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大脑阁楼”:作家的笔记本里都藏了些什么?


笔记可以重现那些被深深埋藏的想法,让人们一窥作家作品成形的过程。

苏西·博伊特(Susie Boyt)的笔记本里有诗句、散文、评论性文字、计划、清单,还有一些个人趣事。摄影:Tom Astor

尽管我们已步入数字时代,但作家们的笔记本依然充满着神秘的色彩。这也许是因为,除了传统方法——比如盗窃以外,手写笔记能够一直留存,不会受到黑客的攻击。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笔记可以重现那些被深深埋藏的想法,让人们一窥作品成形的过程。笔记本记录了作品的早期版本和作家的灵感,虽然有时候笔记起到了告诫的作用,但更多时候,笔记透露了他们那些难以与别人分享的想法,也正如英国诗人柯勒律治这位狂热的笔记本爱好者所说:“亲爱的笔记本! 你是破碎心灵的唯一慰藉。”对于弗吉尼亚·伍尔芙来说,笔记本帮她理清了“事件背后的真相”,那些闪现的灵感以及半成形的、潜在的、混乱的想法。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在他的笔记本记录了坎特伯雷大主教告诉他的轶事,这个故事后来成了《螺丝在拧紧》的原型。 图片来源:霍顿图书馆 The Houghton Library

做笔记可以帮助作家更好地抓住各种缥缈的想法。1881年,就在亨利·詹姆斯发表了新作《一位女士的画像》之后,他曾发出这样的感叹:“因为没有记笔记的习惯,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他用接下来的30年弥补了这一遗憾。他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各种点子、晚饭时听来或者报纸上看来的轶事、旅行见闻等等,通过笔和纸,他把记笔记变成了一套个人的宗教仪式。

渐渐地,记笔记变成了詹姆斯解答所有疑惑的方式:“追问生活意义,只能通过不断地记录,不断地深入思考特定的想法、事件和场所,这种方式是有效的。笔记本是我唯一的避难所。”詹姆斯烧了很多笔记本,但多年来,我一直在重新编辑那些仅存的笔记,把它们变成新的学术作品(即将由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这些笔记不仅形式经典,而且充满了精彩的叙述和令人激动的故事——比如,笔记里有詹姆斯在某天晚上从坎特伯雷大主教那里听来的轶事,这个故事后来成为了《螺丝在拧紧》的原型。这些笔记中还包含了大约60个詹姆斯从未写过的主题。

在下面这篇文章中,《卫报》与三位作家谈了谈他们使用笔记本的方法,以及詹姆斯对他们产生的影响。

记笔记相当于自己给自己讲故事,记录下来了,这个故事就一直存在了。”——保罗·索鲁(Paul Theroux)

保罗·索鲁:“詹姆斯是一个喜欢在外面吃饭的人,这使他得以听到各种故事、小讯息还有八卦。”摄影:Elise Amendola

记笔记不仅是一种记录的方式,更是作家给自己讲故事的过程。毕竟作家总在自言自语。两年前,位于加利福尼亚圣马力诺的霍顿图书馆(The Houghton Library)派了一辆大卡车来我家取资料,我写过的纸装满了一箱又一箱,把整个车厢都塞满了。其中大约三分之一是笔记本,包括旅游笔记本、小说第一版的草稿本、加厚深色皮面的笔记本,里面记着我的草稿和涂鸦,以及很多完整的故事。

在我近60年的写作生涯中,我一直做记录。生活的步调这么快,不记录怎么行呢?如果你没有记录每天发生的事情,是绝对写不了旅行书的。一本旅行书的成形和旅途中的笔记息息相关———不论是旅途时的对话、描述还是见解。独自旅行时,我通常会在吃饭时间(早餐或者晚餐)写点笔记,我喜欢用钢笔写。

但是,当我把这些东西交给霍顿图书馆时,我反悔了,把其中一些箱子又收了回来。其中有很多口袋大小的笔记本,写满了各种故事、对话的片段和我构思的故事人物的名字。多年来,我一直在不断构思一位善良美国人的故事——他回到了一个非洲的村庄,他曾经在那里当过老师。他给非洲村子里的人带去了钱和希望,所以在当地非常受欢迎,人们希望他不要离开。但当钱财散尽之时,他就被卖了。在多年的积累过程中,我不断地在笔记本上随时记录想法,这些素材后来成为了我的新小说《低处的河》(The Lower River)里的部分内容。

当我得知亨利·詹姆斯用了很多笔记本记录自己想法的时候,我并不惊讶。他思想活跃,想象力丰富,而且非常外向。他喜欢在外面吃饭,这使得他听到过各种故事、小道消息还有八卦。他是孤独的,这也是爱记笔记者的另一个特点。他没有把这些素材用到自己的书里,这也很正常。有些作家绞尽脑汁才能获得灵感,有些却能把想法随手记满了一本本笔记。

