一位王尼玛。

“二次元”和“三次元”是一对相互关联的概念。简单来说，漫画等平面世界被称为“二次元世界”，简称“二次元”。与之相对的是被简称为“三次元”的现实世界。

“二次元”的王尼玛存在于漫画世界里，是暴走漫画公司（以下简称暴漫公司）的主要人物之一，寥寥几笔勾勒而出的“简陋”造型，表情往往非常带有戏剧性，搞怪且又情感强烈。

三次元里，出生于1987年的王尼玛将暴走漫画引入中国，是暴漫公司的CEO。“王尼玛”是他在网络脱口秀“暴走大事件”中使用的称呼。

“暴走”有瞬间爆发之意。

自2008年进入中国以来，暴漫公司凭借暴走漫画、脱口秀《暴走大事件》等经典作品两次“暴走”，是目前网络文化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明星之一。

与同行相比，把视频团队安放在深圳南山的暴漫团队，作风更像校园里的学生社团：他们专注于自己兴趣所在、对事业充满热情、珍惜认可自己的粉丝、对未来充满期待……但在商业拓展、商业战略眼光和商业执行力等商业博弈技能方面却显得十分稚嫩。

暴走漫画创始人王尼玛

严格来说，“暴走漫画”并非王尼玛首创。对暴走漫画起源的解释，网络上有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是，暴走漫画起源于北美，最初的作者用Windows画图工具随意画了一番，彼时的王尼玛在网络论坛上看到了这系列漫画，并在2008年将之引入中国。

初入中国的暴走漫画聚焦于白领用户。2008的中国，网络论坛和社交社区的崛起为网上的年轻人无处宣泄的内心情绪找到了一个广阔的出口。王尼玛架起了配备有“暴走漫画制作器”的暴走漫画网络社区（以下简称暴漫社区），让用户在网站上自产内容，利用“暴走漫画制作器”简单、快速地制作并分享自己创作的暴走漫画。

这种简单、粗暴的恶搞风格与当时网络暴戾的盛行一拍即合，年轻网民十分愿意用这款简单粗暴的漫画宣泄生活的压力、表达观点。暴走漫画“实在太适合表达自己贱贱的情绪了。”网友孙文浩在问答社区“晓站”里一则名为《暴走漫画是怎么来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火起来的？》的提问帖下如是说。

怎样的“暴漫”能红？只要点子够搞笑、够简单粗暴，创作出来的“暴漫”越受欢迎。

比如这个故事——

曹尼玛对老婆说：“老婆，你就不能学学那些萌妹子说些叠词吗？比如：睡觉觉，吃饭饭啊。”

老婆说：“中啊，别BB！”　

上面这个段子改编成的四格暴走漫画在暴漫的网站上发出不到12小时，收获了3.71万阅读量，收集到1500多人为之“点赞”。

简单粗暴的暴走漫画

如果说暴走的“漫画”是暴漫品牌所有产品中的先驱者，那么2013年3月首播的视频脱口秀《暴走大事件》，则是暴漫公司诞生至今里程碑式的产品——这是王尼玛认同的观点。

《暴走大事件》的产品风格延续了暴漫公司漫画社区的风格——简单、粗暴、暴戾的吐槽与价值观输出，也从暴走漫画那里引入了一批粉丝。“起初，我们是出于顺从粉丝的要求和建议开始着手构思这档节目的，也没有想到要去做大什么的。”王尼玛坦言。

在节目定位上，团队的另一个创始人王尼美凭直觉认为暴漫公司的这款视频产品不适合走纯烧段子的路线，反倒是时事热点一直在更新，选题常做常有。于是暴走漫画团队的新闻脱口秀栏目《暴走大事件》诞生，王尼玛从二次元走到了三次元，借《暴走大事件》，暴走漫画的作品从二次元走入了现实场景。

《暴走大事件》化用《暴走漫画》里的角色“王尼玛”，让王尼玛戴上拥有纠结表情的大头套，以大头、大肚腩的身姿，主持起了这档脑洞大开又无节操的网络新闻脱口秀节目，尽管如此，相比严肃的新闻时评，暴漫团队在当时更强调节目价值中搞笑的部分。

王尼玛的形象头上长了根草，据王尼玛介绍：“这棵东西我们不叫草，而叫梗，想表达‘我们这里充满梗’。”

在网络语境中，“梗”可为“笑点”之意。

《暴走大事件》被定义为一档充满“梗”的脱口秀，意图做到节目中笑点满满。第一期节目里，王尼玛在节目中创造的“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等金句在网络上被疯传，有观众留言：“王尼玛魔性的声音一天不听就浑身难受。”

根据暴走漫画官方的不完全统计数据，《暴走大事件》4个季度的节目截至目前积累了35亿播放量。

“有这样的结果我想我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个成绩就代表我们在中国互联网视频行业是处在一个非常高的水平了。”在王尼玛看来，《暴走大事件》目前是暴漫出品里最高重量级的产品之一，有着不可撼动的里程碑意义。

