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黄渤:所有人登上诺亚方舟之后的故事才更好玩

“斜杠中年”黄渤再次点亮新技能。

演艺圈中很少有人能比黄渤更令人放心。做演员,几乎所有主演的电影豆瓣评分都在及格线之上,这在国内演员中非常难得。风趣幽默的言谈和个性也让他成为综艺节目的宠儿,还经常客串主持大型典礼,比如第49届金马奖颁奖典礼,《创造101》总决赛等。

此前在接受界面娱乐采访时,徐峥曾经说过,他见过的导演都是智商情商很高的人,因为只有这有才能处理好现场的各种情况。现在,他的朋友黄渤终于也尝试做导演了。本周五,黄渤的导演处女作《一出好戏》正式上映。影片在上海和北京各举行了一场发布会,到场的嘉宾阵容足以撑起一场小型颁奖典礼,而且看这一串名单:导演曹保平、宁浩、张一白、韩延、黄建新,演员孙红雷、白百合、闫妮、田壮壮、邓超、赵又廷、刘昊然、董子健、夏雨、袁泉,梅婷,蒋雯丽、郝蕾,贾玲、包贝尔、歌手罗志祥、李玉刚等,而窦靖童、阿信等人的到场难免让人产生“次元壁破裂”的感觉,实在不得不羡慕黄渤在圈中的好人缘。

但在电影选角上,黄渤却非常克制。主创中知名度比较高的只有舒淇、张艺兴、王宝强、于和伟和王迅,流量明星只有张艺兴一个人,而且看完电影会发现,张艺兴的角色确实和他本人的某些气质非常贴合。在接受界面娱乐专访时,黄渤表示,选角首先考虑的还是合不合适,“而且只要来,没有谁是来帮忙客串的。要来就得从头到尾。”

本片中,张艺兴在外形上牺牲不少

之所以“要来就得从头到尾”,因为《一出好戏》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荒岛上。故事以某公司员工团建出游遭遇海难,被迫流落荒岛共同生活为情境。但黄渤这一出好戏又不止荒岛求生这么简单。影片的一个设定是,一群人遭遇的海难是由极端反常的滔天巨浪引发的,而由于社会上盛传陨石坠落将摧毁整个世界,所以当这一公司的人流落到荒岛上,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次海难的遇难者还是一场更大灾难的幸存者。岛外的文明世界对他们来说成了薛定谔的猫。这座小岛成为了人类社会的试验场,一个可以重新构建的乌托邦。人类面对生存时能够爆发多大的能量,在满足了基本的口腹之欲后又会滋生出怎样的欲望,黄渤告诉界面娱乐:“所有人登上了诺亚方舟只是个开始,我觉得后面的故事可能才是更好玩的。”

在上映前,《一出好戏》已经组织了几场点映,影评人钱德勒认为,“团建”是本片的戏眼,给影片看似荒诞不经的情节垫了底。电影实则是三种商业模式的比拼,农耕社会的、传统资本主义的和黄渤所代表的互联网新贵,本片是正在发生的现实图鉴。张一白认为,黄渤用电影呈现了一部艺术化的“人类简史”。

此外,本片也少不了黄渤擅长的喜剧元素,他告诉界面娱乐,他还是习惯把严肃的事情嘻嘻哈哈的说出来。

目前看来,黄渤做导演依旧发挥稳定,但他说,这只是一次尝试,是他演员生涯进入困惑期时给自己的一阵兴奋剂,“做一个不好的导演,跟一个还不错的演员,相比较的话,我宁可选择做一个还不错的演员。”

界面娱乐对话黄渤

界面娱乐:有资料显示剧本筹备了八年,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黄渤:那就是能力不行呗(笑)。其实没有八年,从一开始有这故事,到慢慢在琢磨,实际认真做就是从《寻龙诀》(2015年上映)之后。

界面娱乐:这个故事是你想到的吗?

黄渤:对。我是编剧之一。

界面娱乐:为什么想到这样一个故事?

黄渤:觉得这个好玩,它的可能性多。我不是个职业导演,我也没有就要开始做职业导演的想法。其实这也就是个尝试,很早之前的时候就要拍,当时他们跟我说,你要自己导吗?我说要没人我就自己导。那是大家都还没做导演的时候,他们还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勇敢。后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很多人第二部都拍完了,我还在这磨叽。

一开始就是觉得这个故事开口多。最早有想过《2012》那个电影,他们拍了前半段,所有人登上了诺亚方舟,我觉得后面的故事可能才是更好玩的。一堆人上了方舟上以后,吃的能撑多长时间,能源能撑多长时间,真的能找到下一个陆地吗?灾难会过去吗?这些人中间会产生爱情吗?会有权力的斗争吗?会为了生存产生一些不可想象的事吗,我觉得这个比较好玩的。

界面娱乐:提到自己拖延了很长时间,后来大家都当上导演了。但近些年部分演员或者艺人跨界做导演的作品的口碑不太好,所以导致现阶段观众对跨界导演和他们的作品可能形成了一些负面的刻板印象,你有这个顾虑吗?

