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认气候变化与否认种族歧视的人有何共同之处?

他们认为“相信”科学发现是一种愚蠢的事情,他们认为自己的不信任是一种高智商的表现。

图片来源:KACPER PEMPEL / REUTERS

在过去的两年间,美国内外的13家机构召集了共计1000名专家,包括300位顶尖气候科学家,他们自愿奉献自己的时间和专业技能,完成了第四次美国气候评估(Fourth National Climate Assessment)。但是我(指本文作者、美利坚大学反种族主义研究和政策中心主任Ibram X. Kendi)从事研究的领域并没有这样的活动,没有法律强制进行的国家种族评估,总结种族歧视在现在和未来对美国的影响。即便如此,我仍然能理解那些气候科学家。

无论是美国内部的全国气候评估,还是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进行的全球气候评估,气候科学家们十几年来一直在发出警告。如果没有“实际而可持续的办法来减少全球温室气体的排放量”,全球变暖带来的影响会越来越严重。我能理解他们对科学正确性的坚持、在科学研究上的努力,以及培养和保护人性的追求。“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气候科学家安德列·道顿(Andrea Dutton)最近在推特上说。

第四次美国全国气候评估的第一卷于去年发布,得出的结论是,除了“人类活动,尤其是温室气体的排放”之外,“没有其他可靠的解释”来说明全球变暖的原因。第二卷发表于“黑五”期间,评估报告指出,“更频繁和严重的极端天气和气候事件,以及气候的普遍变化,将会继续损害为人类提供重要福利的基础设施、生态系统和社会系统。”

“我不相信,”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对气候现状进行回应,“不会的,我不相信这种理论。”他之前也有过类似的言论,听起来让我觉得熟悉。“不是的,我不是种族歧视者。”特朗普总这样说。但证据很明显,他确实是个种族歧视者。

当气候科学家听到特朗普和其他人不相信他们的科学研究成果时,他们内心的沮丧我能够理解。种族歧视的研究者也经常遇到别人随意否认我们的研究成果的情况。气候和种族研究科学家见证了人们对气候变化和种族歧视的否认,结合成了对有色“边缘”人群的否认,他们认为这些边缘人群“就应该遭受更严重的后果”,第四次全国气候评估如此预测。

特朗普不相信气候变化,也称自己并不是一个种族歧视者

反对者认为气候变化和种族歧视都不是真的,他们不相信这是由温室气体排放或种族歧视政策造成的,他们也不相信对此进行管控能对社会有好处。这些反对有着同样的基础:从科学到信仰的转变。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造就了这种基础,却很可能因为二氧化碳排放和种族不公而崩塌。这些反对的声音攻击科学家们的可信度,忽视他们的科学发现,并将其科学性贬低成一种个人信仰。

其影响便是:科学变成了信仰,信仰变成了科学;万物变为无物,无物变为万物;我们了解所有事情,又不了解任何事情;每个人在每个话题上都是专家,没有人是某个话题的专家。年复一年严谨而专业的训练、研究和思考已经被抛弃,就像是可怜的拉丁裔移民,就像是我们可怜的星球。

那些人认为他们可以决定自己是不是种族歧视者、他们的想法是不是种族歧视、他们的对策是不是种族歧视、他们的政府是不是种族歧视,而不是让接受过训练的种族研究学者来判断。他们认为他们自己可以决定最糟糕的自然灾害、决定历史记录上的最高和最低温度、决定上升的海平面是否由气候变化造成,而不是让接受过训练的气候研究学者来判断。这个时代最大的冲突并不发生在科学家之间,而是发生在个人信仰与科学知识之间。

有多少美国人在努力做到平衡、客观、二元论的同时,认为他们可以同时接受个人信仰和科学知识?有多少美国人相信问题的两面背后都有完善的想法?有多少美国人会问“你觉得种族歧视还是个问题吗?”或是“你觉得全球正在变暖吗?”就好像这个社会在科学发现面前更看重无知似的。

我确实不太了解气候变化,也不太了解除了我所研究的种族歧视和反种族歧视之外的任何内容。否认全球变暖的可笑之处,就相当于问我这样的人是否相信全球变暖;否认种族歧视的可笑之处,就相当于问人们是否相信种族歧视依然存在。

