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好家园读者俱乐部 蔡丸子
编辑|叶子
经常有人问我，美国加州有好看的花园吗？甚至加州旅游局的中国代理也有疑惑：花园？加州有花园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费罗丽花园（Filoli Gardens）就是加州最精彩的一座庄园式花园。2013年，加拿大花园旅游委员会评选出北美十大值得拜访的花园，Filoli排名第二。
那一年，先生去硅谷总部出差，我顺便去旅行。那个明媚的秋日，我们从山景城出发，他要把我先送到红木城附近的Filoli花园去，然后再回公司上班；我们沿着加州金色的阳光道路，从硅谷专程去拜访这座花园。路途两侧是荒原、隐约的山坡林地；即使在出现Filoli花园的路标后很久，小路的两侧都不太像有大庄园的样子，我有些心慌：会不会走错？传说中的美丽花园会在这里吗？——四周是那么荒凉、没有丝毫人烟的模样。
沿着导航，坐标定位的附近，路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处，终于看到了花园名字的标记，这可真不像世界著名大花园的门脸！先生把我放在花园门前，就离开了。于是我一人独步进入了另一个时空：普通的乡村小路、不远处成排的橄榄树林，还有旁边自然状态的“荒草坪”；而不远处就可以看到Filoli著名的古典建筑，我被笼罩在一幅世纪交替的乡村景致中，四季变幻下富饶的色彩、奇幻的气息，一点一滴浸透着感官及意识。
Filoli花园是一座宁静幽谧的英国乔治亚风格的乡村庄园，这种风格是集大成的一种风格特征，它有巴洛克的曲线形态，又有洛可可的装饰要素。它是加州黄金时代最优雅的例子，甚至连它的名字都是一场惊奇：“Fight,Love, Live — Filoli！”
这栋豪华庄园始建于100多年前，是由“帝国金矿”业主威廉.伯恩二世（William Bowers Bourn II）于1915-1917年斥资兴建，建筑大师波克（Willis Polk）融合英国乡村花园与加州原生景致所设计的杰作。名字采自伯恩遵循的人生格言：“Fight-Love-Live——to fight for a just cause; to love your fellow man; to live a good life（为正义而奋斗，爱你的同胞；并享受美好生活）。”——意义深远而踏实。从那时候起，山麓下、树林边，他终生信奉的人生格言以花园的形式永远绽放在此。
Filoli花园的历史被分成三部分。从第一任主人伯恩夫妇建造花园起，一直到他去世后房产卖给了第二任主人罗斯（William P. Roth）夫妇。罗斯夫人珍爱这宝贵的花园，在尊重原有设计的基础上又作了改善和提升。1975年，她将这座美丽的花园连同住宅一起捐献给国家信托历史保护基金会；从此之后，世人才得以进入欣赏到这座园艺珍品。将豪宅捐献给国家或基金会管理，对普通大众开放，是西方很多富豪给这世界的礼物，有的是因为后人无法维持豪宅高昂的维护费用，但更多的还是主人在物质和精神上同等博爱的生命理念。
豪宅内共有43间客房，宅外有茂林凉荫、镜波水塘及如诗般的梦境花圃16英亩，还有654英亩未开发的森林野地，更是游客健行、赏鸟的好去处。花园里，斑驳古墙上悄悄蔓延的绿藤，被夏日余辉染红了的镜池波心，还有随秋风起舞的缤纷落英、灰白冰雾笼罩的冬日清晨。不同方位、不同季节里的Filoli，呈现不可思议的绮丽美景，这里的四季便是一场大自然红绿金黄、绚烂色彩的大轮回。
有人说Filoli是美国黄金年代的最佳典范，这也就不奇怪它经常出现在好莱坞电影外景和电视剧的背景中：《天堂可以等待(Heaven Can Wait)》、《喜福会(The Joy Luck Club)》、《纳什警督(Nash Bridges)》, 还有著名《美剧豪门恩怨(Dynasty)》中Carringtons家族的豪宅。
不过我在豪宅内部没有过多流连，因为我更着急穿过建筑，去看它的户外花园，这是Filoli真正的荣耀所在。我用一整天拍摄了很多花园图片，后来有人看着这些图片问我：“为什么图片中花园的景色都不同，内容不能彼此关照，看不出来这是一座花园？”我回答说，这不是一个空阔的大花园，而是一整座花园，被分别设计成独立的区域，并且有着不同的功能——就好像房屋建筑的设计，会有主卧、次卧、客厅等。于是，当人们参观这座花园的时候，感觉好像是从这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每一座房间都有着不同的美丽。水景园、围墙花园、林地花园、玫瑰园、香草园、蔬果园……这些“花园房间”分别自成体系，由两道平行的中轴线贯穿其中。
