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丁睿
编辑 | 一白
国内体育解说员的美好时代，大概产生于2010年前后，彼时，他们不止是比赛的讲述者，更像是意见领袖一般的存在。
从南非世界杯、伦敦奥运会到巴西世界杯，借助于新兴社交平台的推波助澜，中央电视台的解说员们处于版权资源与舆论影响力的双重风口，尤其是在洲际大赛期间，刘建宏、段暄们的直抒胸臆或触景生情，都会成为社交媒体上广泛讨论的话题。甚至连各个制作直播表的微博或者微信公众号，都开始习惯为每场比赛标注出具体的解说搭配。时至今日，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解说词，仍然会在每届大赛来临前在社交媒体上勾起“回忆杀”。
在过去这个世界杯周期，依仗于传统电视媒体打下的基础，以及新媒体介入烘托的影响力，不少知名解说都开辟了更广阔的职业生涯：刘建宏加盟乐视体育担任要职，而段暄也在香蕉体育接触着电竞、滑雪和极限运动。无论资本市场抑或舆论大众，对于他们个人标签的认可度都可见一斑。
近年，国内的足球解说队伍正在经历改朝换代的变动期：除了知名解说从电视涌向网站和新媒体，电视台不得不推出新人或跨界解说，一些草根球评者也借助比赛资源扩大的良机一展身手。如今看来，当解说员树立品牌的趋势已经弱化，黄健翔、刘建宏和段暄的“现象级影响力”成为过去，现在的用户和网友倒是迎来了可以自主选择的“买方市场”。无论对解说的称赞抑或吐槽，都在不断细分的市场潮流中趋于淡化。
更多平台，更多资源，更多场次，更多选择，至少在日常的联赛中，用户们的自主权已经成为主导。而正是顺应这一变化，PP体育在这个春夏之久推出了国内首档足球解说类综艺——《足球解说大会》，意图通过董路、韩乔生和黄健翔的筛选，推出更多有特点、符合时代发展的年轻解说员。
PP体育常务副总裁曾钢如是告诉界面新闻：“这么多年以来，我们发现为中国球迷服务的知名解说就那么几个人，大家一方面习惯，一方面依赖。现在，我要在全中国范围内，选择这些具备足球专业知识的人，我会分成若干种品类：你们更喜欢谁，我们就一起选择谁。嘉宾和选手们也都认为，这个圈子需要更新生代的力量。”
利用PP体育全年8000多场的比赛资源，曾钢已经信心满满地为这些年轻人制定了未来的发展规划。
身为这些草根选手的导师，董路、韩乔生和黄健翔可没有在出道阶段中享有这么顺畅的资源和成长渠道。对于他们而言，这档节目既是挑选新人、传承文化的机会，也是各自职业生涯中值得标记的节点。
董路：在路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2018年的春夏之交，49岁的董路如是形容着自己的状态。即便，他的每一天都会被繁忙的工作堆满，除了当着“空中飞人”，还要在不同的身份之间来回切换：《足球解说大会》导师，平台解说员，以及乐播足球的创始人。相较于另外两个身份，由于PP体育开启的付费服务，董路的解说工作已经由普及向粉丝群转化，他的服务对象发生了改变。
当然，无论解说领域发生怎样的变化，董路多年以来依靠足球评论积攒的人气并不会消逝，也正是借助于此，身为创业新人的他才能在资本市场博得更多的自由和空间。
不久前，成立于2016年6月的乐播足球正式完成了第二笔融资(Pre-A轮)，来自腾讯TOPIC基金投资的900万元，获得了乐播10%的股份。那一天，拥有超过五成股份的董路在多个微信群里发出了5000元红包，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要感谢生活，感谢足球，原本住进重症监护室的乐播足球，终于暂时回血，转危为安了。”
去年秋天至今，董路与乐播足球已经为投资等待了半年之久，这距离他们于2017年3月获得华映资本500万元的天使轮投资，已经过去了整整14个月。董路在自己的直播节目中透露，当4月19日腾讯TOPIC基金的转账到位后，他的合伙人郭盛斌很快发来了微信，除了通报到账的消息，还附带了一个五味杂陈的聊天表情——“泪流满面”。
