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砌起的新柏林墙?艺术家在地下室里讨论了柏林的士绅化问题

在克里斯·德尔康失去了柏林人民剧院艺术总监一职后,合力赶走他的艺术工作者反思了这座城市租金的飞涨以及文化氛围的改变。

绘图:Elizabeth Brockway/THE DAILY BEAST

独具魅力的比利时籍馆长克里斯·德尔康(Chris Dercon)不久前失去了声名显赫的柏林人民(Volksbühne)剧院艺术总监一职。几个星期后,赶走他的艺术工作者在一家文化俱乐部布满灰尘的地下室里举行了一场会晤。

去年夏天,这群积极分子占领了人民剧院——它的成立乃是为了将艺术带给工人阶级——以示“反士绅化”(anti-gentrification,社会学术语,所谓士绅化是指一种中产的不断迁入及改建令穷人社区解体的现象——译注)的抗议姿态。

抗议进入第七天,德尔康在警察护身下进入剧院。清场进行得比较顺利。但这幅图景却被描述为一桩公关“灾难”,鉴于其举动有“为全球富豪敞开大门”之嫌,德尔康在当地几乎陷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窘境。

如今在地下室里,一名资深导演紧握麦克风,对这群年轻人大加称赞,表扬他们开创了一个“向所有人开放”、且不受制于“商业交易”的新型空间。忽然,背后有人高声质问:“你本人卷入过商业交易吗?”

“没有,我可是在德尔康的门前拉过屎的人。”导演说笑道。一年前,德尔孔辞掉了位于伦敦的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馆长一职,来到柏林接任人民剧院的艺术总监,当时,有人在他的办公室外留下大便以示“欢迎”。

德尔康离开伦敦时,声称自己想要离开赚取暴利的艺术行业。但他在柏林的就任很快就在柏林左翼文化界引发了分歧:一些人认为他是个“新自由主义的操盘手”,企图把接受国家补贴的剧院变成一个专注于吸引旅客的展馆,致使其不再能为艺术家提供永久性岗位。

经历过许多次艰难时刻、挺过了德国统一后的乱局,柏林正逐步成长为国际知名大都市,开出了许多Primark(来自爱尔兰,定位类似于H&M的平民服装品牌——译注)连锁店,地租也是节节攀升。

这些情况导致一些市民陷入恐慌,他们担心自己会眼睁睁地丢掉住所或是身份认同。这不只是剧院门票上涨的问题。即便在前述的地下室会晤中,一名女子也表示,她觉得德尔康完全就是个在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人。

柏林人民剧院

2018年,正逢一度将东西柏林一分为二的柏林墙倒塌28周年,28年,也正是它耸立的时间。为了回应人民剧院的现况,艺术家和历史学家团聚于此,讨论如何看待那堵仍然存在于“我们脑子里的墙”。

前东德画家、电影制作人于尔根·博彻(Juergen Boettcher)回忆了自己在东柏林城市广场的残垣断壁当中(此地的建筑在二战中被炸毁)拍摄来自西德的旅客,他们会“走上前来打量我们”,“而我们则像被锁在隔离区里一样。”

博彻的电影被东德当局禁止放映,在他的作品里,一名青年走出巴士,戴着太阳镜,这让他看起来很像一个电影明星。男孩看着广场上的废墟,“做着鬼脸”,“好像这一切不过是一堆典型的东德式废物——好像西德就没有在战争中遭受创伤似的。”

“我真是出离愤怒,但这倒没有特别让我惊讶。资本主义赢了。”86岁高龄的博彻对安排克里斯·德尔康担任人民剧院艺术总监的决策做出了如上评论。“多年以来,我的画作一直都收藏在德累斯顿的某家美术馆里。但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前东德人(The Ostler)正在遭到驱赶。看来只有亿万富翁才有资格收藏艺术了。”

在去年夏天的占领行动之前两个月,剧院里的学者艾弗林·安奴斯(Evelyn Annuss)发起了一项请愿,要求“就人民剧院的未来重新进行谈判”。(他批评了政府想要让剧院有盈利功能的打算,指其“不适当、颠倒是非”。)她的请愿收获了4万余人的联署。“十年前,艺术总监一职的交接根本不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安奴斯表示,“但如今的人们极度担心会失去他们的住所。”

“一个旨在推进社会公益的人难道需要住在波茨坦广场(位于内城,主要功能为旅游观光)?”一名地产经纪在2015年的一部以士绅化为主题的纪录片《作为猎物的城市》(The City as Prey)里不无怀疑地问道。然而,对许多人而言,答案仍是肯定的。“我曾去过伦敦和纽约,”一名男子在地下室会晤中提到,“那些地方简直无聊透顶。”

“我们不是在谈论某种空中楼阁——许多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即将失去他们的住所,”汉娜说道,她是与会的艺术家之一,“我也在担心这座城市的俱乐部文化,它正在沦为某种资本主义的建制,旨在吸引旅客的眼球。非商业性的空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柏林人一向被指责过度浪漫化了自己的城市(有一句口号是“政治就是剧院”),在秉持排外主义政纲——其中有大量的虚构与不堪入目的挑衅性言辞——的极右政党成功入主联邦议会后数个月,新科尔恩区(Neukölln)的艺术家群体便想着要把那座德语世界中最具影响力的剧院翻修一番,改造为政治论坛,用来探讨“我们究竟想要生活在何种城市之中”这类问题。

不过,时至今日,“人民剧场只能活在这里了,”一名男子在布满灰尘的地下室里说,他自称是“贝尔托德·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德国著名左翼艺术家、诗人,曾获“列宁和平奖金”,1956年在柏林去世——译注)的传人”,主张“应该有个人去把屎拉在德尔康嘴里”。他的言辞吸引了众人不无尴尬的眼光(即便在一个草根民主论坛当中,交接麦克风的时段里也会有所消停。按一名女性的说法,这里的口头禅是“即便我们彼此都讨厌对方”也要一同来从事艺术)。

在人民剧院前的草坪上,他们就地造了一枚火箭,表面涂有金色,上书“把人民还给我们”(Volk Mir)。艺术家表示要从极右派手里“夺回”人民这个字眼。也有个男子呼吁:“仇恨我们吧!”他和现场不少参与者一样是戏剧方面的学生。他抱怨道,剧院的工作越来越像一种两难选择,要么去成为“服务提供者”,要么就得在“不利的条件下”继续保持自由职业。虽然短期之内不大可能重回剧院,但艺术家群体里的每一位成员都有一项兼职工作,并且一致同意:“我们想要走出地下室。”

(翻译:林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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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每日野兽报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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