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男粉女?颜色里的性别政治

艺术家JeongMee Yoon用了14年,研究性别与颜色之间的联系。
图片来源:JeongMee Yoon

鲜有颜色能够比粉色和蓝色能够让人产生更多的联想。你也许会认为这两种颜色表示的分别是女性特质和男性特质,抑或跟男女特质并无关系。无论如何,我们难以否认这两种颜色与性别政治息息相关。在过去的19年,首尔艺术家JeongMee Yoon一直都着迷于这个题材。她从2005年开始展开摄影系列《粉红与蓝计划》(The Pink and Blue Project)的工作,捕捉儿童和青少年在卧室里被粉色和蓝色藏品包围的画面。

Yoon在接受采访时说:“《粉红与蓝计划》的灵感来自于我女儿,她爱粉色爱到恨不得只穿粉色衣服、玩的东西也全是粉色的。”因其给人带来的视觉震撼以及对于性别政治和儿童的深度社会探讨,这个摄影系列在国际上获得一致好评。这个宏大的摄影系列一共有三部(还在不断增加),所有画面都通过中画幅镜头拍摄,探讨了消费主义如何在社会层面塑造了性别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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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该摄影系列的同名书籍终于面世,由德国的艺术出版社Hatje Cantz出版。这本书简要地追踪了颜色主题系列作品在过去14年的演变。在第一部,该系列由一些捉人眼球的照片组成,拍摄儿童被粉色和蓝色物品包围的画面。四年后,Yoon重访这些孩子,记录了他们品味的变化,这是第二部。又过了6年,她第三次拜访他们,拍摄他们青涩的青少年时代和刚步入成人的时期,这是该作品系列第三部。

本质上,《粉红与蓝计划》探讨了在某种程度上,性别认同通过面向男孩和女孩的消费品以及家庭塑造而成。该摄影作品系列研究了文化上对于粉色和蓝色的联想如何从年幼的时候开始灌输,并随时间流逝发生变化并消失。

Yoon在近20年前开始掌握拍摄高度紧凑画面的技术。“我对物品的堆积非常着迷。”她解释道。在《粉红与蓝计划》开始前,这位艺术家曾分别做过关于玩具收藏者藏品和营业员与摆满玩具的整洁货架合照的摄影系列。这两个系列可谓是Yoon《粉红与蓝计划》的前身,通过早期的两个系列作品,她不断精进技术,能够在拥挤的卧室环境下捕捉细微之处。

Yoon每次拍摄都要用4-8个小时完成。她精心地摆放孩子的物品,把较小的物品摆放在靠近相机的位置以尽可能捉住细节。她用透明胶把衣服挂在墙上,将6×6画幅哈苏相机调到最小光圈(f-22),实现了她本人所称的“超写实绘画品质”画面。

图片来源:JeongMee Y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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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方形构图使得该系列作品的画面“看起来更加密集和震撼,”Yoon说,“因为孩子并不总是能够摆出或坚持理想的表情和姿势,每次拍摄都要用掉好几卷胶片。”她采用一致的漫射闪光让每间卧室保持相似的光线,特别注重人物的脸部表情和姿势,以统一整个作品系列的色调。“我让所有模特摆出空白的中性表情,强调‘每个孩子的客观性’。” Yoon解释说。她还向每个孩子提出能体现个性的各种姿势,表现“性别间显著的不同之处”。之后,她从大概60-90张样片中挑选最能体现孩子个性的照片。

2005年计划开始时,Yoon注意到,很多年轻女孩喜欢用所有粉色的物品,同样,年轻男孩也痴迷于所有蓝色物品,这种喜好与种族和文化背景无关。2004-2006年,Yoon和家人在纽约居住时,“发现多数小女孩也有着同样的品味。”因此,她展开了这个往返于韩国和美国的项目,讲述来自截然相反的文化背景的孩子如何受到同样的市场宣传影响。尽管依赖于我们的文化模式,但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被灌输了有关颜色的看法,这在成长过程中成为了我们认知的重要部分,再逐渐吸收对颜色已有的联想意义,后来成为我们的本能看法。

图片来源:JeongMee Yoon
图片来源:JeongMee Yoon
图片来源:JeongMee Yoon

颜色的符号意义如此强烈,能够表达我们的心情,引发特定的感觉并决定我们的喜好。普遍而言,粉色是女孩的代名词,“女孩有意无意地受到灌输,穿粉色的衣服来彰显她们的女性特征,”Yoon表示,“这也许是受到无孔不入的商业广告影响,这些广告瞄准小女孩和她们的父母,从风靡全世界的芭比娃娃和Hello Kitty周边商品上可见一斑。”两类商品总能让人产生甜心“少女”的联想。