对称式设计的下沉花园是这座露天花园房间的客厅。它规整大方，配着花园凉亭和观景露台，还有碧波粼粼的洁净泳池，和清新开阔的草地保龄球场。它是Filoli花园的门面。既然是客厅的地位，那么花园的最佳视觉效果也正在此。如果在网上搜索Filoli Gardens的图片，基本上都会出现这里的景色：看起来有点意大利台地园的风范，设计庄严大方，布局对称规则，是一座庄园中非常有代表性的花园场境；同时用很多绿篱勾勒出花境的轮廓，绿篱是不变的，但里面的内容却会根据不同季节更换成最为当令的植物。我在秋天造访，但通过网上流传的很多图片，我看到春天这里盛开的是红色的郁金香，辅以蓝色星云般的紫草科勿忘我，而我眼前的秋天花境，绿篱环抱中正在开放的，则是紫色的补血草属勿忘我和金色的万寿菊，都很精彩。
修剪得体的对称绿篱是英国花园的一个重要特点，Filoli就有很多。山毛榉、英国冬青、紫薇、月桂、黄杨、香桃木、红豆杉等等都是绿篱的优秀素材。花园的设计者用绿篱和围墙将花园隔离为有私密性保证的空间。在每个角落，人们都可以惊喜地发现表面封闭的花园却有着非凡的流通性。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我们中国的苏州园林喜欢用围墙、照壁、花窗这类人造硬质景观来隔断空间、并创造这种空间的惊喜，而西方花园，则更擅长运用自然的绿篱来充当这类隔断——当然二者各有妙处。
Filoli花园中有一处很特别、很经典的花园叫做Knot Garden，翻译为中文是结纹园。作为欧洲造园艺术中非常重要的一种，它是在方形的空间作规整正式的对称式设计，充满几何线条之美。这座结纹园运用薰衣草种植而成。在这里，各种薰衣草和棉薰衣草、常见的紫叶小檗交错种植，形成如编织般美丽的图纹。每年夏日薰衣草开放的季节是最精彩的时候。你能看到的是花坛中紫色、蓝色、粉色、青色此起彼伏的波纹，层次流畅如心潮起伏。
这样的结纹园，其实属于模纹花坛的一种，通常由观叶或花叶兼美的低矮植物种植而成，图案精致而复杂。结纹园的图案通常是模拟绸带编织的彩结式样，通常锦熟黄杨和多年生花卉为素材。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时光的关照和主人精心的维护修剪。它们的设计原则通常首先需要适合植物生长的地点、面积和高度需要遵循一定的比例，形状和色彩需要搭配和谐、与周围环境相协调。
离薰衣草结纹园不远，一片纯正的蓝色点燃了我的视线。这是天堂蓝（Heavenly Blue ） —— 一种西洋系的朝颜，也就是牵牛花。它攀援在一片苗圃外侧一面普通的铁丝网上，彼时正开得满满当当。自然界中， 纯蓝色花真的不如红色黄色那么多见，那一瞬间，我被这片蓝色给定住了，很燃！牵牛中蓝紫色的品种很多，可是提到经典的纯蓝色，非天堂蓝莫属。多年前我也很痴迷各类朝颜，因为在网上看到的图片都太惊艳了，完全刷新了你对牵牛花的理解。日系朝颜中多达百种，但天堂蓝属于美系，在美国很常见。在北京我也种过天堂蓝，因为它纯粹、纯正、纯真的蓝色。但天堂蓝在北京的烈日下只能开到中午，午后就处于凋零状态。我真奇怪，这里的天堂蓝怎么能一直开到下午呢？
再往前，就进入了Filoli的果园。它被称作绅士的果园（The Gentlemen’s Orchard）。果树也是Filoli的骄傲。在围墙花园（walled garden）里，果树们被修剪成贴墙种植的墙式树木，而在结纹园中，果树则被修剪成绿篱，在果园中,它们保持着浓密的华盖形；无论是哪种造型，看起来都没有影响它们的结果性能。如今这里依然还保存着北美大陆中诸多的老式品种。它们堪称Filoli的“Heirloom（传家宝）”。在这座花园里，保留着数百种传统的非杂交果实品种，它们带着珍贵的基因，真正成为了全美园艺家都公认的传家宝。
每年秋季果树收获的季节， Filoli 花园会举办“Orchard Tours”（果园游览）的活动，来参观的人们可以享用到花园自产的有机水果，都是无法在超市买到的品种。这真是让人羡慕，在我们地大物博的中国，有多少珍贵的传统品种散落在民间啊！什么时候我们也有这样的品种收集园，可以邀请普通的游客一起来分享这些果实呢？
傍晚，先生开车来接，车不能进，门卫说，因为今晚花园里要举办音乐会，方便行人。果然，三三两两装扮正式优雅的人们陆续从门外走了进来，我却要离开了。真是好羡慕他们，在这样壮阔的远山背景中，美丽的花园里，上演的音乐会一定有剧院无法相比的美好境界。
精美而富有变化的Filoli为普通游客提供了享受宁静的庄园场境，为花园爱好者们提供了了解园艺设计和花园种植理念的机会。距离上一次去往Filoli花园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有些细节都已经淡忘，但是那个午后，太阳太骄傲，我逛累了，趴在花园的石桌上睡了一个小午觉，迄今难忘。
本文来自《美好家园》2018年9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