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地域文化限制,胡同、四合院、京腔怎样在小荧屏走红?

从《芝麻胡同》出发,京味剧的复兴已成为小荧屏值得关注的现象。作为地域文化色彩浓厚的电视剧类型,京味剧曾与海派剧分庭抗礼,又在日益复杂的生活情境下再次复兴。

文丨深壹 雪映窗

《情满四合院》和《正阳门下小女人》之后,又一部京韵京腔的《芝麻胡同》播出了。

还是那个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戏的何冰,近年被誉为“京味剧旗手”的刘家成,以及收放自如的京味剧戏骨刘蓓。

酸甜苦辣中的人生况味,在跨越数十年的悲欢离合和人情冷暖中,被观众细细咂摸。《芝麻胡同》和刘家成的前两部作品一样,依然是洋溢着浓郁生活气息的小人物家庭史。

这里有老北京人独特的局气与仗义,有风雨同舟的情义与担当,还有面对苦难与坎坷的调侃与戏谑。一如何冰在剧中的台词,“生活就是一个大酱缸,每个人都要去腌渍、去历练”。

从《芝麻胡同》出发,京味剧的复兴已成为小荧屏值得关注的现象。作为地域文化色彩浓厚的电视剧类型,京味剧曾与海派剧分庭抗礼,又在日益复杂的生活情境下再次复兴。

与早年展示的大院文化、皇城气派与贵族品质不同的是,京味剧从“奇观”走向“平凡”,试图在平民视角下,展开对传统伦理价值与人际关系的呼唤与致敬。

京腔京韵弥合南北之争

豆腐脑吃甜还是吃咸?西红柿炒蛋放不放糖?小年夜到底是腊月廿三还是廿四?幅员辽阔的泱泱中华,总有这样那样的南北之争。打破地域文化的藩篱,从一隅之地走向全国,京味剧与海派剧曾并称一时瑜亮。

具有强烈上海特色的海派电视剧,早年有《孽债》《三毛流浪记》,《婆婆媳妇与小姑》《新72家房客》后继,近来则是《欢乐颂1、2》《我的前半生》《上海女子图鉴》等剧。聚焦中国最具有都市摩登与国际化质感的城市,海派剧有国际城市的精致与快节奏,也有传统与现代交融、冲突的价值观呈现。

发轫于四九城的京味剧,似乎更有历史积淀与人文底蕴。这座早在西周初年就已经开始拥有建城史的城市,曾以“蓟”的名称出现在燕赵大地。此后两三千年纷纷扰扰,鲜卑人、契丹人、蒙古人、女真人等粉墨登场,自元大都定都北京,这座城市终于在元明清迎来最荣耀的历史时期。

在中国数千年的建城史中,北京从一开始就是以国都的身份亮相,即便后世几近变更,却始终是华北平原上最耀眼的明珠。独特的历史赋予了北京气派而醇和的性格,正如易中天在《读城记》中所说,北京醇和的气派里,有王者风范,也有平民风情。京味剧里的京味,正是独特地域文化的笼统概括。

京味首次为人熟知,还是旗人作家老舍的功绩。小胡同、四合院、大杂院,渗透出独特的乡土气息,为“引车卖浆者”提供了广阔的舞台;街头艺人、匠人、佣人、马车夫、小职员等主角,在艰苦简陋的环境里挣扎生存,他们有小市民的懦弱、自私、狭隘,也有传统美德中的勤劳、善良、宽厚与守己。

带有浓厚乡土味、市井味和传统味的《四世同堂》《茶馆》《骆驼祥子》等作品,奠定了京味文学的基本范式,也从文学作品衍生到话剧,也为影视创作提供了充沛的文学土壤。展现北京世俗生活意趣风致的京味剧,就此诞生。

让人惊讶的是,深挖北京风俗画卷的京味剧,并不似粤语剧那样有鲜明的方言剧特征,从东北风靡到华南,从海滨覆盖到内陆,京味剧成为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不可忽视的电视剧“门派”:

1985年问世的《四世同堂》,曾以28集成为当时容量最大的长篇电视剧;《渴望》被誉为中国电视剧历史性转折的里程碑,有“举国皆哀刘慧芳,举国皆骂王沪生,万众皆叹宋大成”的声势;《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也用真实而温暖的力量,歌颂面对苦难自我消解、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

“京都纪事”的魅力在哪?

