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别做练习生

“在这一行,梦想最不值得一提,能够支撑一个人走下去的因素,除了才华天赋运气以外,还得家里有钱吧。”

文|娱乐硬糖  毛丽娜

编辑|李春晖

自从娱乐圈接连遭遇资本市场收紧、内容监管、查税、疫情等等重创,大众眼中光鲜的职业终于露出了其真实残酷同时也“贴近群众”的一面:小演员没戏拍啦、老歌手给微商网红唱堂会啦、底层艺人穷到兼职乃至改行啦……

而最新惊掉人下巴、且更加紧贴实事的,无疑是乐华练习生“口罩诈骗”事件。

在优酷2019年选秀综艺《以团之名》中未能出道的黄智博,迎来了自己偶像生涯最大或许也是最后一波流量。他谎称自己有购买口罩的渠道,收款后随即拉黑对方。靠着这个方法诈骗28万的黄智博,很快被上海警方带走,乐华随即发表声明与其解约。

口罩、诈骗、乐华、练习生、选秀……这么多关键词凑一起,不难想象新闻的爆炸效应。除了“小小年纪不学好”的批评,练习生“穷到诈骗”的境况也颇让外人惊讶。

随后,黄智博的姐姐发表了一封亲笔信,表示家贫且父亲有心脏病,姐弟俩少年便外出打工,文化程度和法律意识淡薄。黄智博被娱乐公司选中后,日常花销变大,但又长期没收入,父亲把做手术的钱贴补到弟弟身上。春节黄智博看到父亲身体每况愈下,决定铤而走险。

这不是傻吗这不是?这年头长得略微平头正脸的男孩子,开个直播“云乞讨”,比这么拙劣的诈骗合理合法还来钱快吧?

而事实上,不止一家经纪公司对硬糖君抱怨,招来的练习生一两个月就跑了,因为又辛苦、又不如做网红好赚。为了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梦想,值吗?

“能被看见的,都不算是底层”

没出名的爱豆,生存状况比想象中更差。

北京莱可文化的小爱豆窦鹤鑫,2017年以L.I.K.E Girls的身份出道,微博粉丝近50万,但每条内容的互动量最多不过100条。

某次,她接到一条内容推广,对方却突然要求她开视频并且喊爸爸,才肯给她工作机会。

窦鹤鑫拒绝后,对方人肉出她所有个人信息,对她进行了将近一年的纠缠。与此同时,窦鹤鑫练舞受伤,甚至一度患上抑郁症尝试割腕自杀。最终,她选择摘掉“L.I.K.E Girls”这个前缀,回归普通女孩的身份,并将这段偶像梦碎的故事撰文发表于网络。

练习生小羊(化名)却对硬糖君说,窦鹤鑫的经历不过是大部分练习生的日常。甚至她比别人还要幸运,至少她出道了有粉丝,在遭到威胁的时候还能对粉丝诉苦。

“糊是我们这样的,根本没人注意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道的练习生。”小羊自嘲,自己是练习生里的搬砖担当。

小羊今年23岁,娃娃音,辗转过多家娱乐公司,曾参加过乐华、哇唧唧哇、丝芭等头部娱乐公司的练习生面试。没有年龄优势的她基本在复试环节就被刷下来,最终小羊进入了一家体量较小的公司,成为该公司六名练习生中的一员。

大经纪公司的优势不止是资源好,也更有能力系统培训练习生。像小羊所在的公司,每周会请舞蹈老师对她们进行一次统一集训,至于声乐训练,老板鼓励她们自己上网多学多看。

黄智博姐姐提到乐华练习生没有工资,小羊表示这是正常现象。大多数公司的练习生都没有基本工资,更别提什么五险一金。即使是韩国的娱乐公司,练习生多数也没工资。而且出道前公司培养练习生的钱,在出道后都要以扣除收入的形式进行归还。

“如果有通告就有相应的劳务费,没有活儿就没有钱。”小羊最惨的时候半年主业没收入,只能靠兼职赚钱。

大公司对于练习生私下“接活儿”管控较严,甚至可能直接开除。但小羊所在的公司小,加上平时也没什么通告,倒是鼓励她们“自食其力”。

小羊做过配音、伴舞、密室逃脱工作人员、漫展直播……遗憾的是,做了这么多兼职,没有一个人认出来她是个爱豆后备役。“除了有次做密室NPC,客人说看着我眼熟,想了半天名字,结果是他认错人了。”

大公司的未出道练习生,还有可能被“相中押宝”,提前形成粉丝群。普通练习生就只能自求多福,“在这一行,梦想最不值得一提,能够支撑一个人走下去的因素,除了才华天赋运气以外,还得家里有钱吧。”

“我们尽量挑家庭情况好的”

收入是底层爱豆的最大困扰。无论是黄智博口罩诈骗,还是窦鹤鑫遭遇骚扰,核心都指向“钱”。如今的影视项目说起来都是一亿飘十亿的,普通艺人按说也比普通上班族要强吧?

