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回来了》和《漂亮男孩》:好莱坞对吸毒题材的新痴迷

拍一部关于毒品的电影几乎一定会将毒品浪漫化,否则就不会有任何叙事——有的只是漫长的夜晚、空空的银行账户,以及饥寒交迫的感觉。

图片来源:Studio Canal

当我们说一部电影或一本书“浪漫化”(romanticize)了一项有害活动时,我们通常是说,它不负责任地把吸毒或暴力表现得像是观众也喜欢做的事情。例如,《恐惧拉斯维加斯》和《猜火车》把酒精和毒品表现地很有趣很酷(《离开拉斯维加斯》程度稍弱)。但是浪漫化还有另一个含义,这个词来自古法语,在它变成爱情或崇高的含义之前,一部罗曼司(romance)就是用韵文写成的故事的意思(roman在法语中仍然有小说之意)。

讲故事和浪漫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是叙事里的姐妹,如果你喜欢这样说的话。关于痛苦的艺术总是有浪漫化这种痛苦的危险,因为讲述故事的行为给经验强加了开始、过渡和结尾,而这种分隔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更不用说激动人心的背景音乐了。拍一部关于毒品的电影几乎一定会将毒品浪漫化,否则就不会有任何叙事——有的只是漫长的夜晚、空空的银行账户,以及饥寒交迫的感觉。

近期有两部电影描述了吸毒成瘾的白人青少年,以及努力让他们回归正途的父母的故事,他们在此过程中要努力去克服内在的种种紧张。在《本,回来了》里,茱莉亚·罗伯茨饰演母亲霍莉,她的儿子本因阿片类药物成瘾从戒毒所回家过圣诞节,这是一趟不明智的旅途。这部电影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狂乱的平安夜,本之前的行为所产生的后果纠缠着他。因为他做出的一系列非常糟糕的决定,霍莉不得不在全城范围内找寻着他。

《漂亮男孩》是一个关于儿子和父亲的故事。蒂莫西·柴勒梅德饰演尼克,史蒂夫·卡雷尔演他的父亲大卫。《本,回来了》以寒冷的纽约州为背景,《漂亮男孩》则讲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加州毒瘾故事。一个是妈妈,另一个是爸爸。但是电影遵循着基本相同的叙事线索:白人儿子摆脱了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堕入严重的毒瘾。面对这种痛苦,父母能做些什么?当孩子们陷得太深,他们究竟该在何时痛苦地停止挽救?儿子一直搞砸,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漂亮男孩》是一部更容易看的电影,但是《本,回来了》质量更高。前者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角色阵容全是美国白人中产,影片把尼克描绘成了一个永远不会完全失去希望的婴儿。后者讲述的是一个被溺爱的白人少年,但至少他的继父(能干的考特尼·万斯)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本是黑人,他早就被关起来了。”

这部电影的真正成就在于罗伯茨的表演,这可能是她最好的表演。霍利忧心忡忡,她温柔善良、平易近人,但是深藏着一个母亲的压迫感。这部电影在唤起家庭的深层本质方面做得很好:熟悉的感觉,从前自我的痕迹,深厚到让人喘不过气的爱。

除了毒瘾十分糟糕、很难摆脱,但人们是因种种原因而深陷毒瘾之外,这两部电影传递的有价值信息就是对家庭的描述。这两个男孩都被家人深深地爱着,但是对一些人来说,被爱的感觉并不好。

电影业还曾采取其他的方式来处理此类题材。2017年的纪录片《女英雄》讲述了三名女性——一名消防员、一名法官、一名志愿者——在西弗吉尼亚州与阿片类药物成瘾的危害作斗争的故事。在互联网时代,观众也还有其他方式来了解药物滥用的情况。上周,《纽约时报》刊登了一篇关于阿片类药物成瘾者的文章,他们被拍到在公共场合使用了过量药物,并被上传到YouTube或新闻网站。一名绰号为“一元店瘾君子”的女人被拍到失去意识,而两岁的女儿在一旁哭喊。她说,“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不能改变它……我每天都带着负罪感生活。”

