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宇航
李农今年飞了15万公里，只比马云的800个小时少一点点。
作为德同中国投资基金合伙人，他以高投资回报率与退出率在业内闻名。9月，这位西南地区的投资大咖做客《商界评论》贵宾室，与记者分享了其多年的奋斗史与投资经。
采访现场的李农并没有一般投行精英给人的距离感，他低调而随和，有一种老成都的范儿。聊到投机的地方，他会欣喜地将身体前倾，像遇到了久违的好友。
李农主管的成都德同银科创投基金，是德同资本在全国做的8只基金之一，这几只基金中，属他主抓的这只回报率最高。
好成绩与李农的“出身”密不可分，过去近30年来，他当过大学教师，做过美国上市公司高管，自己还创过业，最后方才来到投资行业。这些经历让他对创业、对企业家始终感同身受，做起项目也能事半功倍。
时代推动的三次转型
1990年，李农是大学内旭日初升的青年学者。他在软件工程领域的研究，陆续以论文形式在国内国际发表，自身破格提职。但1992年的改革春风让李农心潮涌动，他放下手中的笔，追随伟人步伐去了深圳，到了一家5 000人的香港制造企业打工。
大学积累的知识与形成的认知体系，让李农脱颖而出。他从电脑部分析员做起，因为工作出色，6个月内四次被提拔，直至任公司董事总经理。改革的浪潮吸引李农参与，他没有错过时代给予的机遇，完成了第一次转型—从研究型学者到实干型高管的转变，将自己所学落实到了真正的企业服务中。
快速站稳脚跟的李农，并没有获得安全感。在信息时代前沿阵地的深圳，他感觉每一天都是新的，随时都有可能打破认知边界。1993年，当他第一次看到朋友名片上印着的、自己根本不懂的互联网邮箱时，“一下子蒙了，感觉好像马上要被时代淘汰”。
危机感促使李农改变，他凭借自身的专业背景，逮住机会加入了美国一家通讯网管软件公司DSET，并创建了中国DSET公司。“我集聚了当时中国最好的一批软件工程师，1998年开发了南韩三星的CDMA网元管理系统，1999年开发美国SDH网管系统，2000年开发法国本地网管系统”，连续三年收入数百万美元，中国公司一直位居DSET公司全球分支机构综合效益第一名。
4年后，他与美国老板合伙投资1 000万元收购DSET中国，成立天盟网络技术公司，并获得了Intel Capital、宏基、龙科创投（即现在的德同资本）在中国西部的第一笔投资，专注中国电信营业商设备商的网络管理软件，被评为四川重点扶持软件企业，获科技部863计划支持、2003年中国发展最快中小企业50强。
2005年，天盟公司与香港上市公司合并，李农股权变现退出。天盟的这段经历，让李农完成了第二次转型—他从一名职业经理人转变成了一名创业者、企业家，完整感受了企业从0到1的酸甜苦辣，深知企业发展不同阶段的痛点、难点。
当时已经拿到加拿大签证的他，在风景优美的别墅区只待了2个月。“感觉还是要继续做点事”的李农，决定为过去这些年的经验做一个系统梳理总结，他回到了久违的校园，进入北大光华，读了第二个硕士。这一次的回归，意外间也促成了李农第三次转型—做投资。
▲回归校园意外间也促成了李农第三次转型—做投资。
去成都“开荒”
2008年中国经济一枝独秀，国内进入了金融加速时代。当年投资李农的德同资本找到他，与成都市政府和国家进出口总行，联合发起成都第一只有限合伙制创投基金—德同银科。
虽然被各方寄予厚望，但李农心里其实没有底。国内创投市场自IDG1993年成立起，当时发展积累不过15年，更重要的是，玩家们的主要市场仍集中沿海一线城市。“成都以西，都仍然算是一片投资荒地”，李农来成都谈的第一笔投资，“企业连对赌机制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我大概率是个骗子”。
政策、市场认知外，团队构建也是难题。李农虽然名为合伙人，在租下办公地时，整个德同银科只有他一个正式员工，“是真正的光杆司令”。由于地处西南，李农如果按照德同资本“国际名校学历，海外大公司工作经验”的标准，可能永远也招不到合适的人。
