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个世纪的舞台谢幕:回忆熟悉或陌生的香港亚视

这家也曾有过花样年华的香港最老电视公司,在风雨飘摇几十年后,终是要在一波三折中落幕。

近段时间,陆续有朋友给我发来关于香港亚视的各种“坏”消息,我都佯装视而不见,因为从内心深处,我希望它至少能应验老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因为它承载了我们太多人的情感与回忆。

直到近日香港特区政府行政会议终是决定不再延续亚视的电视牌照,这意味着它将在一年之后的愚人节正式停播,这意味着这家也曾有过花样年华的香港最老电视公司,在风雨飘摇几十年后,终是要在一波三折中落幕。

我们很多人知道亚视应是从《萍踪侠影录》、《大侠霍元甲》、《一江春水向东流》等不胜枚举、脍炙人口的影视剧而始,在大陆电视台及影视剧还十分匮乏的上世纪80年代,这些由亚视出产的影视剧曾创下万人空巷的收视奇迹,当之无愧是那个年代的精神食粮。

而当我2011年初,通过中英文编译、面试、试镜等重重考核,进入亚视新闻部工作时,我认识的这家电视台丝毫未有传奇、倨傲之气,而只有所谓“香港精神”的暗流涌动,甚至隐然透出朴实之风。

在新闻部简朴开放的大平台办公间里,仿佛架构着一台无形的“新闻机器”,从前方的拍摄、采写、组稿到后方的编辑、剪片直到导播台组片、播出。你无须担心哪个环节会出差池,生产线上的每颗螺丝钉都专业高效运转着。新闻部每天例行的选题、编排、总结等会议从来都是在大平台中间站着进行的,分管新闻的高级副总裁主持会议,每次会长平均20分钟。

相对香港一般白领而言,香港媒体的报酬并无优势,亚视的薪酬更是低廉。能坚持留下来的,多是对新闻抱有理想与热情的人。有一次,我与香港同事也是如今的好友,谈及内地媒体圈盛行多年的“红包”现象,争持不下,我笑他不了解国情,放弃银行高薪工作转至亚视的他则坚持认为“红包”法理难容。

薪资虽然并无竞争力,但这里的每个记者编辑却都需一专多能,除了两文三语和基本的财经知识外,我们还需学剪片。在刚入职的一周里,在侍弄各种机器方面很不开化的我,再次若回到学生时代,每天主动加班跟技术男们学习摆弄剪片机器,拿着小本子随同事记录广东话和普通话之间的表达差异。

即使你很努力,也从来不要期许得到领导当面表扬,因为一切都是各司其职。但三个月后,我被加薪,成为普通话新闻组的代班主编,时任上司、亚视高级副总裁、素有“香港新闻王子”美誉的资深媒体人梁家荣点名让我出镜采访主持节目,但直到那时,我还从未和他正面对过话。

所以,那段日子教会我许多,也最令人怀念。这里没有自以为是的“无冕之王”光环,只有“我会做好这份工”的自勉。梁总常对我们说:你们做的新闻是要家里的阿妈都要看得懂的。于是,我们的新闻中必须没有华而不实之辞,也必须没有艰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所有新闻都要用客观真实生动的语言讲给想象中的“阿妈们”。如此,当时的亚视新闻以低成本投入博取固定观众群钟爱也是有章可循的。

但好景不常在,半年后,因为管理层干涉而误报“长者离世”事件震惊世界,也在香港闹得沸沸扬扬,亚视新闻公信力直线下降。有业内人士说:你们的这次事件简直可以写进新闻史。此话不假。那时,公司门前时常有拿着“长枪短炮”的同行们。当一个媒体因负面成为被报道对象时,是足以令敬业的媒体人感到羞辱的。在出事第二天下午的编辑总结会上,有同事不停抹着眼泪。

两个月后,两位分管新闻部的高管先后辞职,自此,自断左膀右臂的亚视新闻部人心日渐涣散,离职成为新闻部的常态。而亚视的管理层调换也更加频繁。

其实,仅我在香港的三年间,亚视至少换了2个老板,4个CEO,其中几个也有直接或间接的接触,包括现在广为大家诟病的老板王征,一次在食堂遇到他时,听到我讲普通话,他甚至主动递上名片和我交谈,鼓励我多提建议。那一刻,他平和谦虚得像个销售员,而就是不像老板。

而若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在新媒体已很是多娇的当今世界,亚视就像一个年华老去、久病不愈的美人,每位老板似乎都曾深信他们能用自己的金钱和智慧让美人迟暮的亚视光辉重现。只是心焦的老板又怎会真正站在美人的角度给她安心调养的时间。来回更换郎中与胡乱开药形成的恶性循环只会加速她的死亡。故此,天时,地利,人和已是样样不占的亚视最终谢幕,其实已是心照不宣的结局。

谨以此文纪念曾给你我留下美好回忆的旧公司并致令我领会“香港精神”的旧同事。

作者紫娟:是奔走于京港两地的资深媒体人,运营公众号“紫娟的混搭传播”,主要以文字和电台两种形式讲述不同文化背景下真实生动的人与事。喜欢人物故事和听声音的朋友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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