这些可笑的问题有着可笑的答案,否认主义者不仅是提出怀疑,他们用视角所及的例子去解释他们的怀疑,他们不相信科学家们的后见之明、先见之明以及全面的看法,他们不相信种族歧视和气候变化对社会带来的影响所展现的平均值、可能性、悬殊性和历史进程。如果事件的发生不符合他们狭窄的视野,那这些事情就没有发生。他们什么也不相信,他们认为“相信”科学发现是一种愚蠢的事情。他们认为自己的不信任是一种高智商的表现。

“许多和我一样的人都智商很高,但我们不相信这些事情,”特朗普说起气候变化,“看看我们的空气和水,现在是有史以来空气和水最洁净的时候。”

冰川正不断融化,海平面将不断上升

他们不相信目前已经可以被观察到的现实,当然也不相信未来的前景。如果他们不相信白人民族主义者的暴力让美国的情况变得糟糕,不相信美国执法机构也不知道如何阻止这种情况,那他们又怎么会相信情况将变得更糟?如果他们忽略种族之间的巨大财富差异,他们又怎么能相信政策研究学会的预测——到2053年,黑人家庭的财富中值将会到达0美元的红线;20年后,拉丁裔家庭的财富中值也会到达红线?如果他们否认现在的气候变化,他们又怎么能相信第四次全国气候评估提出的预测——“随着排放量以历史最大值增重,有些经济领域的年损耗量将会导致本世纪末美国损失数千亿美元,比现在美国大多数州的GDP都要高”?

他们不相信科学,只相信信号。

“极端的大范围寒潮天气打破了各种记录,说好的气候变暖呢?”特朗普几周前发推说。

“美国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美国电视主持人比尔·奥莱利(Bill O'Reilly)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后说,“如果我们总是在压迫少数族裔,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媒体正在向全世界抹黑美国。”

“民主党这么大的党派,提名了巴拉克·奥巴马——一位非洲裔美国人——作为总统候选人,”时事评论员迪内·希杜泽(Dinesh D'Souza)在奥巴马竞选前几周说,“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最完美的信号,美国已经摆脱了种族歧视的过去。”

信号支配着信仰的范围,信仰支配着我们不能知道和不知道的范围。换句话说,正因为学习过科学,我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我对事情没有了解,我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也就是说,科学到信仰的转变取决于是否有所了解。如果没有了解,人类也不会发展。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们并不是要盲目地信任所有的科学发现,我也不是说所有的科学家和科学发现都是不容置疑的。在《物种起源》1859年出版前几十年,“多源发生说”认为不同的种族是来自于不同起源的不同物种。在20世纪初,社会达尔文派发现白人是最高级进化的自然选择。二战后,科学发现黑人的文化病理使得非裔美国人不得不融入美国白人社会。

但是,科学上的反种族歧视者对于主流种族歧视者的反对,并不会通过说自己不相信,或是玩弄轻易可证伪的替代事实的方式,更不会逃避。

不相信科学发现是一回事,对科学发现进行争论就是另一回事了。争论需要训练和专业性,需要寻找并呈现证据,需要挑战假说和有缺陷的研究设计与分析。与“不相信”不同,争论理应是发生在思想开放的科学家之间的智力交流。而这些怀疑者(有些披着科学家的伪装)头脑狭隘,不愿意在新证据面前改变他们的想法。

为了让人们相信人类的作为和不作为正在让地球灾难性地变暖、种族歧视者的作为和不作为正在带来灾难性的种族不公,环境主义者和反种族歧视者必须要把信仰和科学分开,重点并不在于信仰,而在于知识,我们自己的知识。我们不该问“你是种族歧视者吗”,而是应该问“种族歧视者到底是什么”。我们不该问“你相信气候变化吗”,而是应该问“气候变化到底是什么样的”。

把科学和信仰区分开来,环境主义者和反种族歧视者必须阻止否认主义者制定种族和气候政策。一旦否认主义者当权,他们会致力于提出怀疑,而环境主义者和反种族歧视者必须致力于人性的生生不息。

本文作者Ibram X. Kendi是美利坚大学反种族主义研究和政策中心主任,《大西洋月刊》特约编辑,曾获美国国家图书奖。

(翻译:李思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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