不同的历史时段、文化氛围与社会特点,赋予了京味剧截然不同的影像侧面,要用一句话来归纳出“京味”的含义,显然是困难的。

烙下地域文化特质的京味剧,既有前清王朝的宫廷风云,也有民国旧时代的宅门深深,还有建国后特殊年代的独特面貌,也有迈入新世纪后外来文化的入侵与碰撞。传统与现代、喜剧与悲剧、爱情与亲情、谍战与生活,京味剧几乎包罗万象的方式,展示这座城里的风云变迁。

五朝建都之地、800多年的国都史,赋予了北京悠久历史与底蕴。虽有“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但北京人的气质还是“百年风气自辽金”。因有浓郁民俗风情被勉强归纳为京味剧的《铁齿铜牙纪晓岚》《康熙王朝》《雍正王朝》等,或戏说历史风云人物,或以王朝兴衰更替的历史思辨为母题。

正是在变化浮沉的历史风云中,商业巨贾的时代裂变、老字号的兴衰更替、末代贵族的生存之道,纷纷成为京味剧所热衷的题材。《大宅门》里,有中国百年老字号“百草厅”药铺的兴衰史;《琉璃厂传奇》中,描绘了末代贵族的落魄气质;还有《京华烟云》《玉碎》等剧,塑造了皇城根下胸怀天下的英雄人物。

贩夫走卒与引车卖浆者众多的北京,还是一座极具包容性的城市。老舍的作品中,平头百姓身上就体现出了天然的宽容性与亲和力。这些粗鄙的下层人物,虽有显而易见的局限性,却也具备随性、平实、坦然的个性。草根精神与乐观心态,催生了《四世同堂》《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等作品。

同样是描绘普通人的《正阳门下小女人》《情满四合院》《芝麻胡同》等剧,还在描摹老北京人之余,透露出浓浓的怀旧意味。通过对老北京生活日常的深情描绘,这些京味剧透露出独具特色的民风民俗已日渐消退、简单的人际关系被都市所解构、传统的生活方式也逐渐让位于现代等情愫,岁月感中有抹不掉的“乡愁”。

与回溯历史不同的是,曾经的“帝都”已经是海纳百川的梦想沃土。北京好似蓄水池,吸纳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才俊,这里有千千万万个“北漂”,在这里付出青春与汗水。这些“新北京人”,有着与老北京人截然不同的心理范式和行为模式,也最终在《我的青春谁做主》中找到了梦想的现实维系。

此外,还有老北京人在改革开放中所遭遇的全新命题,《北京人在纽约》把故事从四合院搬到了纽约,却以北京人为标本案例,折射出上世纪90年代的“出国潮”。

京味背后的现实主义

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北京人来说,京味剧洋溢着独特的怀旧意味与乡土情结;对外乡人来说,京味剧也有截然不同的人文风俗奇观。平仄有声的京腔京调、冒着油烟的煎灌肠、满满登登的卤煮火烧,和琉璃厂的书市、天桥的火炭市场、雕梁画栋的颐和园和故宫宫殿……这些承载着老北京人的记忆,也成为外乡人对四九城的某种“刻板印象”。

自1985年《四世同堂》问世后,京味剧虽题材各异、人物不同、时代背景也千差万别,但大抵都具有相同或相近的影像特征:

首先,是故都景象与市井风光。绵延数百年的城市风貌,是众多皇帝贵族、知识分子以及平头百姓错步登场的历史舞台。从满汉饽饽铺、果子市、寿衣铺、洋行、钱庄,到鼓楼、景山、故宫、昆明湖、万寿山、雍和宫、陶然亭,它们或是具有鲜明时代风貌的典型民居,或是历经时代风云的优秀历史建筑。

正因为独特的皇城风貌,不少影视剧甚至以它们为名。如《茶馆》里的茶馆,本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正阳门下小女人》中的正阳门,是老北京的城市中心;《琉璃厂传奇》与《小井胡同》等,皆以地名为剧名。

其次,是民风民俗与乡土人情。老北京热爱的的遛鸟、放鸽、养花、种草、抖空竹,以及干鲜果品、民间工艺、传统艺术等,是最具北京乡土气息的民俗载体。影视剧中,它们既能成为猎奇式的奇观展现,也能勾起老北京人对往昔生活的无限缅怀。

早年问世的《鸽子哨》,就聚焦了北京人几大玩之一的放鸽——把特质的哨子固定在鸽子的尾部羽毛上,起飞之后就会发出清脆而又悦耳的声音。而《芝麻胡同》开篇之时,就用一组长镜头,来展现抖空竹、顶缸、吞宝剑、拉洋片、双簧等风靡北京城的民间技艺。

还有浸泡在地域文化中的人物,以及京腔京韵。“北京方言是北京文化、北京人文化性格的构成材料”,幽默风趣的语言风格、儿化音的大量使用,使得京味剧拥有独特的话语体系。如名噪一时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通过诙谐幽默的人物台词,来传递出张大民的乐观心态与草根精神。

这些浓郁的北方情调、做派与幽默,正是京味剧的独特艺术特征,也赋予其鲜明的现实色彩。无论是小人物在大时代中的命运波折,还是充满青春气息与时代动感的调侃,都凸显出浓郁的地域特色与文化传统。

与早年展示的大院文化、皇城气派与贵族品质不同的是,京味剧从“奇观”走向“平凡”,试图在平民视角下,展开对传统伦理价值与人际关系的呼唤与致敬——京味意蕴的历时性流变,赋予了它生生不息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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