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诗一会】丽塔·达夫：诗歌最终是要化混沌为清澈

在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当人们谈论美国诗歌时，谈论的主要是白人男性诗人的作品。直至20世纪上半叶，美国主流诗人的队伍中鲜有女性的身影，更难听到有色人种的声音。随着60年代黑人民权运动、女权运动以及民间创作坊的爆发式增长，许多女性及少数族裔的作品终于得以出版，并渐渐受到主流的关注。丽塔·达夫就是其中备受瞩目的一位。1987年，她凭借诗集《托马斯与比尤拉》获得普利策诗歌奖，随后又在1993至1995年连任两届美国桂冠诗人，成为了历史上获得该荣誉最年轻的女诗人，也是第一位黑人。

鉴于种族和性别上的双重特殊性，人们在阅读丽塔·达夫的作品时很容易带着“女性”或“黑人”的身份标签去解读，而忽略了其诗歌创作的丰富面向。对此，丽塔·达夫曾在《华盛顿邮报》的采访中回应道：“很显然，作为一名黑人妇女，我关注种族问题……但当然不是我的每一首诗都会提到这个事实：我是黑人。它们更多是关于人性的诗，而且有时候，人性恰好也是黑色的。我不能逃避，我也不会逃避任何真相。”

假如仔细阅读就会发现，丽塔·达夫在创作中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种族意识，而是以表达人性为目的，“将历史事件与令人顿悟的诗歌品质相结合”，这与强调苦难和愤怒的传统黑人文学有着本质的不同。譬如，在代表作《日星》中，丽塔·达夫描绘了她的黑人外祖母比尤拉在琐碎的家务劳动和婚姻生活中渴望拥有精神自由的女性意识；在诗集《母爱》中，她对西方古典神话中的元素进行改写，用全新的方式来表达现代人的关系、情感和创伤。这些鲜活的形象共同构筑了一代非裔美国人的生活图景，让历史中被消声的人们的内心与命运得以被理解和尊重。正如丽塔·达夫所说：“诗歌最终是要化混沌为清澈，所谓混沌，指的是生命。”

除了诗歌外，丽塔·达夫还创作散文、小说和戏剧，同时在音乐及舞蹈方面有着极佳的造诣，这使得她的诗歌措辞优美，具有一种内在的秩序感。她擅长将不同的艺术形式结合起来，将多样的元素融入诗歌之中，从而创造出新的空间概念，扩展自我表达的边界。短诗《女高音》《狂想曲》《汉诺威广场音乐会》以及《幕间插曲》都是这类创作的典范。

日前，由湖南文艺出版社译介出版的《骑马穿过发光的树》收录了丽塔·达夫迄今为止出版的八部诗集中的主要诗作，较为全面地展现了诗人的创作风格。经出版社授权，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从书中选取部分诗歌，以飨读者。

“教我们点算日子”

那个旧街区，殡仪馆
一间比一间精致
小巷里有警察的味道，配枪拍着大腿
每一个膛室都装上幼长的蓝色子弹

美杜莎

我必须下去
所到之处
目不能及
毛茸茸的星星
忘记了打冷颤
忘记了吸入的
寒冷

很久以后的一天
会有人
看见我
把我掼上去
直到我挂在
天上

丢下他的记忆

我的头发
干涩的水
 

周末夜晚的黑

这不是紫丁香之地
也不是一个人
回到自己人的地方。在此处
臀部是一笔财富，颜色
有预谋地闪现
柠檬色、黄铜色、樱桃色
只在一舀一反之间
美的谎言被识穿
真理被磨成粗糙：
在此处，你懊悔
是宪法赋予的权利

总是发生一些我们
并不害怕的事，总
不是现在，为什么
你们如此做作
（我们插上了碧冬茄花
而不是绣球花，拒绝淡褐色
是我们的时尚声明。）

但我们做不到——不行，因为
活着的薪金是罪
罪的薪金是爱
爱的薪金是痛
痛的薪金是哲学
它必然导致一种恶劣的态度
一种恶劣的态度无助于
一切，因为你或许会
不断地跳舞，跳到
明天，你放弃了，大叫一声
因为无它
只有周末晚上，我们就在其中——
黑如黑之所能
黑如黑之所为
并非观念
亦非百分比
而是自然法则。
 

女高音

当你唱到
一个音符的

中心，它旋转、
掠过又掉出

大钟的嘴唇
进入天堂，

灵魂死了
一会儿——

但你不需要
它纤薄的

抵抗
也不需要房间

（钢琴披巾，
镜子，风信子）

融化
成为一个音符

倾倒至
下一个，小石头

干净得仿佛月光
在小径上播种……

身体和心灵
究竟是哪一个

会升起
最后却放弃

回家？
 

月颂

月神想成为像我一样的男孩。
脱下头巾、围巾、衬衣：
或只穿一件花纹软棉衬衫
混进树丛里。

她很白，会散发光芒
而我却不会。我会是
那片苍穹，充当背景
她一溜烟地奔跑。

她独自出走，进入这个世界，
箭筒弹跳，指着
我的方向，指着我！不要——
如果一个人不想做女孩

或女士，丝绸是更好的选择，
王子或者乞丐的儿子
只不过是天生天养罢了
打猎去。跑啊，月神，快跑！
 

本文诗歌部分选自《骑马穿过发光的树：丽塔·达夫诗选》一书，经出版社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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