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罪》:国产刑侦罪案网剧的变量与天花板

《原生之罪》的原剧本里,也有不多的天台戏,但被叶伟民特意放大了。“你在天台上,眼下都是生活,生活不会因为你的遭遇而停下来,世界依然在流动。你在高处,老百姓的生活跟你有大的反差。”

文| 壹娱观察 

“叶伟民啊,好好做!”韩三平说。

那是2017年9月,叶伟民应邀去了《无证之罪》的发布会。作为监制,韩三平在会上对网剧这种新产品的自由和灵活表达了青睐,而《无证之罪》的质量也让拍惯了电影的香港导演叶伟民眼前一亮。这个中国首部社会派推理超级网剧赢得了相当高的口碑,豆瓣评分至今稳定在8.2分。

十年前做《投名状》的时候,叶伟民认识了韩三平,“他给了很多支持”。韩三平这三个字对叶伟民来说,是压力也是动力。于是,2017年身体还不是很好的叶伟民答应了韩三平,尝试挑战做一部新的刑侦罪案网剧——《原生之罪》,用24集的篇幅讲述6个核心悬疑罪案故事。

15个月之后的2018年12月,翟天临和尹正主演的《原生之罪》上线,四天后登顶网络剧热度第一名 。韩三平看了,“挺好的,伟民”,叶伟民回忆起三平先生给他的反馈,“在罪案案件的处理力度上还可以更饱满一点。”

叶伟民觉得,他没有辜负韩三平的要求,有人问他15个月拍一部电视剧值吗?他说,值。这15个月里,《原生之罪》剧本筹备5个月,在马来西亚实拍了3个月,后期做了7个月。韩三平去马来西亚参与了《原生之罪》的开机仪式,中途还去探过班。

在马来西亚八打灵再也的热带雨林湿热气候里,韩三平跟一群年轻人坐在片场的监视器后面看样片。作为一个照明工出身的教父级电影人,除了在演员表演和剧本上给出了他的意见以外,他还给现场拍摄的灯光师和摄影师做了指导建议,诸如画面景别、光的反差对比度等等。

“韩监制希望在罪案剧里有一种新的英雄形象,其能贯穿全剧让人印象深刻,包括翟天临和尹正身上正的一面,角色身上能有一种豁出去为他人做牺牲的这种东西”,万年影业创始人何俊逸说。

作为一家年轻的影视公司,万年影业尝试探索出刑侦罪案剧的新方向,专注于出品网剧的精致短剧化,《原生之罪》就是万年影业出品的第二部刑侦罪案剧。

多次去马来西亚不只有韩三平和何俊逸,还有中影股份电视公司总负责人、常务副总经理高博洋和青年作家蒋峰。如果说监制韩三平和万年影业是《原生之罪》和《无证之罪》之间品质延续的保障,那么请作家蒋峰来编剧以及香港导演叶伟民的来执导,则是《原生之罪》突破国产刑侦罪案剧的最大变量。

《原生之罪》不是谁的姊妹

无论是本格推理还是社会派推理,悬疑剧中的刑侦罪案题材一直是网剧的热点所在。从2015年《心理罪》成为爆款,到去年的《无证之罪》和《白夜追凶》同期热播,精品化路线的刑侦罪案题材的悬疑感一直能够抓住互联网用户们的好奇心。

《原生之罪》并不是《无证之罪》的姊妹篇,二者都是侦探罪案剧,但一个是在湿热的热带雨林国家中,一个是在哈尔滨零下三十度的状态下拍摄的。当观众抱着看《无证之罪》的期待打开《原生之罪》,可能也忽略了后者的创新所在,毕竟《原生之罪》在制作上的单集投资体量比《无证之罪》高了一倍多。

2017年《无证之罪》播出后,即便口碑很好,但何俊逸发现后台数据还是令人吃惊的。“无证的弃剧率前期非常高,看到前四集弃剧的占到70%,前六集的占到10%,只有20%的观众看完了12集。”

作为总制片人,何俊逸和团队想到的办法首先就是要加快节奏,区别于《无证之罪》讲述的是一个完整的刑侦罪案故事,《原生之罪》希望在24集网剧中,看完每4集一个单元案件,观众就获得一次满足感。

何俊逸甚至做好了6个单元案件的海报,每个案件有属于它的独特视觉单元,而6个单元的罪案故事就是6部电影的结构,从演员到故事都有鲜明的不同,但这有着相当高的操作难度。“我们的初衷就是尝试新的可能性,万年影业是一家年轻的公司,我们的理念就是做更新颖的内容。”