李农并没有受困于客观条件，他打破桎梏就地取材，在当地企业圈、高校物色了一批有潜力的年轻人，相比德同资本其他区域动辄沃顿商学院MBA、JP摩根、美林投行等出身，李农自嘲“成都团队基本都是土鳖”。
他亲自带着这群年轻人在德同的平台学，向行业专家学，组织讨论班，这个“草台班子”快速成长起来。
一边培养队伍，李农一边在研究他负责的市场里，什么最有投资价值。
当时，国内天然气占一次能源消费的比重不到4%，远低于世界平均值14%，更不及欧美国家的28%。这种差异，也让国家计划加速推进天然气使用。瞅准大势，李农带团队足足做了两年前期工作，对天然气勘探、钻采、存储等整个价值链作了深度分析，最后在2009年锁定了成都华气厚普。彼时这家做加气机的小企业年利润只有400万元。
有了充足准备，李农团队只用了短短两个月时间就谈妥了所有细节，给华气厚普投了5 000万元。除了资本，他们还为企业作战略定位，跟国外名企作比对，定追赶目标，为他们引进财务、管理等方面人才。
之后，他们用第二笔融资帮华气厚普收购了一家上游企业，这个举措让华气厚普比同行的利润率多了20%。就这样，在一连串的增值服务下，华气厚普年利润节节攀升，从开始的400多万元跃升到1.8亿元，真正成为了行业龙头。
“找方向、培养队伍、打硬仗”，在德同银科的第一期基金里，这个流程不断循环。西南的每一块有企业身影的地方，李农都带着人去拜访过。正是这种孜孜不倦，永不服输的劲头，让德同银科保持高速成长。
3年后，德同银科投资了18个项目，投资金额6亿元，投资年增值率超过60%，位居德同资本各子基金全国第一，在西部同行中名列前茅。
▲投资加气机企业华气厚普，是李农的经典战役。
投资而非投机
“每年交成绩时看似很风光，这背后创投人其实很累，最多的时候我一周飞6趟”，到今天，李农作为投资人早就实现财富自由，坚持投资是源于心中的一份热爱。
“我们投一个企业，就必须了解其所处行业的最新动态，这让我们不断学习保持年轻，”李农享受这种状态，因为投资面对的企业家或投资人都是成功人士，“识万种人也如读万卷书，看到身家几百万、几千万元的企业家变成几亿几十亿元的身家，我们也与有荣焉。”
多年的投资经历，让李农沉淀出一套自己的投资原则：
“一是看赛道，就是看企业的发展方向是否代表了社会发展方向、国家鼓励的方向，要踩到点上；二是看赛手，我们希望企业家有技术、有创新、有诚信、有担当，尤其当大笔钱投进来后，能克服诱惑，清晰地知道该怎么去用钱；三是我们会看自己对企业能否起到助推器的作用。如果大家抢着投的企业，我们一般会退。因为既然大家都帮它，为什么我们还要再去呢？我喜欢找原生态的、大家还没有看到的企业。”
2011年，借创业板东风，创投界一片“形势。大好”，做题材、找关系、上市为王，风口企业只要被创投盯上，估值直线上涨。
当时一家有机蔬菜食品配送企业，业界跟风者众多，价格奇高，虽然德同凭品牌抢到了投资份额，但是李农掌控的基金没有去参与。他转头把手中的资金投入了刚刚定向增资扩股的和邦股份，这是一家位于四川的新兴化工经营公司。德同银科出资4 000万元，以5元每股的价格，获得800万股，占股2.29%，晋升为和邦股份8大投资机构。
仅用了1年，有机配送概念风口刮过，之前被抢投的创业公司业绩平平，度日艰难。而和邦股份却宣布登陆上交所，上市后投资回报超10倍。这也成为李农主持的第一期人民币基金里面，高投资回报的典型案例。
这个案例也体现了李农一贯奉行的价值逻辑，“投资不是投机，是发现价值和创造价值的过程”，他希望财富的正确配置链条应该是企业赚该赚的钱，为社会提供价值，而这样投资人才能更体现出价值。
据普华永道的年财务审计报告，由李农带领的成都德同银科一期基金6年平均IRR（内部收益率）38.68%，其投资的厚普股份、恒阳牛业、海川实业均获得上市或指数增长的高收益回报。
良知资本能走得更远
在西南创投市场扎根10年，对这里的发展李农历历在目。
如果从PE的角度看成都，李农认为：
1.0阶段是埋头挖掘、精耕细作，比如德同银科的一期基金就在挖掘清洁能源、军工制造、食品工业等领域的潜力企业；
2.0阶段是发掘价值洼地，将川外的资本请进来。
