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前无古人的一次奥斯卡

好莱坞在寻找新的东方叙事。

文|幕味儿

第92届奥斯卡给只能坐在家里自行隔离世界的中国观众一个巨大的惊喜,《寄生虫》拿下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国际电影四项大奖,不仅仅创下了韩国电影在奥斯卡的记录,也是奥斯卡第一次把最佳影片颁给非英语电影。

当然,这也代表了不少被寄予厚望的颁奖季电影,没有能够笑到最后。可能相比赢家来说,输家反而能给我们更多的启示,这些电影为什么不能成佛升仙写进历史,而在一片呼声中走向了没落?

这当中最难以面对但又必须坦诚的一点,就是历史的进程中,必然有被淘汰者。斯皮尔伯格近几年的奥斯卡征程就已经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就算你是一个经营多年终得奥斯卡认可的大佬,到了一定的时候该抛弃你还是会抛弃。

今年奥斯卡在奖项上最失意的,是与斯皮尔伯格同时代并称为新好莱坞四杰的马丁·斯科塞斯,10个提名无一命中。

但事实上,作为新好莱坞的领军人物,马丁·斯科塞斯在推翻旧好莱坞叙事模式的同时,就注定了他不被奥斯卡宠爱。

好不容易在2007年时,马丁·斯科塞斯与奥斯卡达成和解,凭借翻拍《无间道》的《无间道风云》拿下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我们现在再看这个奖项归属,似乎找到一天今时今日《爱尔兰人》败给《寄生虫》的苗头。亚洲电影从被翻拍到正儿八经走上奥斯卡舞台,仅仅用了13年。

《爱尔兰人》剧照

马丁·斯科塞斯本身作为一个意大利裔移民,他所拍摄的电影,尤其是他最为擅长的犯罪片,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堕落的、不光彩的美国梦。

如同《教父》创造的“国中国”犯罪世界,马丁·斯科塞斯经营的美国梦也是一种“寄生虫”式的隐喻,但终归还是归属于本土故事的范畴之中。

《出租车司机》剧照

与《爱尔兰人》的本土故事同一阵营的,还有《小妇人》和《好莱坞往事》。《小妇人》本身改编自经典文本,故事背景又是南北战争期间。《好莱坞往事》则是背靠新旧好莱坞交替之时,西部片从银幕霸主地位退居电视剧。

这两部电影有对于本土经验的现代化修饰,《小妇人》中女性自主意识与时代书写的呼应交替,《好莱坞往事》对好莱坞大团圆叙事真实与虚构的反讽交换。

它们一同联合《爱尔兰人》的黑帮英雄孤胆陌路,似乎一同宣告着这类cinema本土故事的时代已经落下。

《好莱坞往事》剧照

今年同样不受待见的,是大导的个体经验。去年奥斯卡赢家《绿皮书》和《罗马》似乎已经把商业、艺术大导的个体经验创作推到了极致,既可以成为大众喜闻乐见的公路片喜剧,又能成为精雕细琢的墨西哥回忆。

而到了眼下,诺亚·鲍姆巴赫的《婚姻故事》和萨姆·门德斯的《1917》都是种子选手,但最后斩获极少。

《婚姻故事》剧照

《婚姻故事》部分取材自诺亚·鲍姆巴赫自己的故事,包括电影的主角也在从事演艺行业。在《婚姻故事》之前最好对标的作品就是《克莱默夫妇》,好莱坞向来是钟情这类中产阶级家庭故事的。

但是它要的是普通家庭,《婚姻故事》中的家庭毫无疑问被导演个人的艺术趣味加持过,男女主角的职业设定赋予了他们行为上的戏剧张力,而并非是家庭问题本质中爆发出的戏剧性。换而言之,他们本就是戏精,而不是为了打婚姻保卫战开始变身戏精。

《1917》剧照

《1917》更是来自萨姆·门德斯的家族记忆,采用了一镜到底这样形式为内容服务的视听技巧,为的就是营造一种浸入感,让每个人进入到他的家族记忆之中。

在金球奖之后《1917》一度呼声极高,也接连斩获了重磅前哨站奖项。我一直对它夺下最佳影片,包括最佳导演这两个奖项抱有怀疑,因为同质性过高。

论一镜到底,《鸟人》已经拿过了。论家庭回忆,《罗马》屁股还没坐热。奥斯卡宁愿在内容上一年接一年重复,毕竟内容代表着它所维护的主流传统,而形式与内容一同重复,太过有损于它的颜面。

但对于萨姆·门德斯而言,一镜到底是他讲述这个故事最完美的方式,如果他能早几年抛下007系列鼓捣这部电影,可能胜算会更大。

奥斯卡从来不是一个多高标准的艺术奖项,它所选出的奖很多程度上是人气冠军,毕竟是多人投票的结果。在奥斯卡历史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微妙的戏剧性场面,换而言之就是它很懂得自我营销,用奖项归属来制造话题。