在中国罪案剧的特殊语境下,《原生之罪》把6个罪案故事放在了一个虚构的热带雨林国家里,这会给网剧本身提供丰富的视觉元素。翟天临和尹正这饰演的两个男主,在经历了多次罪案的洗礼之后,最终救赎了自己。何俊逸希望带给观众的,“不是烧脑推理,也不是阴冷的罪案,而是适合更多观众观看的,让大家能够带着轻松的状态去欣赏的探案故事”。

翟天临和何俊逸

看惯了美剧韩剧的中国观众有着相当挑剔的口味,作为联合出品方,万年影业的何俊逸希望国产《原生之罪》能够把侦探罪案剧的收视天花板往高处再撑一下:一方面是悬疑惊险元素的比例需要跟当下播出条件匹配,另外一方面在结构上也需要做小规律的循环,根据用户画像匹配适当的创作,带着观众进入并不断提升观看门槛。

“进入门槛后的观影坡度需要不断摸索,之前大家看到过国外的罪案剧的成功规律,现在大家都在探索适合我们自己的。”何俊逸说。

值得一提的是,《无证之罪》真正的姊妹篇《坏小孩》已经做完了剧本详纲,万年影业计划把紫金陈的这部作品开发成12集的悬疑迷你剧,虽然两个小说并没有关联,但何俊逸透露,《坏小孩》的故事发生在《无证之罪》之前,其中加入了一定的勾连。

港味之辩?

香港导演叶伟民也是首次挑战网剧题材,在前期剧本开发阶段,他给编剧蒋峰的命题是:借用七宗罪中色欲、贪婪、嫉妒等六个命题回归到六个犯罪案件中,最后以白冰为主的案件故事是前五部的人性总结。

而他跟蒋峰一直纠结的是:以案件为主还是以人物为主?案件本身的铺陈很容易抢戏,但案件本身的作用就是要服务于主角人物,所以选择之间的平衡点成为了难点所在。

“虽然有不足,但我尽力了,我给自己80分。”叶伟民对壹娱观察(ID:yiyuguancha)说。

《原生之罪》对叶伟民来说,相当于同期拍6部电影,这对很多电影导演来说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但30年香港电影工业积累给叶伟民的历练是: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给你一个题目必须在季度内完成,你能解决,你就能成长。

叶伟民(右一)在拍摄现场

《无间道》里刘德华与梁朝伟的天台对决成为了香港电影经典的一幕,而更早之前,叶伟民在拍摄1998年《古惑仔情义篇之洪兴十三妹 》和2000年《友情岁月山鸡故事》里,也对天台戏偏爱有加,这是他的习惯,甚至成了香港电影的标签。

《原生之罪》的原剧本里,也有不多的天台戏,但被叶伟民特意放大了。“你在天台上,眼下都是生活,生活不会因为你的遭遇而停下来,世界依然在流动。你在高处,老百姓的生活跟你有大的反差。”

他要树立的是感觉是:天地人。“天在看人在下。正与反是你无法选择的。真正的原生之罪是,心中有罪才是罪。原生之罪探讨的是罪背后的人,罪如何把人性改变了?”

潜移默化中,叶伟民的香港导演身份也被放大了,在《原生之罪》播出后,让他不舒服的标签就是:“港味”。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追求某种港味元素,选择马来西亚拍摄是因为现有国产网剧创作语境下的创新。

“我是看TVB长大的,TVB是没有做到现有节奏明快四集一个故事的创新”,叶伟民说,包括剪辑师许宏宇和动作指导黄伟亮都是内地知名的影视人。

他更强调的不是地域之分,而是戏本身的好看与否。当年他在香港跟刘伟强十几天就要拍一部戏,“我永远的态度是,没有一个作品预算和档期是足够的,创作是没完没了的要求,如何去准确用到位才是最主要的命题。”

见众生,见现世的痛苦

带着从《无证之罪》中收获的经验,何俊逸向电影学院文学系毕业的老同学、中影股份电视公司常务副总经理高博洋寻求在剧本上的帮助,以找到商业和艺术上的平衡。高博洋在众多编剧中着重推荐了蒋峰,2017年9月,高博洋给蒋峰打了一个电话,仅用了15分钟就谈妥了,让青年作家蒋峰来为《原生之罪》做编剧。

作为一名低调又资深的纯文学作家,热衷并擅长侦探悬疑题材的蒋峰曾凭着《白色流淌一片》拿过人民文学奖,并被翻译出版至数十个国家,而作为编剧,蒋峰并不高产,这恰恰会给影视作品带来更多全新的可能。