暴走漫画团队的新闻脱口秀栏目《暴走大事件》

当视频节目能够提供的知识增量输出，观众更容易对其产生忠诚度。良好势头之下，一个《暴走大事件》必须面对的问题是，靠犀利的吐槽和脑洞大开的搞笑吸引来观众后，《暴走大事件》缺少足够多的知识增量与深度思考的内容来培养观众的忠诚度。

《一千零一夜》，与《暴走大事件》同为“一人说”类型的网络脱口秀栏目，其主持人梁文道今年6月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经过他的调查，现今的观众可能更习惯于通过互联网收看谈话类节目或其他文化性较高的节目，并且，这种观看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戒掉”。

在凤凰卫视主持了7年的《开卷八分钟》停播后，梁文道开始转战网络。

今年6月16日，优酷网上由梁文道主持的读书类视频栏目《一千零一夜》开播，这档节目被称为“网络版《开卷八分钟》”。除了把拍摄场景搬到户外之外，《一千零一夜》的内容基本延续了《开卷八分钟》的风格。

在土豆网总裁杨东伟看来，这些具备文化内涵的节目一放到互联网传播，会产生与轻松娱乐型节目迥然不同的魅力：“我也喜欢看《万万没想到》或者是《奇葩说》来放松，但是对有些人来说，看陈丹青和梁文道的节目会让他们安静。人不能单一划分，他们对内容的消费也是多样的。”

《暴走大事件》第四季里，主创团队试图就内容缺少深度内容增量的短板做些增补，在节目中加入更引人思考的内容。

王尼玛说，现在制作《暴走大事件》时，自己会越发在意观众能否从节目中找到开始思考的点：“我们希望让更多的观众看到我们更多的作品，在看我们的作品时，可以停留在思考层面的东西更多更深。”

比如，在第四季的节目中，王尼玛曾用8分钟完整地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中，一群动物研究员在哥斯达黎加帮助一只偶然发现的大海龟拔出一根插在鼻子里长12厘米的塑料吸管。王尼玛解释道：“谁能想象这些年来，它该是多么绝望……这段视频请允许我完整保留，因为那根吸管也许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完全进入海龟体内。”王尼玛此举，希望借此引起观众对环境保护、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

即便如此，《暴走大事件》提供的知识增量与内容启发性仍做不到《晓松奇谈》、《一千零一夜》等节目的水准。

像《一千零一夜》这样的节目更具知识增量和思考深度

粉丝经济通道未开

巧合的是，现在，《暴走大事件》这档搞笑新闻脱口秀和《一千零一夜》这档严肃文化评论脱口秀瞄准了同一群受众——年轻人，但具体年龄层又略有不同。

梁文道曾表示，他的这些节目正是做给年轻人看的，并不担心年轻人对严肃内容的接受能力：“文化消费的主体是青年人。我从来只对青年人抱有希望，我也只想做给青年人看。我相信80后、90后的思想、见解和思辨能力。”

低龄的学生群体构成了目前暴漫广大的粉丝基础。

在王尼玛看来，聚焦低龄学生群体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因为这个群体有消费能力。“现在的学生族消费水平可要比我们上学那会儿厉害多了，我们那时买个自己喜欢的杂志或者CD，也还是要斗争一下的，现在学生已经是手机普及，iPad随处可见了。”王尼玛分析道。　

王尼玛也认识到90后分享行为的特征，认为他们懂得分享，但对产品忠诚度低：“90后会说我喜欢这个东西，因为这个东西太好玩了，我要给你看，你喜欢吗？我也很喜欢。所以他们喜欢上一个东西很快，忘掉一个东西也很快，粉转黑更快。”王尼玛如是说。　

王尼玛希望暴漫能成为学生族生活中的一部分：“这样，就会有我们在个人消费比重上立足的那一份。我们也并不是要我们的粉丝花成千上万块去消费，而是希望千上万的粉丝愿意进行那么一点消费，我们就可以让自己更有动力地去产出。”

作为草创团队，暴漫公司很难像《屌丝男士》那般获取许多媒体、资金等资源支持。暴漫的资源优势在于，它拥有庞大的粉丝群体，维护好这数量庞大的粉丝，通过粉丝消费盈利，便成了一条眼下适合暴漫走的路子之一。

尽管看到低龄族群消费者的消费能力，暴漫公司目前却没有给粉丝提供太多往自己身上“砸钱”的机会，在与粉丝的互动与关系维护上做得并不出色。

大部分情况下，暴漫在门户上输出视频节目，在微博上输出图片和文字，观众是这些信息的接收者，仅此而已。暴漫的线下活动鲜少，这种情况下，暴漫利用广泛的粉丝基础进行门票售卖、签售的渠道并没有打通。

