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洗白、脸谱化:亚裔演员及角色在好莱坞电影里的艰辛过往

《摘金奇缘》因其卡司均为亚裔演员而备受关注,被认为是好莱坞选角多样性的一大里程碑。在此之前,好莱坞就已经做过许多相关尝试,其中既有成功,也有失败。

导演朱浩伟希望自己的新片《摘金奇缘》能够在好莱坞掀起波澜 图片来源:Warner Brothers

《摘金奇缘》(Crazy Rich Asians)在首映前数月就已被视为现象级的电影,因为它所有主要演员都是亚裔,这在好莱坞电影史中是极为罕见的。这部爱情喜剧改编自新加坡作家凯文·关(Kevin Kwan)的小说《疯狂亚洲富豪》,主演名单星光熠熠,包括吴恬敏(Constance Wu)、亨利·戈尔丁(Henry Golding)、奥卡菲娜(Awkwafina)和杨紫琼。

导演朱浩伟(Jon M. Chu)表示,他对《摘金奇缘》期望很高,希望它不仅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而且能够在好莱坞掀起波澜,让更多美籍亚裔在电影中获得出演机会。

这个目标有些令人望而却步,要知道,美籍亚裔(以及太平洋岛民,这两个群体通常被合称为“美籍亚太裔”)的文化、宗教、语言和经济背景相当复杂。此外,好莱坞电影对美籍亚裔的形象刻画一直以来都不尽如人意,让白人演员饰演亚裔背景角色的案例早而有之,甚至到今天仍层出不穷。但值得我们称赞的演员和作品也不少。以下是按时间顺序列举的与亚裔电影人相关的里程碑事件,及他们在好莱坞的探索过程中遇到的挫折,这些成绩和经验成就了今天的《摘金奇缘》。

《桂河大桥》剧照

1918年:早川雪洲创办了自己的电影制片厂

默片演员早川雪洲(Sessue Hayakawa)是公认的第一位美籍亚裔电影明星,而且大概也是最伟大的一位。1918年,他因看不惯好莱坞对亚洲人错误且带有歧视性的形象刻画,眼见条件成熟,便创立了自己的电影制片厂——豪沃斯影业(Haworth Pictures Corp.)。在经营豪沃斯影业期间,他制作了23部电影,同时他也是当时片酬最高的演员之一。由于好莱坞内部对亚裔的敌视情绪愈演愈烈,他不得不于1922年暂时离开,并最终于二战后重回美国影坛。1957年,他凭借自己在《桂河大桥》中的演出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黄柳霜

1935年:黄柳霜在竞争某个美籍华裔角色时输给了路易丝·赖纳

黄柳霜(Anna May Wong)是20世纪20年代的默片影星,但她认为自己常被脸谱化的亚裔角色所禁锢。当赛珍珠(Pearl Buck)的小说《大地》(The Good Earth,讲述了旧中国的农民王龙积累资本成为一个富户的故事)于1931年出版时,黄柳霜公开表示自己希望参演由此作品改编的同名电影,因为在好莱坞,能够在影片中饰演一名中国女子可谓千载难逢。但后来她发现自己从未被列为女主角的候选人,因为制片人有意让白人男演员来饰演男主角,而在当时“反异族通婚法”的规定下,白人演员在电影中的“官配”不能由非白人演员出演。制片方邀请黄柳霜饰演“小妾”的角色,但她回绝了。路易丝·赖纳(Luise Rainer)凭借此片中对中国女子的演绎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20年代进入大众视野的黄种人角色还有傅满洲(Fu Manchu)和陈查理(Charlie Chan),在白人演员的诠释下,他们也成了脸谱化的亚裔形象,不过是西方人想象的产物罢了。