从博客、微博到网络视频，由传统媒体出身的董路都踏到了风口浪尖。不过，对于更具前景的互联网+体育的创业热潮，他却长时间置身事外，在他看来，这个行业的很多事情只是徒有其表，外热内冷。在2016年3月第一次与郭盛斌见面前，董路与创业领域的真正联系，只是存在于自己创立的微熏餐饮管理有限公司，以及曾经自掏腰包参与制作的视频节目——《新中超客栈》。
在日积月累的自我认知中，董路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很多时候，他都会习惯于用感性代替理性。但即便如此，在自己提出的建议得到采纳后，董路还是跟放弃足球教学方案的郭盛斌达成了合作，正式创立了立足于体育短视频的互联网平台：乐播足球。
最初的几个月，得到华映资本注资的乐播足球开始搭台唱戏，董路也利用自己的微博平台，不断为自家企业引导流量。如今，在谈到乐播足球的发展历程时，董路总会提到他们走过的弯路以及犯过的错误：“其实对于这个品牌，当时有很多人并不了解，我们做着做着，也觉得这个方向不太对，乐播足球既没有赛事版权，也缺少核心内容，想让用户自己拍视频再分享实在太难了……”
整个2017年，在意识到短视频内容遭遇瓶颈后，乐播足球也顺势做出了调整。相较于半途而废的直播和网红战略，董路亲自推进的“足球神童挑战赛”，成为了乐播足球发展的转折点。2017年6月，这家公司的账户余额只有100多万，董路与郭盛斌也开始约见新的投资人，在逐渐缩减其它业务和人员的情况下，乐播足球决意投身于中国足球的青少年平台。后来，通过带领选拔队参加百队杯的契机，董路更加坚定了置身其中的想法，他希望带领这些10岁左右的孩子，去往全国各地约战各个强手，以此打造自身的独有IP，“既然等死还不如作死，我们决定把最后的投入，都放到中国足球小将的巡回赛中。”
在资金不充裕的情况下，董路只得利用自己的存款为公司垫钱。而在巡回赛的过程中，乐播足球还得到过不少帮助，比Kappa Kids的公司和个人赞助，以及上海上港国脚武磊的5万元捐款。
从成都、南京到杭州，董路与乐播足球终究完成了中国足球小将的巡回赛之旅，虽然财政压力与日俱增，但由“中国足球小将”引发的微博话题，还是能在社交平台占据一席之地。今年1月，乐播足球“几乎要弹尽粮绝”，但最终，依仗于“中国足球小将”在微博话题留下的上佳数据，乐播足球得到了腾讯TOPIC基金的青睐，从而稳步推进，直至完成融资。
截至目前，关于“中国足球小将”的讨论已经达到21.2亿次阅读，拥有粉丝1.5万，在新浪微博的体育榜单中位列20位左右。伴随着900万元的到位，乐播足球已经开始全面推进中国足球小将U-9冠军杯的赛事IP，待到六大赛区的比赛全部结束，总决赛也将于今年8月正式揭幕。从体育短视频、网红直播到青少年赛事IP，董路与乐播足球花费两年时间，终于找到了适合市场的定位。
董路说：“未来总有一天，我会把手中的股份全部卖掉……如果没有足球小将的IP存在，乐播足球就不会拥有现在。”面对劫后余生的2018年，去年营收将近700万元的乐播足球希望可以达到收支平衡。
韩乔生：在起点
从1984年到2018年，在为中央电视台效力了35年后，61岁的韩乔生正在办理自己的退休手续。在个人媒体生涯中，他经历了8届夏季奥运会、4届冬季奥运会，还有世界杯、欧洲杯、亚运会、全运会等多项重大洲际赛事，无论是NBA、NHL、欧洲五大联赛、世界男女篮锦标赛抑或世界女排锦标赛，他都留下过自己的声音。
对此，韩乔生如是告诉界面新闻：“我很感谢央视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多年以来，平台不一样，眼界就不一样，所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
作为中国体育电视解说界的知名人物，韩乔生自从2004年欧洲杯后，就再没有前往大赛现场解说过足球赛事。他打趣着解释道，自己只是不想找骂了，也不再想挣得什么声望和名利。众所周知，由于多年以前“韩乔生语录”在舆论的走红，曾经坐上火山口的韩乔生也曾遭遇很大的压力，“尤其是1999到2001年，我的内心对这些言论还是很抵触的，直到后来几年，我才能逐渐接受，用更坦然和轻松的心态去面对它们。”