《屌丝男士》拥有许多媒体和资金等资源

与暴漫公司相比，另一个网络视频制作团队“万合天宜”具有明确的公司定位和商业模式。在万合天宜成立两周年时，创始人之一柏忠春被问到“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公司”，他的回答明确地提到5点：一个一开始就盈利的商业模式；一个量化并头脑清醒的财务体系；一个自信而不自满的运营团队；一个可以带狗上班的宽松制度；一个可以让小员工升到VP的竞争机制。兼顾公司盈利与制度管理的思路十分明确。

奉行这些“金科玉律”，万合天宜快速崛起，这一品牌开始被更多主流资本、广告商注意到。万合天宜的网络剧的模式相比传统电视剧来说，对广告内容的创作力和处理的灵活性更强，这是他们的优势。

网络剧《万万没想到》走到第三季，其赞助商队伍出现了类似咪咕阅读APP、百度糯米电影、东鹏特饮、百度外卖等主流厂商，可以说，万合天宜这个起初被认为是草根的团队已经逐渐被主流市场接受。

除了接广告，网络视频节目还能怎么挣钱？

2012年，由优酷出品的单人主持脱口秀《晓说》上线。两年内，《晓说》播放的两季节目迅速让视频行业大佬们看到了高晓松及其脱口秀节目的价值，据称，当时节目还没结束，就有5家公司邀请他加盟。

随后，高晓松选择转投爱奇艺。彼时亲自力邀高晓松加盟的爱奇艺CEO龚宇判断，无论是高晓松的个人品牌还是节目点击量都处在上升期，所以值得花重金购买。

高晓松凭借内容质量和个人名气展现了节目强大的吸金能力，赞助商英菲尼迪“认人不认平台”地跟随高晓松。在优酷的《晓说》和爱奇艺的《晓松奇谈》，英菲尼迪当过主要赞助商。

高晓松的吸金方式不仅如此。在《晓松奇谈》2015年10月8日更新的《TPP和欧洲难民危机》一集中，向来只有高晓松一个人出镜的《晓松奇谈》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这名嘉宾叫王琨，此前，他以12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成功竞拍，获得在节目中与高晓松对谈一小时的机会。据高晓松透露，这次拍卖所得款最终捐给了嫣然基金会。高晓松的吸金能力由此可见一斑，他越来越懂得开发自己的商业价值了。

自2015年至今，暴漫公司至少完成了4轮融资。

2012年，暴漫公司拿到盛大资本数百万元投资，完成A轮融资；2013年，李开复的创新工厂投资暴漫，帮助暴漫完成B轮融资；2014年9月，创新工场和上海永宣联合投资暴漫，暴漫借此走到C轮；据王尼玛透露，今年暴漫公司再次拿到一笔投资，但他没有透露具体金额，只表示“投资人很支持我们”。

拿投资挣钱并非正常的获利模式。目前暴漫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有广告、手游、周边衍生产品等，但除了广告收入比较稳定之外，暴漫仍未在其他渠道发掘到稳定可靠的盈利方式，以让自己的盈利模式更加成熟。

高晓松凭借内容质量和个人名气为节目吸金

IP改编热能否“开窍”

2014年大年初一上映的电影《爸爸去哪儿大电影》给一众娱乐节目打开了走上银屏的新世界大门。电影日益成为小说与网络节目IP改编的方向。

IP（Intellectual Property）意为知识产权，在当下的影视圈来说是一个热词。

IP所指的可以是一个故事也可以是某一个形象，如暴走漫画的“王尼玛”。王尼玛的形象可以通过改编，在漫画、脱口秀、电影、小说、游戏甚至玩具等不同的表现形式中转换，这便是IP改编。

此前的《十万个冷笑话》、《煎饼侠》，还有12月18日上映的《万万没想到》大电影……单说网络视频领域，已经涌现了许多IP改编的例子。

“市场已经来敲门，你要迎接它，在原有市场上做一些符合你产品本身特点的附加值比较好的作品。”王尼玛如是说。

王尼玛和小伙伴看到这个市场的时间并不比现有的IP改编的行业伙伴们晚：“只是我们希望做的不仅仅是接下来把IP改成电影，让这件事做得很急、很快，让现在的视频质量下降，或者是把现在的视频节目完全变成一个电影宣传短片为电影造势。”

王尼玛表示，他更希望用优质的内容换来观众的口碑：“我希望我和我的团队，能够把观众留下，在看电影时，可以停留在思考层面的东西更多更深，而不仅仅是在电影院里一笑而过。”

暴走大电影最终将是什么模样？

“前期的构思需要花去我们大部分的创作时间，我们希望做更深层的影视作品或其他的IP改编的产品。”王尼玛说，近期他正在闭关创作，参与到暴走大电影剧本创作的关键阶段中去。希望观众和粉丝们为暴漫团队留下更多的创作时间。

的确，暴漫可以有一个更加广阔的市场前景，但到目前为止，不管是向广告客户还是向粉丝，暴漫的“吸金渠道”并不成熟。如果暴漫想走得更远，主创团队在经营拓展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暴漫也需要为自己规划一个更明确、成熟的商业模式。

或许，此次的暴走大电影就是王尼玛的团队“开窍”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