在今年来看,布拉德·皮特和蕾妮·齐薇格的获奖就是值得传颂多年的故事,两个都是情场纵横多年的大明星,有过风头无二的极盛之年,也始终渴望摆脱明星光环证明自己。痛定思痛,终于在风雨飘摇之后封禅奥斯卡。

《朱迪》

同样,《小丑》的影帝和《乔乔兔的异想世界》的最佳改编剧本也是如此。

华金·菲尼克斯是一个隐性宠儿,大家敬畏他的边缘化,但也因为他的自我放逐找不到时机把他成功的推上奥斯卡。恰好遇到《小丑》这样一个极其受欢迎的电影,相比他以往提名的电影来看,《小丑》无疑是群众基础最好的一个了,连《角斗士》都自愧不如。

《小丑》剧照

《乔乔兔的异想世界》讲了一个可爱的故事,笑着说痛苦的事情,这是好莱坞热爱的套路,在多伦多电影节就已经拿下观众选择奖。塔伊加·维迪提以《雷神3》闻名于好莱坞,也打下了很好的群众基础。奥斯卡在这个时候把他提携上来,也是在为未来打算,看看能否成为下一代大佬?

斩获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国际电影四项大奖的《寄生虫》,当然是本年度的人气冠军。

全体人员站在台上正在进行最佳影片获奖感言时,场馆的灯因为发言时间到了慢慢暗下,台下的好莱坞大佬们纷纷高呼“up up”,让灯重新亮起,剧组得以继续讲话。这种场面,在以往的奥斯卡上出现过吗?

从连续多年嘉奖墨西哥导演这一点来看,就已经明了好莱坞的扩张野心,先是瞄准了地域性上最临近而文化上又有鲜明差异的拉丁美洲。《摘金奇缘》获得北美票房赞誉,也可以看作一个信号,除了贪恋邻居的艺术魅力,好莱坞在寻找新的东方叙事。

戛纳作为欧洲三大电影节中的标杆,连续两年把金棕榈颁给了亚洲电影《小偷家族》和《寄生虫》,看上去和奥斯卡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但其实已经有了一点苗头。《小偷家族》这一届戛纳评委会的9位成员里,包括主席凯特·布兰切特在内有4位扎根好莱坞。

《小偷家族》剧照

《寄生虫》获奖这年,9位评委中虽然仅有主席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多、女演员艾丽·范宁、导演凯丽·雷查德有好莱坞血统。但是欧格斯·兰斯莫斯、帕维乌·帕夫利科夫斯基都是当年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者,他们俩再带上主席亚历桑德罗,简直就是奥斯卡新时代的航海地图,都划进了它的领地。

他们瞄准的《寄生虫》,就是下一块要征服的土地。

《鸟人》工作照

在故事外观上,《小偷家族》和《寄生虫》是有一定相似性的,但是前者没有在好莱坞引起这样大的反响,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日本文化根深蒂固,它没有彻底脱离出日本电影原本的美学特性。

但是《寄生虫》完完全全用东方家庭讲述了一个西方议题故事,它的类型化程度极高,整部电影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好,就像故宫钟表馆里展览的那种西洋钟表,也是制作非常精细、巧妙,外观极尽华丽、漂亮,成就出一种高工业化的美。

《寄生虫》剧照

恰好《卧虎藏龙》诞生于世纪之初,在2001年第73届奥斯卡上获得10项提名4项大奖。在这近20年中,《英雄》、《黄昏清卫兵》的最佳外语片提名,代表了旧有的对东方奇观的猎奇。

而伊朗电影的崛起,包括《入殓师》获得最佳外语片,都代表了一种新的趣味趋势,奥斯卡对于东方电影的审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它们更渴望看到东方的现代问题。

在这一届奥斯卡上,我们也看到很多现在与过去的勾连。

劳拉·邓恩代表了邓恩一家首获奥斯卡,感谢了父亲布鲁斯·邓恩和台下的母亲戴安·拉德。华金·菲尼克斯最后引用了早逝的哥哥瑞凡·菲尼克斯的歌词,成为今年奥斯卡动人一幕。蕾妮·齐薇格饰演朱迪·嘉兰获得奥斯卡影后,圆了朱迪·嘉兰终身未竞之梦。去世影人单元里缅怀了彼得·方达,他的姐姐简·方达压轴出场颁发最佳影片。

电影是时代的巨轮,在无数人的璀璨与遗憾上碾压而过。奥斯卡在这个无情的进程中,仅仅担任了一个小小的任务,帮助大家记住他们,有时候记住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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