回溯自己的央视生涯，曾经在韩日世界杯因口误被罚掉1700元的韩乔生也不无缺憾，这个自称“人来疯”的新晋网红回忆说，如果要提到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制作一档将体育与娱乐相结合的综艺性节目”。
韩乔生说：“其实，我做过一个节目方案叫文体明星欢乐秀，就是文艺和体育明星各拉一个战队进行比拼，但没办法，体育频道的定位都是注重高度专业化，这样的方案最终也没有成型。”
不过，韩乔生过往的期待与愿望，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在网络上呈现。目前，由PP体育制作的、与湖南卫视团队合作的《足球解说大会》渐入佳境，韩乔生也与老相识董路和黄健翔一起，担当着众多草根选手的解说导师。
“我骨子里不怕走娱乐路线，也很愿意接受这方面的挑战”，同时兼顾着一档宠物综艺的韩乔生如是说道，“相较于要花费4倍于比赛时间做好的解说准备工作，录制这些娱乐节目其实挺惬意的，甚至可以说是最轻松的工作了。”只是，PP体育的工作人员或许不会同意这位前辈的想法，在录制《足球解说大会》时，他们对于“凌晨4点”的样子已经不再陌生，而录制超过10个小时的马拉松大战，更是普通操作而已。
早在今年春节前后，韩乔生就接到了PP体育发来的工作邀请，但在起初，他对于是否应约还存在着不少疑虑：“首先，我已经长时间不说足球了，让我来做当导师似乎不大合适；其次，我的工作行程非常忙碌，没必要因为以前的一些标签，再让自己陷入口水战中。”
在一些球迷看来，韩乔生或许早已远离一线的工作岗位，但实际上，只要打开他的工作日程表，从去年冬天到刚刚进入的5月，都是满满当当的日期提醒——从地方卫视的一线解说、到仪式活动和马拉松比赛的主持，密密麻麻，纷繁多元。可以说，由于身份的变化，来到市场体系的“网红”反而得到了更多的自由和机会。
最终，在PP体育和黄健翔的诚意劝说下，韩乔生决定加入《足球解说大会》，成为一名单独领队的解说导师。在韩乔生看来，现在大环境对足球解说的要求和标准，已经在过去几年甚至十几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要具备文化素质和专业素养，还要在世界文化、地理乃至气候等多方面拥有深厚的知识积累，甚至会包括一些心理学的内容。待到未来，这些条件只会变得更加苛刻，每个人都必须拥有更全面的能力”。
虽然《足球解说大会》的录制只是刚刚开始，但自称逐渐放开的韩乔生，已经在节目中发现了几位颇具潜力的选手：“从目前的情况看，我认为陈文森的粤语解说就非常好。我问了一些广东的朋友，他们都觉得陈文森条件不错。我觉得PP体育应该把陈文森直接签下来。”
看到韩乔生在电视和网络平台上元气满满的样子，你很难把他跟“年过花甲”的标签联系起来，在日常生活中，即便要应对接二连三的工作日程，他还是会抽出时间，关注一些凌晨直播的欧洲顶级赛事：“就算是第二天有行程，我也会守到凌晨好好看球，有时候甚至只睡上半个小时，就要出门工作了”。
很明显，韩乔生对于世界第一运动的偏爱并没有停止，他自己也坦言，借助《足球解说大会》的感染和影响，他又燃起了重回足球解说席的热情。最近一段时间，他正在考虑PP体育发出的新邀请，倘若时机成熟，韩乔生出现在各大联赛的直播间也并非遥不可及。
相比于35年前的自己，现在的韩乔生究竟发生了哪些改变？“应该说，已经习惯能用娱乐的心态去看待很多事情。而且，通过参加这种综艺节目，我的视野可以变得更加宽阔，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也更能从普罗大众的、非球迷的角度，去了解体育的更多侧面。”
未来的两个月时间，韩乔生仍然会处于繁忙的“走穴”状态，除了要应对热度爆棚的俄罗斯世界杯，他也在悄悄筹备着另一项鲜为人知的工作。“在世界杯结束后，我就要开始创业了”，韩乔生欲言又止地揭秘道，“虽然领域可能与体育无关，但我的繁忙程度会完全超过去年和现在……”
