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方式可以用来分析今年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的签表,比如按照球员的国籍、种子排位、签表上半区、签表下半区。但如果你习惯了商业思维,或许还可以按照球员背后的管理公司来分析。
追踪哪位超级巨星、或者说更重要的是,哪位冉冉升起的新星背后的代理是哪家公司依然是大满贯赛事背后的赛事。它对经纪人和球员的重要性就跟正手、反手对球迷的重要性一样,虽然大多数球迷依然健忘,已经忘掉了这样一个事实:如今罗杰·费德勒(Roger Federer)的管理公司是一家叫做Team8的公司,而不是他之前的经纪公司——IMG。
IMG一直是网球运动员管理市场的领头羊。这家公司由马克·麦考梅克(Mark McCormack)于1960年成立。当时,这位美国律师看到了一个利基市场,与高尔夫明星球员阿诺德·帕尔默(Arnold Palmer)达成了一份君子协议之后,就开始到这个市场淘金。先是麦考梅克,然后是泰德·福斯特曼(Ted Forstmann),这家公司在他们的掌管下发展演变成了一家触手无处不在的全球性体育娱乐公司。
而在网球领域,IMG拥有多项巡回赛,通过旗下位于弗罗里达布莱登顿的网球学校培养人才,还为这项运动中最大牌的明星们担任代理。
但2011年福斯特曼逝世之后,IMG的未来陷入了不确定性之中,直到2013年12月娱乐传媒经纪公司威廉·莫里斯经纪公司(William Morris Endeavor)和私募股权公司银湖伙伴公司(Silver Lake Partners)携手出资24亿美元(约合148.86亿元人民币)收购了它。
这是一场大胆的赌博,至少是在网球领域。它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疑问:如今利润率下降,竞争加剧,而传统的代理模式又存在明显的缺陷,现任联合首席执行官艾瑞·埃曼纽尔(Ari Emanuel)和帕特里克·怀特赛尔(Patrick Whitesell)掌管的这家合并后的公司是否依然愿意继续扮演这个市场主要的参与者,继续投资于这项运动、管理网球明星们。

直到威廉·莫里斯公司收购IMG一年多一点之后的今天,这个问题的答案依然是毫不含糊的肯定,尽管因为运气不佳,同时还有一些球员表现不佳【特别是加拿大新星尤金妮·布沙尔(Eugenie Bouchard)】,导致这家公司在网球领域最初的几步棋看起来不是那么娴熟。
“网球和高尔夫就是IMG的代名词,”高中曾经在艾奥瓦打过网球的怀特赛尔说,“大家永远都在寻找下一个天才,因此,它永远是这一行的一部分。但我认为,我们会一直高度关注我们认为有望成为统治级别球员的高端人才;第二,我们也会帮助他们拓展网球之外的机遇。”
“大家现在看到的一点是,无论是你手里有时尚品牌希望向网球运动员身上靠,还是你手里有传统的运动品牌希望向演员或者音乐人身上靠,这中间的壁垒已经不存在了。”
威廉·莫里斯代理了好莱坞最顶尖的一批大腕,包括演员本·阿弗莱克(Ben Affleck)和马特·戴蒙(Matt Damon),但在收购IMG之前,它唯一的一位现役网球界客户是塞莱娜·威廉姆斯(Serena Williams,小威)。两家公司合并之后诞生了一个全球化的球员库。
IMG代理的球员包括全球收入最高的女运动员玛利亚·莎拉波娃(Maria Sharapova)以及第一个赢得大满贯单打冠军的中国运动员李娜。李娜去年下半赛季已经退役,但依然是这家公司商业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IMG旗下的顶级客户还包括日本的锦织圭(Kei Nishikori),而日本也是这家公司的一个重要市场;以及现在排名世界第一的诺瓦克·德约科维奇(Novak Djokovic)。2012年,罗杰·费德勒和拉法·纳达尔(Rafael Nadal)与各自近年来的经纪人相继离开,开办了自己的精品经纪公司。为了填补这两名球员留下的空白,IMG狂热地追求到了德约科维奇。