黄渤:这个其实挺好的,因为一开始有一段时间只要是演员当导演的,结果都还不错。那时候反而有恐惧感,觉得跟风有点尴尬。因为本身只是“导演”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做一个不好的导演,跟一个还不错的演员,相比较的话,我宁可选择做一个还不错的演员。唯一能够吸引我的是觉得做导演的创造空间更广,对于整个作品的控制度更强,可以做一个相对完整的表达。演员毕竟还有一定的被动性和局限性。这个故事做出来以后,我一开始也没想自己导,找个导演导就完了。因为要一下投入两三年的时间,对自己来说还挺吓人的。

所以想清楚了,也没有合适的(导演),那就弄吧。正好那段时间当演员觉得有一些困惑了,本来最喜欢的一个职业,慢慢已经变成了干活,我就觉得不太好了。你每天演这戏的目的是什么呢?真的碰到自己特high的角色还好,有的时候只是为了完成而完成,好不好呢,也挺好,有多好呢,也没多好。为了向大家证明我还在,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就找点难的事,让自己把兴奋度提起来。

界面娱乐:《一出好戏》从角色层面上来讲,是让你非常兴奋的角色吗?

 黄渤:还好。因为说实话,精力有限。你在一个戏上投入的精力是分散出去的。服化道摄美,一个导演工作从开始到结束,有几万个难题等待着你解决,回答是和不是,要和不要,行跟不行,毕竟牵涉你一些精力,没有像原来那么纯粹地,把所有精力都放到表演这一件事情上。幸好在前面完成剧本的时候,对这个人物已经有一些相对全面和细致的探讨。因为都是一点一点拓出来的,自己会想得比较多一些。否则的话,我觉得自导自演这事确实不是太科学。

界面娱乐:通常演员跨界导演的第一部作品都会拉来大量圈中好友客串,你又是出了名的人缘好,应该有很多明星愿意帮忙,为什么选择了目前几位主演?

黄渤:就是合适,合适是最重要的,剧作里面写出来的这些人物,要找到真的合适,而且真正能够帮到我的。过来客串一下当然有帮助,但不起决定性的作用。而且只要来,就不能只是客串帮忙。因为影片就是这一群人掉到岛上,要来就得从头到尾。

界面娱乐:女主角为什么选舒淇呢?

黄渤:因为她好啊,她合适这个角色,本身又是一个女神。舒淇对于我演的那个人物来说,就是天上的月亮,原本你永远只能看着,够不着。突然到了一个极致环境下,你发现大家拉到一个水平线上,你觉得有了这种可能性了,然后就会有一些不同的化学反应。

界面娱乐:有考虑过另一位“女神”林志玲吗?也和你有过合作。

黄渤:也很好,她就不太一样。可能要找林志玲来演会是另外一个样貌。就像天上的星星有很多,你不能每颗都要。

界面娱乐:你自己怎么定义这部电影的类型呢?

黄渤:它有幽默成分,有比较荒谬的故事和处境。我不太习惯,尤其在严肃的话题上那么认认真真地皱着眉头地说,我还是希望嘻嘻哈哈把这事说了。你愿意看热闹就热闹,反正它也是个强情节性的,反转很多的故事。你也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角度,你喜欢看人有人,看事也有事。

界面娱乐:电影中很多场景是需要用到绿幕的?

黄渤:这次其实我们特效量还蛮大的,一共1400多个特效镜头,基本上跟一个特效大片的镜头量差不多。但实际成片百分之七八十的特效镜头是观众看不到的,基本上就是对于环境氛围的再塑造。比如换天,换环境,换界限,就是希望把它整个控制在一个语境之下。我认为特效的作用就是这儿。完全彰显视觉奇观的那个时期好像已经过了,大家看得也多了。我觉得真正有效的特效是它能够帮助到这个故事。如果说真的能够意识不到特效的存在,那是最好的特效。但特效不是最难的,我们的拍摄地对环境要求特别严格。

界面娱乐:环境要求是指环保方面吗?