3.0阶段是走出盆地、放眼世界。就如金融企业，在移动互联网和即将到来的人工智能背景下，成都要以全国甚至全球的眼光，帮助企业做好增值服务引进，提升自我价值，同时也能够走出去接收更好的人才。
成都正在走向新时期，创投市场也需要升级定位。
谈到对未来的投资思考，李农认为资本的良知尤为重要：“西方投资注重工具理性，把赚钱做到极致，比如次贷危机时哪怕明知有问题的钱也在赚。”在德同资本的投资经中，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形成的良知资本才是核心，投资的企业失败方式多种多样，但没有诚信的企业家迟早会出问题。
熟悉李农的投资人都知道，他主投的第一期基金投资，单个投资基本在5 000万元以上，均为上市回报或估值超10倍的“独角兽”，而投资失手“烂”掉的只有一个小项目。
德同银科曾在福建投资一家做乡镇农村婴儿护肤品市场的企业，用债转股投资资金到位后，发现企业财务有做假，李农立即退出。
“天道正行，同心同德”，李农推崇大儒王阳明“知行合一”的思想。他在复盘时跟团队强调，诚信是有格局创业者的基本素质，言行不一的企业，无论技术与市场多么诱人，也不能合作。
然而投资有风险，创投界没有百发百中的神话，如果只是呼吁市场保持底线、教育企业家遵守诚信，未免太理想化。如何在价值观基本认同的情况下，通过工具加强投后管理，防范和减少投资风险及失误，将是改革投资市场的决定因素。
李农的团队正在研发一套基于人工智能、区块链的创投全程跟踪的系统，这个方案将解决困扰市场资金运用渠道、创投双方诚信记录、投融标的信息对称等难点，这是李农以投资人身份内部孵化的新项目。
投资是李农默认的人生最后一份职业。在中国经济结构转型的今天，他希望通过投资，传播诚信价值文化，打通金融与技术和市场的对接，建立一个透明高效的投融机制，帮助国内企业做大做强，这也是他职场生涯最后一站的终极追求。
专访李农：好投资需要资本与企业家合拍
记者：德同资本在西部投资成绩不错的原因是什么？
李农：相对于其他投资的机构来讲，德同的成绩得益于早年的布局。德同人民币基金最初是从西部发展建设起来的。要投资西部，必须先要了解西部；了解西部，就需要组建本土的管理团队。在那个时候，大多数的基金是以海归拿着海外的钱，按照美国的投资模式在中国做投资，开始集中在北上广深，然后到西部，大都是“候鸟”型，飞过去与企业家见一面就飞走了。这样很难对西部的企业和企业家有深入的了解。
记者：德同银科在西南市场的投资回报率与退出率都很高，有什么秘诀吗？
李农：投资表面上看好像是钱在选人，实际上人也在选钱。人要看钱背后能否带来更多的力量。因为一个好的投资，一定是把增值服务跟投资结合起来的。我们做华气厚普能取得成功，不仅有投资，还协助企业做人资、战略、供应链收购等工作。另外，投资人和企业家之间要有默契和共识，如果大家想的不一样，即使投资人临时把钱拿进来，将来也会扯皮，对企业产生不利。
记者：在西部扎根10年，你能不能总结一下这片市场中企业家的特点？
李农：西部企业家踏实勤奋，做事坚持，有利于技术的沉淀。除了天然气清洁能源，由于历史原因，西部在先进制造，特别在军工制造方面有一些优势。川渝军工制造在全国名列前茅，有很多好的骨干企业。5年前，成都成立了好多只军工专业的基金。我们在四川也投资了一家飞机发动机制造企业，航空工业代表了一个国家工业的水平，而发动机又是航空工业的一颗明珠，它需要很多技术的沉淀，需要安下心来耕耘，这就需要有强有力的投资方作为后盾。
记者：如今德同银科主要在看什么样的项目？
李农：除了我们一直跟踪的清洁能源、军工、生物医药、医疗健康、消费领域外，目前我们也看好特色小镇的发展机会。在表层所谓的“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价值下，其实有大量的投资趋势可挖，在新型产业引领的后半程城市化进程中，土壤治理、有机农业、云农场、农村淘宝、特色旅游、地方特色产品开发都是大有可为的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