对于自取昵称为“超级马力”的韩乔生而言，61岁退休之时，一切才刚刚开始。
黄健翔：在转角
比好友董路年长一岁的黄健翔，在4个月前进入了知命之年，随着俄罗斯世界杯的临近，这个在微博上拥有1889万粉丝的知名解说员，也开始发布更多有关世界杯的信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开央视12年了，许久未变的微博头像，还是同年前往现场解说德国世界杯时的照片。
3年前，黄健翔在自己47岁生日时许下了4个愿望：1，中国队在亚洲杯淘汰赛击败澳大利亚；2，中国队打进2018年世界杯；3，开个店卖点儿什么；4，世界和平，全家安康。无需赘言，关于中国足球的两个期待都是无疾而终。
作为中国体育解说界著名的偶像级人物，借助1995年美洲杯声名鹊起的黄健翔，曾经为国内足球解说立下了标杆。在他的前同事韩乔生眼中，“健翔之所以让大家印象深刻，就是完全突破了国内的解说模式，他不是过去那种注重过程性的解说员，而是站在了观众和球迷的角度，更加细致地去解读一场比赛。甚至可以说，由于健翔的出现，连我们传统解说都受到了不小影响，然后才开始改变自己的风格。”
不同于一直效力到退休的韩乔生，黄健翔在2006年就离开了中央电视台，那个家喻户晓的“世界杯解说门”，成为了他长时间无法摆脱的标签。甚至直到现在，当俄罗斯世界杯日益临近时，那一段激情澎湃、惊诧旁人的解说，仍然会出现在社交媒体上，被当做对世界杯赛事的预热。
虽然球迷们再没有从央视听到黄健翔的解说，但在多姿多彩的体育世界中，他的身影却不会消失。从CSPN、凤凰卫视、新浪体育、乐视体育到PP体育，变化的是纷至沓来的平台，不变的是他一以贯之的风格。与此同时，在签约巨匠娱乐的前后，他又不断地在职业生涯开拓新的道路，比如相声、话剧、电影、单曲和综艺节目，至少在当时，这个从央视体育频道离开的知名媒体人，就是被视为体育圈的“流量担当”。
过去一段时间，除了在个人平台上为《足球解说大会》摇旗助威，黄健翔还为董路的创业项目伸出援手，进行了捐助。对于好友的全倾全力，黄健翔如是调侃道：“让他报销直播的手机流量费，结果他给我唱10首歌抵债！为了中国足球小将，这个人真是不拿钱当钱，当命！”
如果要谈到名人创业，黄健翔其实比董路更早涉足其中。早在2009年6月，他就创办了数字媒体杂志《最体育》，还先后以App的形式登陆苹果和安卓系统。后来，这个品牌被时尚集团董事长刘江看中，整合团队后被更名为《时尚最体育》。在这本电子杂志的起步阶段，黄健翔在宣传推广方面一直是不遗余力，他甚至会针对一条微博的内容，亲自与值班编辑进行细致的沟通。
3年前，黄健翔再度投身互联网创业领域，他与企业家白强、荷兰国家队队长斯内德一起，共同打造了青少年足球平台——动吧体育。2015年4月和9月，这家新兴公司先后完成了550万和3000万元的融资，包括中利投资集团、新东方和奥瑞金都是其中的投资者。但时至今日，动吧的主营业务已经从青少年足球变为区块链，曾经作为联合创始人的黄健翔，也自2016年后再没有出现在动吧的官方信息中。
经历了那些兜兜转转，现在的黄健翔暂时远离了创业热潮，他目前的工作重心，就是已经开播的《足球解说大会》。“这个节目已经录制了很多期，我觉得挺好，挺有意义”，黄健翔如是告诉界面新闻，“看到那么多年轻人对解说有着热忱和向往，让我感到这个行业的价值。足球解说过去20年没有太多本质改变，并没有完成从电视时代到全媒体时代的转变，所以，我希望发现几个带有网络时代鲜明特点的年轻人，用他们特有的风格，结束20多年前已经从广播时代转型而进入的电视时代的解说，产生新时代的解说。在我看来，人都是有时代属性的，只有从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人，才能完成网络时代的变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