《花鼓歌》影星关南施于2005年1月出席曼谷国际电影节

1961年:《花鼓歌》——第一部由美籍亚裔主演的好莱坞歌舞片上映

在那个年代,创作一部以美籍亚裔为主要角色的电影是很冒险的选择。当时人们已对白人演员饰演亚裔角色的现象司空见惯,米基·鲁尼(Mickey Rooney)就在《蒂凡尼的早餐》中饰演了女主角的龅牙日本邻居。许多年来,美籍亚裔对《花鼓歌》这部改编自音乐剧的电影的感情十分复杂,因为影片的制作方并无亚裔,而且剧中充斥着脸谱化的亚裔角色,包括一个温顺听话的新娘,以及一个拜金的舞女。但用近几年的眼光来看,这部曾获得五项奥斯卡奖提名的歌舞片与同类影片相比显然更加兼容并包,因为自它上映57年以来,我们还没有看到第二部由美籍亚裔演员挑大梁的好莱坞歌舞片。

1973年:《龙争虎斗》为李小龙赢得身后名

凭借电视剧《青蜂侠》(The Green Hornet)中的“加藤(Kato)”一角在美国小有名气后,李小龙开始在好莱坞努力为自己争取主演的机会,为此,他甚至自己开发了一部新的电视剧,这部剧据说就是后来大卫·卡拉丁(David Carradine)主演的《功夫》,由于制作方不相信东方人能够挑大梁,于是最终换成了白人主演。这场风波后,李小龙回到香港,拍摄了三部大获成功的电影,这引起了华纳兄弟娱乐公司的注意,他受邀出演《龙争虎斗》的主角。但令人痛心的是,在这部影片上映前六天,在李小龙终于能在美国实现事业腾飞之时,他却不幸去世了。即便如此,李小龙依然是人们心目中的国际传奇巨星,而且他为成龙和李连杰等功夫明星后来的成功打下了基础。

凭借《甘地传》中的表演于1983年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本·金斯利
凭借《杀戮战场》中的表演于1985年获得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的吴汉润

1983与1985年:《甘地传》和《杀戮战场》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取得大丰收

莫罕达斯·甘地的传记电影《甘地传》获得了八项奥斯卡奖,包括最佳影片和本·金斯利(Ben Kingsley,他是英国和印度混血)的最佳男主角。两年后,讲述两名战地记者逃离柬埔寨的《杀戮战场》也斩获了三项奥斯卡奖,其中包括亚裔演员吴汉润(Haing S. Ngor)的最佳男配角。本·金斯利、吴汉润和梅木三吉(她于1957年凭借《樱花恋》荣获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是迄今为止仅有的三位获得奥斯卡表演奖的亚裔演员。到了2008年,又一部由英国制片、主演为印度裔的电影得到了奥斯卡奖的青睐,它就是《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喜福会》导演王颖

1993年:电影《喜福会》大获成功

1982年的电影《寻人》被认为是第一部由亚裔执导,且在美籍亚裔圈子以外也引起了不少反响的独立电影,导演王颖凭借此片获得了一些认可。而由华裔作家谭恩美的作品改编的同名电影《喜福会》则是他的第一部主流好莱坞影片,并且取得了票房口碑双丰收。

导演李安

1993年:《喜宴》为李安在好莱坞的辉煌打开了大门

李安的爱情喜剧《喜宴》是当年投资回报率最高的电影——以一百万美元的投资成本换回了两千多万美元的收益。2005年,他凭借电影《断背山》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这是该奖项在历史上首次由非白人导演取得,2012年,他又凭借《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梅开二度。他执导的动作电影《卧虎藏龙》至今仍是美国票房最高的外语电影。

动画电影《花木兰》剧照

1998年:《花木兰》——第一部主要由美籍亚裔配音的迪士尼动画电影上映

中国古代传说《花木兰》讲述了一名女子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故事。迪士尼把这个传说改编成了动画电影,电影由美籍华裔作家萧丽塔(Rita Hsiao)操刀编剧,且配音人员绝大多数都是美籍亚裔演员,包括温明娜、黄荣亮(B.D. Wong)、吴汉章(James Hong)、森田则之(Pat Morita)和武井乔治(George Takei)。此后,迪士尼还推出了另外几部讲述美籍亚裔或太平洋岛民故事的动画电影:《星际宝贝》、《超能陆战队》、《海洋奇缘》等。真人版《花木兰》电影将于2020年上映。

