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根据华尔街日报11月20日的报道，美国总统候选人特朗普(Donald Trump)称，如果当选，他将把中国列为货币操纵国，大幅提高对中国出口商品征收的关税。这种威胁的新鲜之处在于∶中国经济目前确实需要低利率和低汇率的支持。而如果不选择这样做，中国经济会重蹈二三十年前日本的覆辙吗？哥伦比亚大学地球研究所所长Jeffrey D. Sachs10月中旬在一篇专栏中提出了他自己的观点。以下是全文。
现如今，中国正在经历日本30年前的事情：在被美国要求限制出口后，经济增速明显放缓。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由于制造业出口突飞猛进，日本被美国指责“从事不公平贸易”。随后，美国发出严厉威胁，限制从日本进口货物，并成功迫使日元升值，最终导致日本经济增长戛然而止。
眼下，这一幕很可能正在重演。在美国的极力主张下，人民币实际已处在“被高估”的状态，中国经济增速也因此明显放缓。图1显示了日元从1964年至今经过通胀调整后的实际汇率的变化（日本于1964年实现了经常项目下的可兑换）。其中曲线上升代表日元实际汇率升值，意味着经过相对价格水平变化调整后的日元比其它货币更加昂贵。
从图1可以看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实现了快速的追赶型经济增长，日元也逐步升值。后来由于受到来自美国的贸易压力，日本在1985年与美国签订了《广场协议》(Plaza Accord)，同意对日元汇率进行大幅调整。
此时日元开始大幅升值，1984年至1988年间日元实际升值了近50%，导致日本出口增速暴跌（如图2所示）。
在一小段时间内，这种出口放缓的影响被日本国内的投资热潮抵消了。眼见日元升值，大量外币涌入日本，金融泡沫应运而生。到1990年，随着投资热潮和房地产泡沫破灭，日本开始了二十多年的经济停滞。
尽管如此，美国仍然继续对日本施压，让日元维持在“高估”的状态。上世纪90年代和本世纪前10年间，笔者曾多次询问日本财务省高级官员，为何允许日元实际升值，导致出口增长停滞。答案总是千篇一律：如果日元贬值，日本担心会受到美国的贸易报复。
直到2012年“安倍经济学”开始，日本央行推出量化宽松措施，日元才开始贬值。不出所料，一些美国工业游说集团又开始抱怨日本操纵汇率，尽管日元自2012年以来的贬值幅度不过是抵消了之前日元的实际升值幅度。
中国现在也面临着同样的状况。2005前后中国出口繁荣导致美国威胁称，如果不采取措施限制出口，促使人民币升值，并转变为消费驱动型经济，那么将遭到贸易报复。这与日本之前的遭遇如出一辙。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对于人民币升值的要求愈加强烈。
图3显示了从1996年起至今人民币实际汇率的变化（中国于1996年实现了经常项目下的可兑换）。从2007年开始人民币大幅升值。正如当年的日本一样，由于认为人民币只有升值一条路可走，大量不利于稳定的资本流入中国。
就和日本经历的一样，货币升值总是伴随着金融泡沫。根据图4显示，人民币实际升值导致中国出口年增速骤跌，从之前的逾15%跌至现在的10%以下，金融市场也出现动荡。
2007年至2014年间，人民币实际贸易加权汇率上升了32%。到2015年5月，总升值幅度已达40%。这部分反映出，人民币兑美元名义升值，兑欧元、日元、韩元和其它货币实际升值，因美元相比这些货币升值了。
尽管由于8月份人民币兑美元名义汇率下跌了3%，人民币还是被严重高估。应将人民币的实际升值幅度与近期日元和韩元的变动进行比较。从2007年1月至2015年5月，日元实际贬值了7%，韩币贬值了3%。这导致与其他亚洲竞争对手相比，中国的出口成本要高得多。
如果中国想要摆脱经济放缓，避开长期的“日本陷阱”，就必须让人民币进一步贬值。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越来越多的中国出口商开始寻求开拓非洲和亚洲市场，尤其在基建设备和机械领域，而非以往的欧美市场。
尽管如此，来自欧美的政治压力、对中国操纵汇率、进行不公平贸易的指责，以及国内有关树立人民币“威望”的错误理念，可能导致中国对有益的汇率修正持抵触态度。
在人民币贬值3%一个月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表示：“从国际国内经济金融形势看，人民币汇率不存在持续贬值的基础。”最近几周，中国央行一直在通过抛售外汇来稳定人民币价格。
今年早些时候，《经济学人》发表了一篇符合传统西方思维的文章，称有四个原因不能让人民币贬值：人民币贬值可能会在亚洲引发货币战争；中国公司持有大量美元计价债务；将再次招致美国控诉中国操纵汇率；不利于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
而正是这些错误的理论，导致了日本几十年的经济停滞，而这一切本都可以避免。如今这一幕很可能在中国重新上演。
作者简介：哥伦比亚大学地球研究所所长、可持续发展专业以及卫生政策与管理专业教授，还担任联合国秘书长在千禧年发展目标(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项目上的特殊顾问。
翻译：张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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