黄渤:对,包括我们的拍摄地屋久岛是一个世界自然遗产保护区,林子里边很漂亮,是类似《指环王》电影里的地质,全都是青苔。路都是那么一条小的,你看不出来是路,只不过规定你必须从那走,多跨出来一步都不行。比如说拿着机器一次只能上去十个人,机器只能在手里,都不能落地,三脚架不能有,轨道也不能有,什么都不能有。这些要求给拍摄造成了很大难度,我们本来要在海滩上搭建一艘大船,但这种“生根”的建筑一概不允许。所以没办法,在岛上拍完了以后回来,把海滩、礁石,那条河,以及整个的石滩全部一比一在国内复原了一个。

界面娱乐:这么麻烦,后悔选了这个地方吗?

黄渤: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总有被虎咬的时候。一开始我们选这地方是因为确实美,我们找了几乎全世界的岛屿,光勘景就去过新西兰、澳大利亚、泰国、日本、海南岛、千岛湖。甚至扒着世界地图挨个儿看地形,看各种介绍,终于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界面娱乐:这地方跟其它的岛有什么不同?

黄渤:它具备好多电影里需要的条件,比如说有山,林子要好,有瀑布,有各种开阔地,有悬崖,还要有人迹罕至的荒岛的样貌。而且还不能是一个有明确地域特征的,比如说热带的,全都是阔叶的一看就知道是在哪也不行。

界面娱乐:在剧本构思阶段是凭空想了这样一个岛吗?

黄渤:就是因为一开始信马由缰,就这样想出来,所以找的时候费了劲了。最早是找到加拉帕戈斯岛,达尔文写《进化论》就在那。那个岛美到各种要求都有,唯独就是需要坐直升飞机去,那就只能是美好设想,不具备大型剧组拍摄的条件。但就因为知道了这个岛,突然发现还有个“小加拉帕戈斯岛”,一查就是我们拍摄的屋久岛。你就觉得是老天爷送给你一个礼物,该有的什么都有。

界面娱乐:而且还不远。

黄渤:但其实飞机还要倒。先飞到韩国,倒到鹿儿岛,或者说从别的地儿再到鹿儿岛,然后再坐船或飞机上岛。

界面娱乐:剧组大概有多少人?

黄渤:300多个人,所以那个岛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接待能力,我们剧组就分20多个地方住。我们每天早上起来,光接人就是个问题。还有好多设想不到的,比如每天都在下雨,去了以后才知道,那个岛的宣传语就是“一年有400场雨”。一开始还感叹,这么美的地方竟然没人拍过,之前只有宫崎峻的《幽灵公主》是照着那画的。我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电影的处女地,这么美的地方,自己竟然是第一个拍的。后来才知道,有这个幸运,只是因为你没经验而已。真的是制片难度特别大。

界面娱乐:这算是意料之外的困难了,有哪些困难是已经想到并做了备案的?

黄渤:有,比如说,这部电影是个群戏,群戏是最难拍的,在群戏里边拍人物关系更难。前期通过海选,选了大量的演员,环肥燕瘦。性格火爆的、温暖的、知识型的、美艳型的,各种各样。提前集中训练了两个月,一个是对整体表演度的统一,另外一个是让大家彼此熟悉,因为这群人本来就是一个公司的。开拍之前,也做了一些类似于人性实验的活动,让他们处理陷入焦虑跟互相之间不信任的问题。中间甚至会让大家自己投票,一群人分成两组,把你认为这组里边给大家拖后腿的,表现不好的,或者表演有问题的人淘汰出去,并且是实名、当面投票。那个还蛮残酷的,大家哭得一塌糊涂,但结果只是选出来这两个人对调了一下组。每天大家还是在一起,这跟上岛以后剧情里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

界面娱乐:这些环节是你想到的吗?还是大家一起讨论出来的?

黄渤:刘天池老师一开始也过来,在表演训练上帮了很多。我们现在很多文明人之间的礼貌,所谓的伦理道德,规矩秩序,都是慢慢形成的,大家约定俗成,在一个相对的秩序跟规律下和谐地共处着。当上岛把这些都抹平了,把外衣都脱掉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这是这部片子核心的一些东西。

界面娱乐:拍摄过程中,有没有找一些导演朋友讨论或者请教一下?

黄渤:剧本阶段有,向有经验的人讨教,大家一块过来商量,提意见,找各个有经验的导演,这资源不能白浪费了。

界面娱乐:具体都找到谁?

黄渤:都有,见着导演就聊,陈可辛、管虎、宁浩、徐峥……大家之前都有聊过。

界面娱乐:谁给你的意见是特别有启发的?

黄渤:都有。但他们毕竟不是一直跟着你的故事走到现在的,他们提出一些客观感受来,有问题我就去解决它。有的解决不了就只能自己面对,但是旁观者清,客观还是比较重要的。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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