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美加贸易战

19世纪,一场贸易战围绕着3000万条冻鲱鱼打响。总统们选择发起战争,而财富最终流失在海洋里。

图片来源:ROBERT F. BUKATY / AP

纵观历史,美国政客对于关税总是十分痴迷。内战结束后的数十年间,“关税问题”一直是美国选举的重中之重。从羊毛到糖,美国政府从进入其边境的所有商品中收取更高的费用。这些税收保护了本国产业,也支付了政府的账单。

但有时候,税收也导致了美国与北部邻居的贸易战。现在,美国和加拿大正为奶制品和铝大打出手。19世纪后期,两国曾为冻鲱鱼争得头破血流——这些贸易战可不是闹着玩的,而是真真正正的暴力。1894年的最后一天,当T. Aubrey Byrne从马萨诸塞州格洛斯特的火车上下来时,他也被卷进了其中一场战争。

Byrne可以是财政部最好的特工,通过揭露大规模走私团伙为政府挽回损失;他也可以是失败的牧场工人和前报社记者,一个在别人勤恳工作中看到欺诈的偏执狂,这得取决于你问的是谁。但他财政部的领导对其努力打击非法进口糖和中国劳工的行动赞赏有加。现在Byrne嗅到了另一个阴谋的味道:新英格兰渔业地区格洛斯特的商人和船长正谋划着如何从纽芬兰岛捕鱼而不用交税。

每年冬天,从格洛斯特出发的捕鱼船队都会驶往纽芬兰岛——现在属于加拿大,当时仍是英国殖民地——去捕鲱鱼。鲱鱼每条价格不足一美分,也可以给人吃,也可以用作诱饵来捕捉利润更为丰厚的鳕鱼和大比目鱼等水产。1855年刚开始时还只有一艘商船,到19世纪90年代,每年从纽芬兰前往格洛斯特的船只已将近100艘。每年会有几千万条鲱鱼汇集到这个海湾来产卵,然后离去。

按照1873年至1881年生效的协议规定,美国渔民有权在纽芬兰沿海水域捕捞鲱鱼。但回到马萨诸塞州,这些捕捞的鱼是否需要交税,则取决于是谁把他们从海里打上来,是谁在甲板上对这些鱼进行冷冻处理。如果是美国人用一种叫做拖拉大围网的固定渔网捕到了大量的鲱鱼,这些鱼也属于美国,因此无须交税;如果船长雇了纽芬兰人打渔,或直接从当地人手中购买已经冷冻好的鱼,那么这些鲱鱼就得交一笔巨额关税。

当格洛斯特的海关官员表示1894年当地卸下的3000万条鲱鱼皆由美国人打捞,无须交税时,财政部嗅到了腐败的味道。新闻报道说Byrne派了一名稽查员藏在纽芬兰的捕鱼船队中,该稽查员证实格洛斯特的渔民根本就没有出海打渔。就像一家报纸说的那样,恰恰相反,他们“以美元为诱饵”——从当地人手里买鱼,通过填写伪造的文件来偷税漏税。

数十年来,新英格兰地区的渔民对于在纽芬兰捕鱼的困难多有抱怨。他们说宁愿自己捕鱼也不愿意去买,但他们花钱买鲱鱼是因为纽芬兰的“当地人”强迫他们这么做。在大众刊物和政府官方报告中,纽芬兰人被描述为大字不识、上身赤裸的渔民,不懂什么叫资本主义,也不知道积累财富,他们一群群靠近美国船只,“跳到甲板上”希望能获得共进晚餐的邀请。美国的船长警告说,在甲板上时得有人看着他们,不然他们会把整条船洗劫一空,偷走所有能拿走的东西。但如果船长不雇他们来捕鱼,他们就会对船只和船员进行打击报复。1878年1月发生的正是这些船长控诉的事情。

双方都不会忘记这个有关纽芬兰鲱鱼船队的悲惨冬天——鱼又小又少,非同寻常的暖和天气也使人们难以在甲板上冷冻这些鱼。1877年12月,第一批渔船从格洛斯特出发到达该岛东南部福琼湾,足有二十多艘。但鲱鱼迟迟没有出现。到了1月5日星期六,海湾里还是没有鱼。6日,鲱鱼终于出现。急于把第一批货物运回新英格兰地区的美国人开始撒网。