“女孩的形象和用品全是由糖果般的甜腻粉色打造而成,揭示了无处不在的文化控制下所表达的‘女性化’。”Yoon说。女孩成长为年轻女性的过程通过这些粉色玩具塑造自己的形象,而商家则不断迎合对于女性的单一看法销售产品,从而支配了文化规范。在《粉红与蓝计划》中,Yoon捕捉了这样的画面,提出当下有关性别化玩具的市场推广的深刻见解。在她的镜头下,女孩身处一片粉色的海洋中,有可爱的动物、迪士尼卡通、花朵、心形等图案。与之相比,男孩拥有的全是让人产生老套的“男孩子气”联想的物品,如运动、机械、火车和机器人相关的东西。

颜色和联想的差异不仅“影响思维和行为模式”,还强制灌输了一种二元化的概念,即女孩和男孩应该按特定的准则行事。这些照片中“所有的物品都是他们自己的所有物,”Yoon补充道,“所以这也是个纪实片,观众可以从中看到整个社会的社会和文化发展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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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1世纪初拍摄了多位青少年后,《粉红与蓝计划》最新出的第三部重访了已经成长为年轻人的孩子。“有些长大的年轻人依然痴迷于粉色和蓝色用品,”Yoon说,“有些人则改变了对颜色的喜好,或对颜色认同有了矛盾的看法。有的人因面对镜头时感到不自在而拒绝摆拍。”《粉色与蓝计划III》记录的大多数是一群随着年龄增长,而对儿童时期迷恋的粉色和蓝色失去热情的年轻人。“颜色的外衣褪去,我的新作对拍摄对象进行了更深入的探讨。”

其中一幅照片中,Yoon重访了纽约的大一学生诺艾尔(Noelle)。尽管随着年龄增长,她似乎不再迷恋粉色,但她所用的物品仍表达了她对自身的认知。对Yoon而言,能够“见证一个人在长大过程中发生的自然变化”,目睹他们的喜好因年岁渐长而改变,这是一种荣幸。她希望,未来的《粉红和蓝色计划》能够拍摄他们的孩子,显然,这能够为这部作品的未来带来无限的可能性(也意味着Yoon不再需要在网上征集模特或去沃尔玛搜寻粉色或蓝色爱好者了)。

随着时间推移,《粉红和蓝色计划》不断推出新篇,难以预测接下来的新篇章将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作品。如今,在社会的某些地方开始出现“流性人”( 指在不同时间经历性别认知改变的人),粉色和蓝色之间的界限以及对于男性和女性的二元看法会逐渐变模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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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能看到社会发展的不同方式,”Yoon说,“比如,曾经的翻盖手机玩具现在模仿的是苹果手机的样式。”政治活动也影响了我们对颜色的看法,因此Yoon的作品还从心理学方面对颜色进行探讨。她指出,在20世纪下半叶,韩国对红色持负面态度,将之与党派关联,红色很少会出现在日常服饰上。然而,在2002世界杯期间,红色再次受到青睐,从禁忌的颜色变成了代表亚运会的自豪颜色。

在继续推出《粉红与蓝计划》的同时,Yoon也在准备一项更为私人的计划,这个计划围绕死亡展开。“我妈妈罹患帕金森病已有多年,”她解释道,“她身上常年插着一根胃造口导管,几乎无法走动。”目睹了很多她所称之为“可怕的场景”后,Yoon目前对延长寿命和为什么现代社会中寿命的延长未必就是好事的话题十分感兴趣。Yoon表示,“目前我还不清楚要怎么开展这个计划。” 但她希望不只是表达对于活着的看法,而是呈现“活着和死去的方式”。

尽管未来的方向貌似与现在《粉红与蓝计划》中表现的充沛视觉能量处于两个极端,但两者实际上有着相似之处。从《粉红与蓝计划》可看出,Yoon的出色之处在于,她能够通过惊人的摄影作品记录时间的流逝。她不仅以对摄影的耐心和热情进行了社会性的探讨,她的作品同时也从根本上探索了人们内心深处的社会约束以及如何与这种约束共存。

图片来源:JeongMee Y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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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ma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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