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故我在。《视觉盛宴》的创作者，策展人兼作家苏珊·布赖特（Susan Bright）和《光圈》（Aperture）资深编辑丹妮丝·沃尔夫（Denise Wolff），正是这一信条的坚定信奉者，两人因对美食摄影的共同爱好结缘。她们在阿姆斯特丹摄影博物馆（Foam）举办了一场展览，展品可谓琳琅满目。如果说这次展览加上同样丰富多彩的作品集说明了什么，那便是这些作品都是她们信奉这一信条的力证。展览分为三部分，包括“静物”（‘Still Life’）、 “餐桌”（ ‘Around the Table’ ） 及“玩转食物”（ ‘Playing with Food’ ），涵盖艺术、商业、纪实及民间摄影等多种题材，探索我们对生活的日常记录究竟如何描绘了我们与这个世界的模样。
我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吃，因此食物总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所有人都与其紧密相连。策展人认为：“吃是最平凡与原始的欲望，我们的仪式、宗教和庆典也都围绕着吃进行。食物同时触及我们的公共和私人生活。它能够折射一种生活方式或一个民族的特点，反映希望或是绝望，丰盛或是匮乏。最终，食物不仅仅体现着味道，还有‘品味’，既代表我们渴望的生活方式，也是文化的基石。同样，有关食物的照片表达的也不仅仅是食物本身。”展品仅展示了万千食物的冰山一角，但把它们网罗在一起，也足以展现摄影的意义，即它的存在、语言、各种用途以及我们与摄影的关系。
展览汇集了大批让人垂涎欲滴的静物作品，从摄影诞生初期到近期都有。在摄影诞生几年后，威廉·福克斯·塔尔博特（William Fox Talbo）首次拍下了一篮水果，这标志着食物摄影的开端。最初，静物摄影借鉴了绘画的象征手法和传统做法，之后才开始真正开始探索自身的独特性。先驱艺术家如保罗·斯特兰德（Paul Strand）和爱德华·韦斯顿（Edward Weston）拍摄的蔬果巧妙地融合了不同的光线和构造，哈罗德·埃杰顿（Harold Edgerton）则利用自己发明的电子频闪技术开创了高速照片拍摄的先河，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子弹射穿苹果的瞬间。在根植于传统的同时，静物摄影对时间和空间有着其独特的探索，代表之一是丹尼尔·戈登（Daniel Gordon）的作品，鲜明大胆的色彩还有平面与立体的结合展现了另类的视角、质感和颜色。
接下来是“餐桌”展厅，专注于记录食物的身份地位，包括对于个人、家庭、文化以及政治的意义。无论以何种形状或形式出现，餐桌都是呈现各种身份、状态、欲望和社交习性的地方。在这里，摄影有着双重力量，既构建和塑造了我们的价值，也在各个瞬间生动地记录了现实。如尼克拉斯·穆雷（Nickolas Muray）拍摄的商业照片，色彩艳丽、极其奢华的食物摆盘体现了二战后的美好愿景和理想，随处可见的贝蒂妙厨（Betty Crocker）食谱则代表了健康的家庭价值观和美国梦精神。史蒂芬·肖尔（Stephen Shore）镜头下的薄饼与甜瓜则体现了美国文化的另一面，它抓拍的是平淡的日常：孤独的晚餐，前进的生命，还有流行文化。
“不同素材和手法的组合能够相得益彰。艺术作品多半关乎对图像的利用，因此常常涉及广告、生活方式，或是无处不在的美食照片，”沃尔夫说，“汉克·威利斯·托马斯（Hank Willis Thomas）探索了黑人男性和白人女性在广告（包括食品广告）中发挥的作用，他的作品掀开了商业摄影典型的花哨外衣。”第三和第四个展区“玩转食物”则呈现了不同摄影语言之间的对话，离经叛道式的作品推翻了传统的商业摄影，也颠覆了商业作品传递的信息、视觉符号和美学。
从影像式社论与时尚摄影再到里程碑式的女权题材艺术作品，如玛莎·罗斯勒（Martha Rosler）制作的短片《厨房的符号学》（Semiotics of the Kitchen），食物代我们发声，提出社会问题，挑战价值观。沃尔夫评价道：“慧俪轻体（Weight Watchers）推出的瘦身食谱卡片和辛蒂·雪曼（Cindy Sherman）作品中的失控女性无一不在表达对体型的看法。”在这里你能看到1950和1960年代带有性别主义色彩的烹饪书籍，还有慧俪轻体精心设计却又怪异无比的瘦身食谱，两者之间还夹带着幽默风格的作品，如西恩·邦奈尔（Sian Bonnell）拍摄的火腿墙，以及对家庭生活的诙谐解读。
对策展人而言，网罗《视觉盛宴》中的作品是探索摄影史上未知世界的一次旅程，这段旅程始于对烹饪书的探索。烹饪书不起眼，但它是厨房里的必需品，巧的是布赖特和沃尔夫都对它很感兴趣。布赖特曾策划过一场以英国摄影为主题的展览，期间展出了一本出版于60年代的《好家政》杂志（Good Housekeeping）。她发现，里头的食谱都包含了一大串配料表，这对于当时的家庭而言几乎不可能实现。在那之后，她便开始以社会文献的眼光看待烹饪书籍。她说：“这不仅仅关于食物本身，还与战后及50年代的紧缩环境下，英国重塑形象和重建经济有关。这本书充满正能量，书中包含的印度口味食谱反映了当时的移民潮，还体现了饮食文化的变迁。”
沃尔夫从时代公司1958年出版的烹饪书《图解食谱》（Picture Cookbook）中得到了同样的启发，这是她购买收藏的第一本烹饪书籍。沃尔夫说，“它们是色彩缤纷的梦幻作品。在那之后，我陆续收集了许多将食物构图、拍摄与食谱放在同等地位的烹饪书籍。”
为了向《视觉盛宴》项目的初衷致敬，其中一个展厅的墙壁用了不同时期出版的烹饪书籍作为装饰，提醒人们摄影与食物之间不断发展的关系。
在当今这个充斥着照片分享和社交媒体的世界，“摄影-食物”这一关系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一方面，广告摄影和生活摄影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沃尔夫解释说：“随着通过社交媒体分享美食成为潮流，更多人开始关注美食照片拍得好看与否，他们会对一份沙拉进行专业摆拍，这不一定是为了吃沙拉的消费者，还可能是为了使用这些照片的人。”
布赖特补充道，美食摄影本身变得更重要了。她说：“社交媒体颠覆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现在，食物往往是为了‘被拍摄’而生。我们拍摄食物也出于多种原因，比如展示自己的厨艺，得到肯定或自我鼓励。这些照片正在告诉大家我们是谁，以及我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翻译：mac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