“我的笔记本里有很多诗、散文和令人畏惧的指示。” ——苏西·博伊特(Susie Boyt)

Susie Boyt的一些笔记本(摄影:Tom Astor)

我一直保留着各种笔记本,它们是我凌乱的大脑阁楼的外化。我把它们塞在老旧的电话和毛线球边上。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小小的笔记本,和电话、毛线球缠在一起,看起来特别私密,特别温柔;又像是叽叽喳喳的小姐妹,挤在一起略有些尴尬。

我非常欣赏那些可以把笔记本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人,就像Euston Road学派的画家一样,用数学的方式来归纳整理。我的笔记本里都是诗、散文、点评、清单、计划列表,有时还记了一些平时发生的趣事。

本子里记录了从2003年至今的11次约会,非常简短,页面上看起来空荡荡的。

本子里还记着一些指示,比如:“写一部有两个女主角的小说,结构与三幕话剧相似。这个指示我在最后一本小说《爱和名》(Love and Fame)里也遵循了。”

还有给我灵感的一些句子,通常是没有出处的:“不熟悉的偏见。像线一样的雨水。”

我还会在本子上记录一些想法,比如:"Cole Porter真的理解什么是爱吗?“

还有一些平时看到的寻物启事和招人启事。比如我在圣约翰的图书馆里发现的:“寻女管家(主人妻子不在),时长两周。需住宿。豪华公寓。”这则通告是我第四本书《凡人》(Only Human)的灵感。

还有给自己的写作建议,比如:“这一幕里,要有个人在煎香肠。”

里面偶尔还会冒出个任务清单,上面写着:“绿色油漆样品、营养学家、厨房地板;整理Liza Minnelli。”这些词想表达的意思太多了……

有时我会试着朗读笔记里记录的几句对话:“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保证。我只不过是掏了掏自己的裤裆罢了。”

25年来我一直参加亨利·詹姆斯的读书会,因此他的声音时常不经意地在我耳旁响起,好似一位熟悉的邻居。我的本子上有很多关于他的信息。他说巴黎就是“放大百倍的布莱顿”。在说到罗马的圣彼得教堂时,他谈到:“就算只是带着散散步的心情去那儿,也能发现连法国的林荫大道、伦敦的皮卡迪里圆环和纽约百老汇都没有的东西。”

最近我在读他的笔记本时高兴地发现,他有时也会写下一些鼓舞自己的话。我还以为他绝不会那么做呢。

“一般我都会把笔记本前几页留白,这样一来,一旦我开始写小说,就有地方写开头了。”—— 阿米特·乔杜里(Amit Chaudhuri)

阿米特·乔杜里(Amit Chaudhuri)的笔记本

1986年,我休学一年,和父母一起住在班德拉的圣西里路(St Cyril Road),那时班德拉还在孟买郊区。我走路去一家食杂店买笔记本,当时我正在考虑第一本小说要写什么。我买了店里的一本硬皮本,正面写着“Jagruti Register”,代表这是一个记账本,书脊以布面装饰。现在回想起来,“jagruti(觉醒)”听起来十分特别。就这样,我开始用它写第一本小说,一个来自孟买的男孩在加尔各答拜访他叔叔的故事。除了每页顶部的空白处会有我的几句草稿或者一些要点外(比如,在数字1的旁边写着一小行字,“日子像爆竹一样爆炸”,这句话在最后的小说里并没有用到),我的写作过程挺流畅的,没有过多的笔记用于准备或者犹豫。为了把这个习惯坚持下去,我在本子的倒数第二页写着:“生活不过是各种各样的想象。”

我的第二部小说《午后的拉格》(Afternoon Raag)是在一本练习册上成形的,练习册的封面是“Vimal记账本”。从第三本小说开始,我改用在牛津买的A4大小的Silvine笔记本来写作了,此后我就一直使用这种本子了,不过只能在牛津的Tuck Shop里买到。一般我都会把笔记本前几页留白,这样一旦我开始写小说,就有地方写开头了。在笔记本的后面几页,我会记录一些诗、文章和想法。所以当我要用到这些Silvine笔记本时,要从最后一页翻起,就像看一本阿拉伯书籍一样。

(翻译:高晟楠)

……………………………………

欢迎你来微博找我们,请点这里

也可以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

来源:卫报 查看原文

广告等商务合作,请点击这里

本文为转载内容,授权事宜请联系原著作权人。

打开界面新闻APP,查看原文
界面新闻
打开界面新闻,查看更多专业报道

热门评论

打开APP,查看全部评论,抢神评席位

热门推荐

    下载界面APP 订阅更多品牌栏目
      界面新闻
      界面新闻
      只服务于独立思考的人群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