收购完成以来,IMG网球事业部已经与一些功成名就的球星【佩特拉·科维托娃(Petra Kvitova)和乔·维尔弗雷德·特松加(Jo-Wilfried Tsonga)】和一些新星【布沙尔和尼克·克耶高斯(Nick Kyrgios)】,同时还有一些尚未跻身大满贯竞技场的年轻苗子签订、或者达成了商业协定。
“我认为尽可能多地积累球员人才的确是IMG眼下的头等大事,”竞争对手 Lagardère Unlimited经纪公司网球业务总裁约翰·托比亚斯(John Tobias)说,“艾瑞和帕特里克都是靠球员人才管理起家的人。管理人才是他们职业生涯的起点。无论是演员还是运动员,他们真的把人才看成是开拓业务其他领域的抓手。我认为恰恰是因为这一点,IMG最近在网球领域变得极其富有侵略性。”
但根据2015年的成果来看,它虽然有侵略性,但却并不总是有先见之明。今年温网卫冕冠军、仅次于小威的二号种子科维托娃虽然赢得了马德里公开赛(the Madrid Open)的冠军,但因为伤情和动力问题的困扰,她整个赛季大部分时候表现都很挣扎。特松加也错过了赛季初的大部分时间,直到法网才强势回归,挺进了半决赛。
布沙尔则一直是赛场上最令人失望的一个。她在休赛期与教练尼克·萨维亚诺(Nick Saviano)分道扬镳,今年澳网挺进1/4决赛之后只赢得了16场比赛中的四场。
但因为只有21岁,她的商业前景及反弹的几率依然强劲,尽管目前还不清楚哪家经纪公司能够从中捞到好处。威廉·莫里斯/IMG的竞争对手们称,布沙尔签订的是一份短期协议,而William Morris/IMG不愿意确认这一点。
魅力十足的澳大利亚重炮克耶高斯依然是年青一代中最能引发全球关注的男球员,部分原因在于他的血缘:他母亲出生在马来西亚,父亲出生在希腊。但截至目前,IMG网球依然是他的独家代理,具体合作的是他长期的经纪人约翰·莫里斯(John Morris)。
威廉·莫里斯/IMG的合并尚未全部完成。收购交易之后,IMG多名高管纷纷离开或者遭到解聘,而它的债务负担依然沉重。IMG的手脚依然受困于它手头最重要的巡回赛迈阿密公开赛(the Miami Open),原因是一场官司制约了它扩张的能力,同时也让它无法跟上出手越来越阔绰的加利福尼亚印第安维尔斯巡回赛,后者的所有人是亿万富翁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而且,根据规定,一家公司最多只能拥有职业网球联合会(the Association of Tennis Professionals Tour)四项巡回赛,这也限制了它增加手头持有网球赛事的数量,尽管埃曼纽尔和怀特赛尔都曾经说过有兴趣收购更多的巡回赛。
因为IMG对网球赛事和球员的胃口以及它在这项运动管理层面根深蒂固的影响力,它或许是网球界杂食动物的最佳代表。但同时,网球也是一项显性利益冲突格外普遍的运动。
网球播出机构军团就是一个例子。它们与它们所评论的场上球员之间都存在联系,有时候甚至是商业联系。达伦·卡希尔(Darren Cahill)目前效力于阿迪达斯的球员发展项目,但他在ESPN担任裁判的比赛却涉及阿迪达斯的签约球员。贾斯汀·吉梅尔斯托布(Justin Gimelstob)是美国球员约翰·伊斯内尔(John Isner)的教练,但他最近却在网球频道(Tennis Channel)担任了伊斯内尔部分比赛的解说。
IMG长期以来一直同时有员工在男子和女子巡回赛董事会担任董事,但这种安排存在的一个潜在漏洞显而易见:提高一项赛事的奖金对与某家经纪公司合作的球员有好处,但却有可能妨碍这同一家经纪公司旗下巡回赛的利润。另外,客户球员飙升的出场费也可能意味着他或她的价格实际上超出了IMG旗下赛事的承受范围。