M.奈特·沙马兰

1999:《第六感》已成为一种文化现象

海利·乔·奥斯蒙(Haley Joel Osment)在电影《第六感》中的那句“我能看到死人(I see dead people)”深深刻入了一代人的脑海,本片导演M.奈特·沙马兰(M. Night Shyamalan)的名字如今也与这类结尾有着超级反转的灵异惊悚片紧密相连。虽然他有些作品不尽如人意——其中首当其冲的是《最后的风之子》,当时他因在影片中让白人演员出演了原版动画中的因纽特裔和亚裔角色而广受诟病。目前他正在参与制作自己“惊悚宇宙三部曲”的最后一部《玻璃先生》,该片将于2019年上映。

《猪头逛大街》三部曲的主演约翰·赵和卡尔·潘

2004:《猪头逛大街》——第一个由美籍亚裔演员主演的好莱坞电影三部曲诞生

约翰·赵(John Cho)和卡尔·潘(Kal Penn)主演的“过把瘾喜剧”《猪头逛大街1》于2004年首映时票房表现平平。但当DVD发行时,该片却迅速地积累了一群死忠粉。这便让制作方把这部电影的第二部(2008年上映)和第三部(2012年上映)的制作提上了日程。

2013年5月,导演林诣彬在《速度与激情6》的首映礼上

2009:林诣彬把《速度与激情》系列电影变成了全球吸金大作

在凭借独立电影《火爆麻吉》崭露头角后,林诣彬于2006年执导了《速度与激情3:东京漂移》。这部电影起用了全新阵容,除了范·迪塞尔的客串外,再没有前作的其他演员参演。但在林诣彬的下一部电影——2009年的《速度与激情4》中,原先的班底范·迪塞尔、保罗·沃克、米歇尔·罗德里格兹、乔丹娜·布鲁斯特又重新回来了。截至目前,这个系列已在全球狂揽超过15亿美元。林诣彬将在接下来的几年暂缓对这个系列电影的制作,但《速度与激情》的第九和第十部也将由他执导,它们将会是这个系列的最终章。

道恩·强森在《木乃伊归来》中

2016年:道恩·强森当选全球片酬最高男演员

许多人仍喜欢称呼道恩·强森(Dwayne Johnson)为“巨石强森”。作为一名职业摔跤冠军,他在2001年通过《木乃伊归来》踏入影坛时,有些人曾对他表示质疑。但15年过去后,他成了全世界片酬最高的男演员之一。在动画电影《海洋奇缘》中,强森为半神毛伊配音,充分展现了自己作为波利尼西亚(太平洋群岛)裔的气魄。

2017年3月,斯嘉丽·约翰逊在《攻壳机动队》东京首映式上为影迷签名

2017年:《攻壳机动队》:选角“洗白”的争论

数年来,不少美籍亚裔积极分子一直公开反对好莱坞电影选角时的“洗白”举措——这些影片包括《霹雳五号2》《21》《七龙珠》和《奇异博士》。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日本漫改电影《攻壳机动队》中的女主角草薙素子由斯嘉丽·约翰逊出演,这一选角引发了许多争议,而似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好莱坞方面把这些意见真正听进去了。派拉蒙影业北美发行主席凯尔·戴维斯(Kyle Davies)承认,那些针对“洗白”的批评对影片的宣发很不利。

电影《大病》的主演和联合编剧库梅尔·南贾尼

2017年:《大病》造就了库梅尔·南贾尼这颗明星

库梅尔·南贾尼(Kumail Nanjiani)和妻子艾米丽·V·戈登(Emily V. Gordon)根据二人的恋爱经历创作了电影《大病》的剧本,并凭此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提名——这是以美籍亚裔经历为题材的剧本首次获得该项提名。尽管此片颇受赞誉,但还是有影评人批评了片中对南亚女性脸谱化的形象刻画(《喜福会》也曾因其对亚洲男性的形象刻画受到诟病)。这篇影评重点指出,想要通过单单一个故事来描述整个美籍亚裔群体是不可能的——还有许多故事等待着电影人的挖掘。

(翻译:黄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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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华盛顿邮报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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