《本,回来了》剧照

这部纪录片和这篇报道都提高了我们对毒瘾的认识。许多人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国家突然开始关注毒瘾,是因为在美国,阿片类药物滥用主要影响的是白人——这些人开始于合法的镇痛剂处方药Percocet,最终死于海洛因过量。正如《美国公共卫生杂志》的一篇文章所说,当局对这场新危机的反应与他们对其他社区毒品问题的反应大相径庭:“在公众关注美国白人使用海洛因的背景下,政策制定者呼吁减轻对非暴力的毒品犯罪的判刑,并增加获得戒毒治疗的机会。与此同时,在黑人和拉丁裔社区,许多吸毒成瘾的人依然被关押而不是获得毒瘾治疗。”

对娱乐产业的相关批评接踵而至。我们在1990年代可没有看到过对黑人社区的可卡因成瘾有这样敏感细腻的刻画,即便(或者可能是因为)克林顿夫妇用吸毒发疯的“超级猎食者”的意象助长了白人的噩梦——那时候拍出了《古柯碱上瘾者发疯》和《警察》这样的电影。如果不是美国白人突然关心药物滥用——因为这一问题现在已经影响到他们——那么《漂亮男孩》和《本,回来了》永远也不会拍出来。

这种批评不仅仅是政治呐喊,这也是将这些电影作为艺术作品来阅读的一种方式。这可以回到关于浪漫化的含义的看法上面。这不仅仅只意味着拍摄对象从坏变好,将药物滥用浪漫化也可以像将传统的电影叙事结构应用于这个主题一样简单直接。

这两部电影都难以处理一件事情,就是清醒和复吸总是循环发生的,这不利于讲故事。《本,回来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是将故事设定在一夜之间,《漂亮男孩》则用大量闪回的方式来探讨家庭的动态变化。但是把一个瘾君子塑造成一个皮肤白净的英俊年轻人却浪费了无穷的潜力——这很容易。你只要找一个漂亮的男演员,让他在荧幕上哭倒在母亲的怀里,或许让他读几句诗(尼克读的是布考斯基,我甚至没有开玩笑),结尾再给他一点希望,一个悲剧英雄就出来了。

这是很成问题的,因为在2018年做一个瘾君子,意味着路人会拍下你在一元店晕过去的画面。当然,有很多来自中产阶级家庭备受关爱的人经历了本和尼克的挣扎,他们的痛苦是不可否认的。但是,就纯粹从现实来讲,付不起牙医费用的人比看起来没有吸引力的瘾君子要多得多,这是那些你会穿过马路避开的人。无家可归并不是蒂莫西·柴勒梅德在餐厅里的英俊形象,无家可归带来的只有轻蔑的目光和耻辱。《女英雄》里的男女皮肤普遍不好,散发着长期滥用毒品带来的面如蜡色,因为这就是瘾君子的样子。简而言之,吸毒通常是一个关于贫穷的故事,被种族因素加重,而这些电影看起来完全相反。

毒瘾里没有故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除非你把出生和死亡当做开始和结束。如果你有滥用药物的问题,那么你知道这个问题并不存在于你的个性之外:它与你对世界的理解同时存在。对某种物质上瘾就跟口渴这种感觉一样无聊,吞噬一切,无法用语言描述。就这样。对此你能怎么拍电影呢?这很难,所以导演把毒品作为拍摄家庭、社会政治和爱情的电影的起点——算不上有什么开创性。

无论是《本,回来了》还是《漂亮男孩》都不能真的说自己是关于毒品的电影。它们只是常规的浪漫化放逐情节,碰巧毒品在里面做了一个配角。如果好莱坞要开始制作这一类有关白人痛苦的故事,那么电影人需要开发一些更尖锐的工具。

(翻译:李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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