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北桑
自2011年4月,温州市逾90家企业老板“大逃亡”,仅9月22日当天就冒头了9家企业负债出逃,企业家们似乎一同约好了,关停、倒闭好戏纷纷上演,呈现病毒式扩散,一发不可收拾,进而引发了足以载入温州历史、臭名昭著的“民间借贷危机”。
据央行温州中心支行调查发现,“温州有89%的家庭或个人、59.67%的企业参与民间借贷,其市场规模达到1100亿元。其中民间借贷规模占民间资本总量约为1/6,相当于温州全市银行贷款总额的1/5。”这是一场全民颠疯式的狂欢闹剧。
在民间借贷虚拟化与国际化互为唇齿的新型金融迭代中,温州民间借贷已从最初的传统的实体经济领域进军到靠高度投机和炒作便能攫取高额利润的房地产业。2010年,为了振作经济国家实行通货紧缩政策,进一步扩大了自由度。温州民间借贷也因此异常活跃,监管的乏力、投机者地搅局让信贷呈现更加混乱的局面。这也为温州房价的“大跳水”埋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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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05-2011七年间,“三线城市,一线房价”成为温州楼市最真实的写照。最高峰时的温州曾投注2000亿元于房地产上,广为诟病的民间借贷约6成流进楼市,进一步膨胀了房地产泡沫。当时流传着“丈夫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也没有妻子炒房两套”的故事,“全民炒房”则是温州楼市特有的一大奇观。得益于中国加入WTO以及老一辈温州人的惨淡经营,温州经济与世界接轨,制造业的繁荣给温州的经济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随之而来的房子商品化让极善经商的温州人嗅到了商机。于是乎,炒房应运而生。
05年年初,温州房价领跑全国率先步入“万元时代”。接下来的几年温州房价“乘着火箭”直线飙升,最直观的体现是“温州市区商品房销售均价从8045元/平疯涨至32674元/平。”不到6年,涨了4倍有余。就连08年金融危机之下,温州房价仍粗砺地暴涨58%。从城市划分来看,温州顶多算二线城市,房价相较于北京、上海却有过之而无不及:2010年,温州城区房价逾3万/平,北京相同城区也为3万/平左右。当局者迷,泡沫的膨胀、巨额的可攫取利益让彼时的温州人彻底迷失了自己。但,繁荣终究是假象,温州楼市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封闭性”。
那么,何为”封闭性“?从广义上来说:早期的中国加入WTO和GDP高含金量让温州没有及时自省,过于高估了自己的城市定位,这是其一;没有调整好货币、税制与温州房价的关系,这是其二。而从狭义上面进而分析,没有认清当时的温州人口构成和教育与经济发展匹配度不高的矛盾,这是其一;产业结构的畸形转变、制造业的没落这是其二。于是乎,在“去资产化”的宏观调控之下,温州“封闭性”的病灶显露无疑、矛盾加剧。过去靠投机者、炒房客哄抬起来的温州房价以一记百米高楼垂直大跳水的姿势“完美谢幕”——“之后几年温州商人接连跑路,温州房价对半砍,温州市法院查封房屋逾3000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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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入世对整个中国的民营经济、民间资本都是一个极大的刺激,尤其对于温州来说。凭借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活跃的民间资本市场,让温州经济和世界经济顺利接轨,进一步完善了温州的经济格局、升级了产业结构。彼时的温州轻工日用品是其支柱产业,依靠物美价廉温州货迅速获得来自世界各地人们的认可。就拿当时的服装企业来说,一度壮大至2500多家,总产值为233.9亿元,占全国总产值的10%。此外,在经贸方面,温州也赶上这趟快车,温州是全国首批开放的14个沿海城市之一,2000年温州全市的出口总额就高达10多亿美元。但,这也带来相应的问题,传统行业被服务业严重冲击,也为产业结构的畸形转变、产业空心化(第二产业占全市生产总值的比重大幅跳水,第三产业比重迅速攀升,甚至超过了第二产业,以至大于一、二产业之和)埋下了病根。
缘由GDP指标自身有缺陷,不能准确反映经济结构、社会分配和民生改善,因此我们采用GDP含金量(从经济产出中去掉由于经济产出所耗费的资源成本、生态治理成本和社会成本之后的真实GDP)来对温州进行分析。自2006年至2013年,温州的GDP含金量呈现较小的波动性:06年为0.7234,07、08两年回落到0.69附近,09年之后保持在0.7以上。