据硬糖君了解,一般娱乐公司对于旗下爱豆和练习生实行两套薪资标准。练习生属于还没出道的素人,一般来说公司只负责食宿,不存在基本工资。有些公司也鼓励练习生提前通过直播等方式积攒人气,如果有打赏收入,大部分会归练习生本人。

硬糖君尝试通过招聘软件“冒充”练习生与娱乐公司联系,谈到薪资对方便含糊其辞,多数拿出“梦想汗水”那一套来搪塞,许诺只要成功出道就会有期权奖励、成为股东等等。但最实际的一个月到手多少钱,有没有五险一金却始终不肯多聊,称如果能够进入公司再详谈。

以剧场文化闻名的丝芭娱乐,则与其他娱乐公司略有不同,小偶像的薪资是由“基础工资+工龄+总选排名X出勤率+外务+直播”构成。基础工资多寡取决于小偶像上公演的频率,这意味着即使总选成绩不佳也能有收入。据悉丝芭与旗下小偶像们所签署的是劳务合同而非劳动合同,劳务合同所支付的劳务报酬,不受最低工资标准限制,也不需要购买社保。

由于丝芭主打养成系,培养机制属于“短期速成”,能上台公演就行,不少小偶像就只能自掏腰包去上培训班。有小偶像透露,买衣服化妆品等日常最低花销在每月5000左右,“我们平时出门都是要营业的,不能灰头土脸的给粉丝看呀。”如果再加上培训费用,腰部小偶像多数要靠家里补贴。

2018年,丝芭大重组后又裁撤分团,不少小偶像原有队伍解散被编入他队,总选收入缩水。丝芭在原有工资制度上又采取了积分制,有违反公司规定的行为就会扣分,最终体现在工资数字上。从大重组至今,丝芭迎来了大规模偶像退团潮。除少部分是受病痛困扰外,不少小偶像是因为收入太低实在支撑不下去选择离开。

可经纪公司同样也是为钱发愁。小羊所在公司的老板Leo给硬糖君算了一笔账,公司只有6个练习生,但想要运转起来还要有财务、行政、人事、宣传、策划等其他职能部门。这些员工的工资是一笔开销,包装和训练练习生同样需要钱。

“现在家里条件不好的小孩可能不太容易出头了,除非是像杨超越那样运气好到爆棚。”Leo说,如今的市场让他们也看不懂什么样的爱豆能火,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撞大运”。好运掉在头上之前,就是全公司一起煎熬等待。

Leo的公司也曾发生练习生练着练着突然就跑了,联系不上了。后来一打听是因为家里没钱,干脆回去打工赚钱。所以作为小公司,他们选择练习生也尽量会挑一些家庭情况相对好的。

“练习”从娃娃抓起

一些练习生为了“增加收入”,索性做起了公司内部的“狗仔”。他们会偷拍一些前辈的练习照或行程卖给私生饭,这样的行为在韩国更为普遍。

练习生制度起源于日韩造星机制,是一种以较为低廉的成本源源不断制造新血的模式。韩庚脱离SM返回国内后,将这一套练习生模式带回国内。再加上日本的偶像剧场文化,目前国内的爱豆培养机制主要分为日系和韩系两种。

韩系练习生,主打“完成体爱豆”,即素人练习生在经历全方位训练后投入市场,一般训练时间较长;日系练习生,或者说是小偶像,则在短期培训后进入剧场演出,通过“养成感”撬动受众。

日系养成偶像的瓶颈硬糖君曾经分析过多次,国内缺乏宅文化土壤,圈地自萌的剧场偶像文化难以形成自给自足的闭环,最终仍旧要拥抱主流文化,寻找破圈机会。韩系练习生的前期投入太大,且回报周期长,加上市场口味莫测,花3-5年培养一个练习生对于大部分公司风险极高。

因此业内许多公司采取短线打法,即签约已经出道过的“回锅肉”或有过一定培训基础的练习生,且不断招收新血,一旦有人掉队则立刻淘汰。比如乐华的练习生就要面临着以周、月、季度、年为不同划分单位的考试,且每年平均有20%的练习生将会被淘汰。就像“养蛊”,能活下来的就是最强的,被淘汰的练习生或许流转到其他公司,或者改行做培训师或制作人。

这种由练习生或爱豆转型的培训师,其实有些像横店随处可见的表演工作室。Idol school的制作人钱琳,便曾是日本早安少女组成员;海外的SM、JYP等公司,也都有练习生出道无望干脆留在公司做staff的例子。

收入低、竞争压力大、对未来迷茫,时时困扰着底层爱豆们。SNH48成员姜杉曾经在微博小号感慨,自己也不小了但是除了做偶像什么都不会,未来要怎么办。低龄入团,文化程度较低,是大部分爱豆的共同特点。

从2019年各大娱乐公司的公开练习生招募信息来看,练习生的招收年龄下限越来越低,香蕉娱乐和大王娱乐将下限放到12岁左右。小学六年级或初一就开始做练习生,确实让人难忍“劝学”冲动。但另一方面,20出头在偶像届就可以视为“高龄”,不早点出来混行吗?

小羊对硬糖君说,自己从18岁开始逐梦娱乐圈,对人情世故近乎一窍不通,偶尔打退堂鼓想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却发现自己连公司前台的工作都无法胜任。

《青春有你2》、《创造营2020》、《少年之名》(即《以团之名2》)……新的选秀季眼看就要拉开大幕,不知哪个幸运儿将被爱豆之神选中。但注定多数练习生,不过是心怀大海却连一朵浪花都掀不起来的水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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