船上的目击证人之后证实,两百多纽芬兰人“聚集在海滩上,要求他们收起渔网,理由是安息日捕鱼是违法的”。之后这些人便开始了“一场战争一般的示威”,船长John Pew在一份给财政部的请愿书中证实。他们打败了船员,把Pew的渔网扯烂,并把所有的鲱鱼都放走了。之后,有船长称岛上的居民在岸上进行了“欢呼雀跃的示威”,“开枪、吹号角、大喊大叫,就像是在庆祝胜利似的。”

英国观察家则对此事件有不同看法。法律规定周日不能捕鱼,因此不管他们的信仰是什么 ,纽芬兰人都不能工作。他们不想看到不守规矩的人把所有鲱鱼都偷走也是情有可原。即使这样,局势也一直保持着冷静,英国外交部长向美国外交部长解释道,直到一名美国船长拿出了他的左轮手枪。所有人都毫无争议的是,到1月7日,也就是周一早上,鲱鱼已经游走了。

那天发生的事件——美国总统拉瑟福德·伯查德·海斯称之为“施加在美国渔民身上的暴行”——使英国和美国在数年里一直争论不休,让双方谈判协商新捕鱼协议的努力成了泡影。1887年,为了报复多年以来在捕鱼中遭受的侮辱,美国国会甚至授予总统拒绝英国和加拿大船只在美国水域通行的权力。最终,英国向格洛斯特的渔民支付了巨款,以赔偿Pew和其他人声称损失的鱼。

但是人们没有忘记过往遭受的不公,格洛斯特居民在1894年的新年前夜聚集在海关前的阶梯上,对财政部插手他们生意的事情感到不满。Byrne来到格洛斯特,对这里的海关官员William Pew——渔网被破坏的商人之子——当面提出质疑,后者拒绝回答他的询问。这位特工指责同为财政部官员的Pew与走私者互相勾结,两位中立的海关官员被请来进行仲裁。在这个临时法庭中,一半船长承认对纽芬兰人按小时、桶或装载量付费。Pew在他的辩护中提供了宣誓陈述书,声称他放行的那3000万鲱鱼是格洛斯特渔民直接从海洋中捕捞所得。Byrne也有证据表明这些鱼是纽芬兰人在海滩上进行冷冻的。

双方都指责对方与居心叵测的外人勾结。格洛斯特的人们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们把Byrne和财政部看作纽约和波士顿大鲱鱼生意人的傀儡,只是一心想要把这些渔民从这项生意中排挤出去。被这里的人们称作“当之无愧的水产大王”的Pew甚至指责Byrne被加拿大特工操控,据说他在争取纽芬兰的渔业利益期间还伪装成了美联社的驻外记者。于此同时,各大城市的报纸描述了格洛斯特“鱼类组合”腐败行为。

双方提交证据几天之后,仲裁员做出了裁决:鱼来自国外,渔民应该交税。Pew的海关官员一职也被其他人代替。同时价格升高——不知是因为税收影响还是因为多变的需求。第二年的冬天,鲱鱼市场一片萧条。1200万条待售的鲱鱼解冻后置于格洛斯特港口的船上,大众媒体《波士顿环球报》却因为冻鲱鱼“无人问津”而幸灾乐祸。跨越大洋的另一边,纽芬兰政府敦促渔民不管什么价钱都不要出售。“纽芬兰人,做个有骨气的人!”一个标语上写道。“如果没得选那就挨饿:但是紧紧握住你手里的鲱鱼!”

现在也和19世纪时一样,关税很少由经济学的数学算式决定。判断关税是否应该收取,应该收取多少,往往只是取决于它是否有利于“正确的”人——勤劳的格洛斯特人或“原始的”岛上居民,遵纪守法的人或是亵渎安息日的外国人。贸易战会让同胞互相攻击,就像他们常常团结起来对付敌人那样。对金属征税或许会让一些美国公司致富——或只是他们的高管——但很快所有人都不得不为制造的产品支付更高的价钱。

总统们选择发起战争,而财富最终流失在海洋里。

(翻译:熊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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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大西洋月刊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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