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背后的故事

 酒店为何备受艺术家、作家以及电影制作人的亲睐?

在婚姻失败后,作家Joanna Walsh找到了一份酒店品评家的工作。从那个支离破裂的家中逃离,最终,她在酒店里住了几个星期。在新书中,她将关注点放在了这些充满神话色彩的神秘的临时住所上。Walsh解释道,“酒店(hotel)”这个词语,“曾经是家的另一种说法,但不知什么时候,它的含义改变了。”

英语词汇“hotel”原意是指贵族的住所、市政厅或类似的宏伟的官方建筑。它体现了建筑的宏伟壮观。最开始使用现在的含义时,它指的是高品质酒店,比普通的客栈、旅馆或酒店要高一个层次。

André Naffis-Sahely在专门讲述上个世纪转折的书中解释说,酒店的魅力在于“它与逃离自己资产阶级家庭的渴望相互联系”。“鉴于‘家’代表传统,酒店是现代化的典范,这为那些中规中矩却心存渴望的人提供了一个摆脱阶级、种族和性别歧视的场所。”因此,酒店成为了那些拥有最敏锐观察力的人最喜欢的地方,其中包括小说家和电影制作人。

13世纪的萨沃伊宫酒店比伦敦其他地方拥有更多的特权。图片来源:Timewatch Images/Alamy

为自由

1929年,英国作家阿诺德.本涅特(Arnold Bennett)在日记中写道:“豪华的大酒店是一个很严肃的场所。在我看来,这可以成为一部严肃小说的独特主题。这里充斥着人的本性。”

本涅特将酒店作为1902年的小说《The Grand Babylon Hotel》的主题。1930年,他在《Imperial Palace》一书中再次讨论了这一主题。这部小说的出版时间比埃德蒙·戈尔丁(Edmund Goulding)获得奥斯卡奖的作品《大饭店》(Grand Hotel)早两年。电影以一家豪华大饭店为人生舞台,来探索人物的故事和他们之间的联系。本涅特小说中的酒店就是以著名的萨沃伊酒店(Savoy)为原型。这座酒店现在仍是伦敦最豪华的场所之一。

尽管萨沃伊酒店建于1889年,但是它所在地的历史却要长得多。在13世纪,这里曾经是富丽堂皇的皇家宫殿萨沃伊宫(Savoy Palace)的所在地。梅尔文·布莱格(Melvyn Bragg)在他的新作,小说《Now is the Time》中写道,这个酒店的形象可以用一句话形容,“我就是法律”。这里的规则和伦敦其他地方是不同的:“这里拥有特殊的管辖权,被称作萨沃伊自由权(Liberties of Savoy)。”这些早期就被认可的法律自由在几年后被现代酒店复制为精神自由。

韦斯·安德森的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斯蒂芬·茨威格的作品。图片来源:20th Century Fox

甜蜜的脱逃

和许多的过渡空间一样,酒店既是身体的放松场所,同时也是心灵的休息室。住酒店也意味着从每日的家务杂事中解脱出来——对于我们这些家中没有佣人的人来说,我们也可以体验一下被人服侍的感觉。从日常工作中解放出来也是一种从现实中逃离的方法。

举例来说,维也纳作家斯蒂芬·茨威格(Stefan Zweig)的小说《The Post Office Girl》讲述了一个女邮递员的平凡生活在她姑姑的点拨下发生了像灰姑娘一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成为了姑姑在豪华的温泉度假胜地——瑞士的阿尔卑斯山——的同伴。尽管她找到的旅馆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地方,但同时也很梦幻,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然而好景不长,由于她姑姑不再喜欢她,这个女孩最终回到了故事开始的邮局柜台。

在安德森的短片《骑士酒店》中,一个男人将自己隐藏在巴黎,试图以此躲避复杂的生活。图片来源: Fox Searchlight Pictures

对于那些比贫困的女邮递员经济收入更稳定些的人来说,酒店是一个可以逃避现实的地方。在韦斯·安德森(Wes Anderson)的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灵感来源于茨威格,其中包括《The Post Office Girl》)中,D女士离开酒店回家时需要克服心理恐惧,因为她同时也远离了酒店的安全网和传奇的酒店接待Gustave H的关注。而在安德森的短片《骑士酒店》(Hotel Chevalier)中,一个男人将自己隐藏在巴黎,试图以此躲避复杂的生活。

二战时,这样的逃离也曾在伦敦真实地发生过。Matthew Sweet在他《The West End Front》书中解释说,当时欧洲的流亡贵族都聚集到伦敦市中心的大酒店中。这里,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能使他们放松,让他们摆脱空袭的声音,忘记他们大笔的损失。

美国艺术家约瑟夫·康奈尔(Joseph Cornell)的酒店系列将物质上的奢侈、心灵上的自由与雄伟古老的欧洲酒店相互关联,这与虚构的布达佩斯表现了同样的张力。作品Hotel Family(无名氏,Parmigianino,Bel Antea Variant,1950)和Grand Hôtel de l’Observatorie(Andromeda,1954)用酒店的概念来比喻旅行的浪漫,并认为酒店是广阔世界的缩影。它们还尖锐地指出康奈尔从未离开过美国。

当然,酒店与旅行挂上钩、并被视为多元文化大熔炉的现象是不可避免的。就像奥地利作家优塞福.罗特(Joseph Roth)说的那样,酒店居民就像“这个世界里的孩子们”一样。“大陆、海洋、岛屿、半岛和船舶;基督教徒、犹太教徒、佛教徒、穆斯林甚至是无神论者都在酒店出没,”他写道。“收银员不仅会计算、用多种语言点数和骗人,还可以兑换各种货币。从爱国主义的限制中挣脱出来,解开民族感情的束缚,远离热爱祖国的要求,人们在这里聚在了一起。”

 

科波拉《在某处》中的反英雄角色是一个成功的演员,他在魅力十足的马尔蒙庄园酒店挣扎着寻找他生命的意义。图片来源:Focus Features

在酒店心碎?