“我们代理人才的时候代表着人才的最佳利益,”Lagardère公司的托比亚斯说,“我们脑子里没有别的替代性想法。我们不会控制奖金金额去改善清奈巡回赛的财务表现,我们也不想大幅提高印第安维尔斯的奖金去迫使迈阿密公开赛较劲。”
“这是件棘手的事情。你瞧,我不是在说他们做得不对。我只是说,因为他们这么大,这么强,肯定会冒出一些冲突。”
而且这并不是IMG的独家生意,竞争对手、经纪公司Octagon同样有一位员工、也就是乔治·萨凯尔德(Jorge Salkeld)是女子网球协会董事会成员。
威廉·莫里斯/IMG网球部门负责人费尔南多·索莱尔说,这家公司“向来都是一个靶子”,但网球界确实存在内在的利益冲突。
“每次讨论利益冲突问题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拿IMG说事,”他说,“每个人都有冲突。如果不存在冲突,表明你谁都不是,因为你没什么作为。”
埃曼纽尔和怀特赛尔从好莱坞起步并向外拓展,他们否认自己的公司或者别的其他什么公司会对网球这样一个行业拥有过分重大的影响。
“没有冲突就没有利益。”埃曼纽尔说,“我们代理的客户包括作家、导演和广播电视节目中表演的电视演员。电影方面也是一样。我们有大牌,我们在他们身上下功夫。这个行业的本质就是这样。我们在每个垂直领域都这么干。这个行业最美妙的地方在于,无论是电视行业、电影行业、网球运动,还是高尔夫运动,等等,只要妥善对待客户,就能发现机会之门。”
问题在于,正在向着IPO目标经营业务的威廉·莫里斯/IMG公司是否能够留住未来的费德勒、纳达尔以及他们的经纪人们,让他们不要穿过那扇门,自立门户。
“我在IMG度过了美好的20年,”费德勒的经纪人托尼·高德希克(Tony Godsick)说,“但随着罗杰的事业爆发,他的利益与IMG作为一个整体的利益越来越冲突。我当初离开、自己去开公司的时候,事情已经变得很清楚,我经常需要权衡选择什么对罗杰最有利,什么对IMG最有利。这种紧张关系不是任何人的错。在我们这个行业,一家公司想包办一切的时候,这种事情就不可避免。大家为什么会看到偶像级的运动员们纷纷脱离超级经纪公司?我认为这就是原因。”
埃曼纽尔和怀特赛尔则争辩称,小型精品经纪公司缺乏像他们这样规模较大的公司所能提供的、必不可少的全球性人手和辐射力。
埃曼纽尔说:“如果你觉得今时今日,一群人集体为一位客户,为一位演员、音乐人、运动员考虑一个问题还比上一个人从全球着眼来考虑这个问题的话,那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Team8并不只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但它也还没有到埃曼纽尔所说的地步。他说,威廉·莫里斯/IMG公司最近为李娜退役后的发展勾画了一个详细的商业方案,当时因此向中国和其他地方派遣的员工多达17人。最终的方案包括授权协议、图书以及电影项目。
麦克斯·埃森巴德(Max Eisenbud)自从莎拉波娃童年时期就开始为IMG公司管理她的事业,他同时也是李娜和美国年轻球员麦迪逊·凯斯(Madison Keys)的经纪人。埃森巴德与高德希克不一样,还没有创办自己的公司。
“如果你手头有这些全球性的生意,”埃森巴德说,“你就需要全球的办公室都有人帮你来执行。”
高德希克则指出,如果涉及最大牌的明星,很难借助外部的专业力量。
但威廉·莫里斯/IMG的合并交易一切都是为了一站式的服务,一切都是为了赢得一场价值24亿美元的赌博。当前,埃曼纽尔和怀特赛尔需要再次分析温布尔登的签表,但很清楚的一件事情是,他们把网球运动和网球明星们当成了整个解决方案的一部分。
(译者:轩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