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意见】《大江大河》:时代的洪流里我们都是微弱的蚊蝇

被时代推着走的我们,也许差别只在某几个选择的瞬间。

《大江大河》收官了,虽然这部剧足足有47集,但显然观众们还意犹未尽。

尤其最后一集里几分钟的预告悬念多得惊人:雷东宝入狱了,宋运辉去了东海,杨巡前途未卜……这些人刚刚看到曙光的生活,似乎又要迎来大转折。加之片中主演之一王凯接下来要拍正午阳光另一部剧,有传言说《大江大河2》就得等到2020年了。一时间,弹幕上哀鸿遍野。

事实上,这一季只讲到了1988年的故事,几个主角真正命运跌宕的时刻还没有展开。如果以主角之一宋运辉的人生来看,他也只不过经历了从大学到工作后五年的时光。这是一个青年人命运开端的十年,但如果以整个人生来度量,并不算太长。

宋运辉因为出身不好,想读大学的那年被群众举报,最后姐姐宋运萍牺牲了自己读书的机会,让给了他。他和那个时代最朴素的学子们一样,在大学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去了金州化工。宋运辉的优点是刻苦勤奋,但也有那个年代知识分子不会迂回的毛病,这点经常被他的恩师水书记挂在嘴上。但宋运辉无疑也是时代的幸运儿,他从上学到工作,都有贵人相助,因此不到三十岁就差点当上了系统最年轻的总工程师。不过,这也间接促使了他的牛脾气,新的书记斗走了他的师傅,宋运辉就又开始“犯轴”了,他故意选择去东海开荒,想远离旋涡。这也是第一季故事的结尾。

王凯饰演宋运辉

在《大江大河》播出前,大概很难有人想到,当下的年轻人也会对三十多年前的故事产生共鸣,尤其还是主旋律题材。这一点上,《大江大河》做得确实很巧妙,一来构建了足够细腻的故事环境让观众投入,二来选取的人物也是一个少有的理想主义者。

无论是1988年还是2018年,理想主义者总是极为罕见的,这就给了观众想要深入了解角色的观察动机。而且不得不提的是,虽然中国已经走过了改革开放40年,但当下仍然处于一个剧烈变化的阶段,所以重温当年的改革对现在的生活依然有极强的观照意义。

这一点在宋运辉这个角色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作为一个农村毕业的大学生,他既不懂送礼也不懂巴结,完全是靠自己努力和贵人关照才在金州化工步步高升。这其实就暗合了现在年轻人的一种价值观:他们没有受过父辈那种在经济上的困窘,又被互联网改造了生活方式,本质上他们也是不愿意低头的宋运辉。不同代际的人们可能会存在信息鸿沟,但命运和人性总是有着相似之处的,只不过在不同年代换了外衣。年轻人对宋运辉的关注,其实也是对自身命运的关注。

宋运辉和程开颜

不过,可能有些观众不知道,《大江大河》在故事上还是做了更柔和的处理。书中宋运辉和程开颜的婚姻,是被程厂长半强迫的产物,程家人为了绑住他,把两人在屋里关了一夜。而原著中的宋运辉,也比剧中要现实得多,经过权衡之后,娶了自己原本看不上的笨人程开颜。作为一个天资聪颖又上进的人,宋运辉其实已经比很多人要幸运,但在时代面前,他仍然有着自己的局限性:没有背景的穷孩子,想要往上走,只能牺牲自己的婚姻。这才是所谓时代造英雄的真相。

相比宋运辉,另外两个主角身上更能体现时代的印记。宋运辉的姐夫雷东宝是小雷家的村支书,也是一个改革先行者,早早地就办起了村企业,甚至一举买下市里的电线厂。但这位优秀党员干部的雄心壮志也抵不过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那些原本是村里经济支柱的企业,渐渐地变成了高污染高能耗的老大难。雷东宝的人生也随之从巅峰滑落。

事实上,这也是中国在改革开放中的一个典型缩影,先创造产值再治理环境。不是雷东宝们不够努力,而是他们成长的进度比时代落后了几步。对于这样一类人,也许可以嘲笑他们目光短浅,但没有雷东宝们,就没有人完成改革初期村庄沉重的历史使命。

杨巡是过去奋斗最艰难的那批中国人之一,没有国营和集体经济的支持,凭借自己白手起家,但却卡在了“挂靠”上。如今的观众或许很难想象,在一个事事都需要单位的年代,个体户生存要面临多少障碍。剧中的杨巡还是幸运的,有雷东宝和宋运辉作为助力,但真实的个体户又有几个像他这样的呢?

杨烁饰演雷东宝

当我们回看《大江大河》时,会被主角们的上进和拼搏打动,但跳出这个故事,其实他们的成功都是在与时代共振。如果不是高考改革,宋运辉不会有机会进入大学;如果不是集体经济改革,雷东宝不会以村庄之力撬动市电线厂;如果不是市场经济放开,杨巡可能还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

这部剧里还有好些被时代抛弃的人:被国营经济惯懒了的电线厂工人、因为蝇头小利贪污的老村支书、以为爱情可以天长地久的程开颜……很难说他们做过什么不正确的选择,因为真实的历史里,时代的洪流前,任何人都只是听着那声轰隆隆急于流窜的蚊蝇。一旦没踩对节奏,下场自然是被远远甩在后头。可是,所谓节奏,又有几人能精准把握呢?

董子健饰演杨巡

我们常常过于在意当下,忽略了今时今日的生活来自于过去的塑造,而过去的我们,其实有极大部分是被历史的大环境影响着。所以才有所谓的80后、90后和00后。从这一点来说,人与人之间的底色其实没那么不同,被时代推着走的我们,也许差别只在某几个选择的瞬间。如果以这种发展的历史观来重新拷问今日的生活,忙于庸常的我们,是不是能在时代的裹挟下想得更清楚一些,使我们区别于上个代际的根本又是什么呢?我们的物质水平比三十多年前提高太多了,但我们是否有剧中三位主角那样面对挑战的勇气和毅力?

要想见来者,先得见“古人”,这或许就是《大江大河》作为一部剧给我们的最大启示吧。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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