现如今,酒店生活仍然充满魅力。不仅有洛杉矶众所周知的“名人避风港”马尔蒙庄园酒店(Chateau Marmont)出现在索菲亚·科波拉(Sofia Coppola)2010年的电影《在某处》(Somewhere)中,还有Kay Thompson的儿童小说主角Eloise也住在纽约广场酒店(New York Plaza)的最顶层。

酒店同样也给人带来孤独之感:科波拉《在某处》中的反英雄角色是一个成功的演员,他在魅力十足的马尔蒙庄园酒店挣扎着寻找他生命的意义。而Eloise因为顽皮,从未见过她的父母,更不要说其他的孩子了。科波拉在早期电影《迷失东京》(Lost in Translation,2003年)中以探索酒店生活的孤独而出名。一个老电影明星和一个被忽视的年轻妻子在东京的同一个酒店居住,并建立起了不同寻常的关系。

索菲亚·科波拉在比尔·默里主演的电影《迷失东京》中探索了酒店生活的孤独。图片来源:Focus Features

德尔伯特·曼(Delbert Mann)的电影《鸳鸯谱》(Separate Tables,1958)描述了这个社会的另一个极端,在南英格兰伯恩茅斯的一间旅店中绝望的旅客。故事切入长期居住在传统的中档酒店中孤独旅客的生活。他们勉强接受了自己失意的生活,就像作家简·里斯(Jean Rhys)在作品《Good Morning,Midnight》(1939)和伊丽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在小说《老人院的帕妃女士》(Mrs Palfrey at the Claremont,1971)中证明的那样。最近,欧格斯·兰斯莫斯(Yorgos Lanthimos)的新作《龙虾》(The Lobster)对酒店生活进行了更可怕的扭曲。故事发生在不久的将来的一个反乌托邦社会。所有的单身都被关到一个酒店中。他们需要在45天之内找到一个伴侣,失败者将变成一种自选动物,并被流放到大森林。

德尔伯特·曼的电影《鸳鸯谱》描述了长期在传统孤独的中档酒店中旅客的生活。图片来源:Pictorial Press Ltd/Alamy Stock Photo

在此居住的艺术家们

人们可以住在酒店,但从根本上来讲,酒店永远无法变成家。“我在酒店住的够久了,”罗特写道。“如果我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我将不配获得陌生人送给我的祝福。如果要等到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才走,在我心中,酒店可能就会降级为家。我想在这里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却又不像在家里一样。我希望可以来去自如。我更愿意在心里认为,还有酒店可以作为我最后的避风港在等待着我。”甚至最终,Joanna Walsh也回到了家里。疾病迫使她放弃一些她更为熟悉和喜爱的流浪之地。那么,还有谁可以住在酒店呢?

“酒店,”Walsh说,“就是为那些懂得演戏的而开设的,比如幽灵、演员和女人。”那里总会为他们准备好舞台。在登记入住的过程中,你可以将你的生活和身份遗忘。人们选择在宾馆进行违法行为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他们将“奢华(luxury)”一词解释为“淫荡,好色(lasciviousness, lust)”。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精品酒店会将“短暂假期”变为肮脏周末的代名词——他们提供的空间不仅是匿名的,还是可以彻底重塑的;在你停留的这段时间,你可以成为除你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我在这里不是为了尝试别人或我自己的生活,而是体味我理想中的生活,”Walsh这样写。

在精品酒店,“短暂假期”也是肮脏周末的代名词——他们提供的空间是匿名的。图片来源:Bong Vongo/Flickr/CC BY-SA 2.0

作家、艺术家和音乐家很早就发现,酒店是在工作时摆脱干扰的绝佳场所。马尔蒙庄园酒店和纽约切尔西酒店(Chelsea Hotel)都存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杰出人物客人名单。玛雅.安吉罗(Maya Angelou)在酒店写作的习惯众所周知,她在每一座曾经居住过的城镇都留有一个酒店房间。“我坚持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疯狂的,”她曾在接受美国文学杂志“巴黎评论”(The Paris Review)的采访时这样说。“我不希望所有一切都摆在那里。当我走进一个房间的时候,我感觉所有的思考都停止了。没有什么事情会干扰我。没有挤奶姑娘,没有鲜花,什么都没有。我只想用心去感受,然后在我还记得这种感觉的时候开工。”

这仅仅是酒店存在的许多矛盾之一:它如何既保持空白的状态,又充满灵感。它既可见,却又不可见。不仅是在建筑方面,还包含不同的居住环境、延伸的世界以及旅客和员工营造的居住氛围。幕后的故事展现了这些方面的酒店生活,其中不仅包含阿诺德.本涅特所说的“肮脏的秘密”,当然,还包含完全相反的另一种故事。

(翻译:李思祺)

来源:BBC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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