通过比较以上数据不难得出,虽然温州的一些经济指标未达到浙江省领先水平,但GDP增长质量连续八年高于浙江省平均水平。这一切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房地产业的繁荣。但请别忘了,温州始终是温州,它毕竟不是北京和上海。房地产业存在巨大的泡沫,头顶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温州却纸醉金迷,沉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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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温州统计年鉴数据揭示,2000-2015年16年间,温州全市房地产开发金额从55亿元快速增长至766亿元的规模。但自2010年起,温州市房地产业房产开发金年增长率开始出现减缓的趋势,2014年至2015年间开发金额更从808亿元下跌至766亿元。由此观之,整个房地产业在萎缩。
在温州房价疯涨那些年,缘于扩张型的货币政策使得住房按揭贷款的利率下降,各大银行将住房消费按揭贷款作为主要业务进行推广,在投机者和普通民众的双重作用之下,房地产的需求量直线上升,带动了火热的购房风潮。而自政府出台相关的限购之后,住宅商铺投机的情况大大减少。高金融杠杆,民间借贷资本的入局,使得投资风险不断增加。信贷规模一收紧,资金链随之断裂,这也是温州房价持续下行的缘由。此外,市场交易信息的流通性不对称也是影响温州房价惨跌的另一重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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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问题始终是影响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根据2010年的《统计科学与实践》一文可以看到:09年底温州市常住人口为807.6万人,为浙江省11个地级市中规模最大,此外有外来流动人口330万,外出人口230万。人口的聚集必然导致土地资源分配不均,这也为温州房价大涨埋下了人口诱因。但,这是极其错误的观念!
温州的外来需求以及外来购房者极少,除了能够投资炒房的温州本地人以外,聚集在温州的外来人群主要是务工者,他们根本就买不起房!市场呈现沙漏状,两极分化严重,缺少中间阶层,这种市场需求结构业决定了温州楼市不可能持续上行。当人口和资金红利消失,楼市资金支持微薄时,楼市就会崩盘。
与此同时,彼时温州的人口整体素质仍然不高,2009年的从业人员受教育程度本科以上仅占比13.9%,5年之后的13年,受教育程度为本科以上为14.84%,仅仅增长了不到1%,这是一个极其令人担忧的数据。房地产业拉动经济持续上行,但人才的匮乏和流失也直接导致其后劲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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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早期是靠制造业起家的城市,但自2009年后,每年都会有数十家制造业公司在温州倒闭。仅2011年,温州就相继出现上百家企业老板出现失踪、企业破产、员工讨薪等事件。其中还有一些比较知名企业“三旗集团、波特曼、江南皮革”。其中广为人知的便是“一代鞋王”王跃进携千万跑路事件。据当时的企业家所述:“目前温州制造业利润率只有1%-3%,服装、鞋业、眼镜、打火机等传统行业每天都在死亡。”以2010年为例,也就是温州房价最高点那一年,温州的制造业已经出现红色危机预警——当时温州的投资增速在整个浙江省排倒数第二。两年后,据《中国企业报》报道,温州制造业已经有60%的企业倒闭、破产或停工。温州制造业出现寒冬。
上世纪90年代,是温州制造业的“黄金十年”,鼎盛时期,全球90%的打火机都是温州产。但,自2000年后,受全球经济颓势影响,加上国内经济增速放缓、人力成本的增加,温州制造业跌落神坛。此时的温州制造业出现了两个矛盾,即:“一是产业结构与经济发展不协调;二是城市与工业化难以相互推动。”而后期温州想抛开制造业,转而投机房地产,虽说有些许眼前的利好,但温州终究不是香港,不能大兴第三产业。房地产业的崩塌,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温州第二产业的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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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模式”放眼于整个中国都是特立独行的,全民狂欢只是暂时的,“封闭性”会遮住人们的双眸,陷入幻想,投资需求拉动的繁荣很容易掩盖实际需求不足的现实。当投资性资金在国家“去投资化”一记猛拳之后“输血不再”,温州楼市神话必然会破灭。
温州亦如此,国内仍有三四线城市如温州一般,是警钟敲响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