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立佳
编辑 | 馨羽
从一开始,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就具有双重目的的宗旨:让人们接触到艺术品原作,并通过百科全书式的世界艺术收藏来传播和教授艺术史。博物馆馆藏艺术品十万件,可以说是全世界大学博物馆里数一数二。即使在美国高校中诸多博物馆中,普利斯顿所收藏的欧洲艺术藏品也是首屈一指的。
博物馆学术气氛浓郁,法度严谨,得益于悠久的历史和强大的艺术与考古系,历代校友和社会捐赠,有一流的藏品、高水平的策展能力和丰富的教育资源。有古代美洲土著艺术、非洲艺术、美国艺术、伊斯兰艺术、亚洲艺术、当代艺术、欧洲艺术、印刷和素描、摄影等九个展馆。
美国各个著名大学美术馆在中国藏品方面各有所长:哈佛大学博物馆藏有精美的敦煌壁画,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则有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拳毛騧;而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在中国书法的收藏方面颇有建树,有号称美国藏中国书法第一名品的王羲之《行穰帖》,还有黄庭坚《赠张大同卷》、米芾的《留简》《岁丰》《逃暑》三帖、赵孟頫《湖州妙严寺记》等诸多珍品。
纸本 纵30厘米,横372厘米
学界普遍认为王羲之的书法真迹已不存于世,因此现在谈及王羲之作品,实际上说的都是他的摹本、复本。《行穰帖》为初唐时期的双钩填墨摹本,硬黄纸本,24.4×8.9cm。二行,十五字,由北宋徽宗金泥题签和宣和之印。
王羲之的真迹如今已无片纸传世,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馆藏的唐人摹本无疑是我们最能感知其书法神妙的窗口,事实上,唐人双钩填墨摹写真迹技术之高超,后人早有“下真迹一等”的称誉,在最大程度保存了王羲之书法的原貌。
《行穰帖》曾为董其昌友人吴廷所藏,明董其昌有多处题跋,后入清宫,乾隆有题跋题诗及鉴赏印。董其昌跋:“东坡所谓‘君家两行十三字,气压邺侯三万签’者,此帖是耶?”乾隆帝则赞它“于浑穆中精光内韫”。
《行穰帖》全文为“足下行穰九人还示,应决不?大都当任”,初一看还真是有点不知所云,因为这只是王羲之一封信札的残余部分而已,前后文在唐朝摹写前就缺失了。《行穰帖》是王羲之草书中最为奔放爽畅之作,颇有雄浑圆融之气,显示着其书笔势由内擫向外拓的迹象。其字与字大小悬殊前所未见,且字势一泻而下,体格开张,姿态多变,开王献之“尚奇”书风之先河。
王羲之书法有多种类型,《兰亭》《圣教》《平安》《奉橘》为一路;《丧乱》《频有哀祸》《初月》为一路。《行穰帖》为后一类,笔笔压纸、饱满浑厚。书法家及书法理论家陈振濂将《行穰帖》与《丧乱帖》《孔侍中帖》诸帖看做是“忠实派”唐摹本,并评说:《行穰帖》“留下了最真实的‘晋帖古法’‘魏晋笔法’的线条形态,其它反映出了真实可信的‘魏晋笔法’的本相来。”
自古以来,中国书法的爱好者们都有很深的王羲之情结,能够拥有一卷“书圣”的法书名迹是梦寐以求的美事。唐太宗李世民是王羲之的超级粉丝,曾以举国之力搜集王羲之真迹,并在全国征召一流高手到宫廷对着真迹进行摹写复制,因此唐摹本最大程度保存了王羲之书法的原貌。
书圣真迹早已不存于世,而流存到现在的唐摹本也已属凤毛麟角。据研究者考证,现可见并可靠的王羲之书法唐摹本约在二十卷左右,基本收藏在两岸故宫及日本,唯有《行穰帖》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因此著名艺术史家傅申认为:“这是西方唯一的藏品。有了这件珍品,西方的中国书法藏品的地位随之大大提高。”
《行穰帖》原是宫廷旧藏,上有宋徽宗招牌式瘦金体题签及双螭圆玺,可见宋时就已入内府,这点在宋徽宗的法书著录《宣和书谱》中也有记载,而《宣和书谱》之中载录的均为宋徽宗宣和时御府内收藏的名家书法墨迹。傅申对此强调:“现存的王羲之作品的复本中很少有这种无懈可击的证据。”
明朝万历三十二年(1604),董其昌见《行穰帖》时叹为观止,在作品上留下了小楷题签“王右军行穰帖”,还在卷后作了释文和数段跋文,以苏东坡的诗句为跋,对此摹本不吝赞赏:“东坡所谓‘君家两行十三字,气压邺侯三万签’者,此帖是耶?”“观其行笔苍劲,兼籀篆之奇纵,唐以后虞、褚诸名家,视之远愧,真希代之宝也。”隔了五年,他又写:“此卷在处,当有吉祥云覆之,但肉眼不见耳!”
董其昌题跋
1747年《行穰帖》被收入乾隆皇帝的《三希堂法帖》中,“盖章狂魔”乾隆当然不会放过它,如今全卷上依然留有乾隆的题跋弹幕及钤印点赞,比如在黄绝前隔水引梁武帝评语题行书“龙跳天门,虎卧凤阁”八字,下铃“乾隆御笔”朱文方印,其后又盖了“乾隆鉴赏”“乾隆御览之宝”“古希天子”“八微髦念之宝”等诸多钤印。
及至1860的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攻陷北京,圆明园遭洗劫,皇城亦受波及,留在清内府100余年的《行穰帖》由宫内流出,流落民间。(《行穰帖》系由宫内流出,同时流出的还有钟繇《荐季直表》和苏轼《黄州寒食帖》等,并非被列强抢走,联军表示,请不要把所有流失文物的锅都扣在我们头上!)
《行攘帖》流落民间后,几经辗转,1957年张大千以一万元美金买下此贴,并郑而重之地加以收藏,卷中最后一段跋便来自张大千,他还在卷首盖了个大大的“大风堂”收藏章。张大千来日本曾携此卷并一时存放于书法家西川宁处。
张大千在卷首盖了个大大的“大风堂”收藏章,中间那方“望云草堂”白文印是李经迈的收藏章。
造得一手好假的张大千对王右军的字虽然也是爱不释手,不过显然他的商业头脑更胜一筹。1962年,张大千将《行穰帖》交日本京都便利堂复制了若干份,分赠友好。当然,虽然是复制品,但张大千写题跋、盖收藏章、做复制品,都是为了给它“加分”,不久后,他就以八百万日元的价格将此贴卖给了一位日本藏家,折合当时的美金为两万余元。这一票,张大千又赚了翻倍的利润。
1970年,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的美国金融家约翰 艾略特(John Brailsford Elliott,1928-1997)在其同学方闻的指导下,从这位日本藏家手中买下了这卷书法。方闻还帮艾略特掌眼,购买了黄庭坚的《赠张大同卷》、鲜于枢的《御史箴》等数百幅中国古代书法精品。在方闻的帮助下,艾略特在短短几年内便建立了标杆性的中国书法收藏,也由此成为了北美顶级的私人收藏家。
约翰·艾略特
1997年7月25日,艾略特去世,遵照他的遗嘱,这批包括《行穰帖》在内的私人藏珍都捐赠给了他的母校普林斯顿大学的艺术博物馆,继续供学术研究和公众欣赏——普林斯顿是美国大学中研究中国艺术史的重镇之一。博物馆的东亚展厅也以他的名字命名作为纪念。
声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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