为什么选择蒋峰?“当时想来想去,就觉得只有蒋老师合适,他的小说辨识度太强、印象太深了。”高博洋说。

“我们从一开始就明确了一个基本盘,不妄谈人性,不生扯模式,不硬贴类型,更不随随便便破范丹的推理准则,当然也不想做什么刻意的叙事噱头。生而为人,是我们强调最多的字眼。生而为人,更多是人的东西。见众生,表达人的复杂,还有现世的痛苦,对,世界的世,现世的痛苦。这些人跟我们生活很近,我们选取真实发生的案件作为种子,也是从人、从戏理的角度去考虑的,主题虽然在其次,但整体案件的排列,是有一定内在逻辑和表达的,这个蒋峰也有自己的思考。“

作为《原生之罪》联合制片人及剧本总监,同为创作者出身的高博洋,更能理解作家蒋峰对人物创作的把握和拿捏:大时代中所被裹挟的小人物们的困境和纠葛,还有那些难以觉察的存在感。

“总之,在整个这部剧里,核心并不主要想做两个人怎么探案,并不是在玩儿烧脑的侦破和推理,而是在和盘托出案件种子里的生命,以及通过两位主角的眼睛去洞察其中的人情模式和欲望主题,还有人与人、人与境遇甚至阶层关系等等,都是一种生命体验。”

而对导演叶伟民来说,剧本中的文学性是一种障碍也是一种契机。十年前,他跟陈可辛做的《投名状》集八位执笔编剧的合力,上海作家须兰写完了整个剧本,但只用了两句台词,保留了徐静蕾饰演的赵夫人这个“扬州瘦马”的设定。

“蒋峰的剧本是一种新鲜感,我很喜欢他,他写的不是套路化的东西,特别是案件的出发点上很不一样。绝对应该找他写第一稿创意稿,然后找人变成一个电影工业里面的拍摄稿”,叶伟民觉得,作家蒋峰在《原生之罪》的文学性有着某种不准确,也正是这种不准确才有了天马行空的创意。

创作的分寸和纤毫

《原生之罪》12月上线后,引起了极高的关注度,至今排在全网网剧的热度第一。这次由文学作家直接担当编剧,是国产侦探悬疑剧的一次尝试与创新,也是年轻的万年影业和中影电视的联合探索。

眼下,作家蒋峰正在忙着吴秀波主演和监制的悬疑剧《无名侦探》,这位19岁就获得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出版了数十部文学作品并受到诸多知名导演亲睐的年轻作家,未来还会为中国悬疑剧带来多少惊喜,仍旧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推理探案,按说最好只有一个大脑,不分散也不消解,双核驱动那么走,其实是有叙事风险的,毕竟是池震和陆离两个人,所以老蒋叙事的时候在收着,在避开一些东西,不能逾越规则,不能岔得太远。现在看到的,两人的逻辑交互,其实并不是特别高密度,也并不是做出在每个案件序列中严丝合缝的配合性设计,但却有一点生而为人的化学反应,这种状态感其实刚刚好。我们总在提一个词,曲度,听起来比较文学性,但却意味着创作的分寸和纤毫。”

“人的复杂性,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就做生而为人的复杂性,做众生相。有些人在生活里见得到,有些人见不到,但他们确实存在。在偶发和必然中,面对随时可能产生的变化与无常,总有一些人,会闪现出属于人的光芒。正向意义也就有了。到后期制作的时候,老蒋授意,我来动笔,写下了每个案件后的点题式渲染词,算是一种升华,也是一种表达的回归。”高博洋说。

让高博洋难忘的是,每天光着膀子与编剧梳理剧本的工作状态。那是开机前筹备时,高博洋和蒋峰去马来西亚拍摄地八打灵再也跟叶伟民一起打磨剧本,蒋峰在当地待了三个多月。好多个凌晨十二点,高博洋和蒋峰顶着东南亚的潮湿和热气,去楼下印度人和孟加拉人开的小店吃炸鸡和面条,继续聊着人物,沉浸在戏的世界里。

在陌生的异乡,耳畔传来的是穆斯林们每天五次固定时间的祷告声,河沟对岸的巨幅广告牌是知名的羽毛球名将李宗伟,这个屡败屡战的运动员赢得了马拉西亚这个多民族共同的掌声和尊严,当地人说,这是他们共同的国家英雄。

天光微亮,高博洋和蒋峰憧憬着十多个月之后《原生之罪》播出时的场景,有没有掌声或许没那么重要,但要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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