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界』栏目是界面文化每周一推送的固定栏目，我们会选择上一周被热议的1至2个文化/思想话题，为大家展现聚焦于此的种种争论与观点冲突。本周的『思想界』，我们关注歌手张木易与自己即将成年的未婚妻浪漫爱情长跑背后的隐含危险。
4月5日，一个名叫张木易的歌手发表微博，感恩网友对他和即将成年的未婚妻张千巽的祝福。张千巽出生于2000年。2008年，父母给她请了一个音乐老师，也就是张木易。2012年，24岁的张木易与12岁的张千巽公开恋情，并在媒体上发布一系列通稿。借着热度，他们成立了MI2组合，常常以情侣方式示人。2018年9月11日，张千巽即将成年，二人也开始筹备婚礼。在网友的满满祝福中，在媒体“你再嫁不出去，00后都要有老公了！”的呼声中，在各种“真爱鸡汤”的宣传中，又有哪些与儿童相关的严肃问题被遮蔽了？
8岁女孩与20岁音乐老师一见钟情：“真爱鸡汤”包装下的恋童癖？
近日，一则18岁女生与30岁男生恋爱长跑数年终将修成正果即将结婚的消息引发众人关注。当事人是一位即将满18岁的女孩张千巽与一位大她12岁的男士张木易。自媒体人萝贝贝在其微信公众号“萝严肃”撰文《实在没办法喝这碗所谓的“真爱鸡汤”》复盘了事件经过。
2012年，两人成立组合出道后，12岁女孩和24岁男歌手的恋情也随之曝光。在他们的单曲《勇敢爱》推出时，二人一同接受采访，张千巽称第一次认识张木易是8岁时，后者是她的音乐老师，当时20岁，教自己唱歌，两人从来没有分歧和矛盾。张千巽也表示，自己第一次见到张木易就爱上了他：“虽然我知道这很疯狂，但我也觉得Mission（张木易）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爱上了我。”2011年圣诞节，两人通过短信确立关系（张千巽11岁，张木易23岁）。12岁时，张千巽表示在16岁时要与张木易结婚（这也是她所在加拿大的法令婚龄）。他们后来推出的一系列歌曲、MV、照片等都以情侣方式示人。这样的设定颇有市场，有粉丝将其形容为“跨越世俗的爱恋”。同时他们的歌曲在低龄群体中也有一定的传唱度。从2012年开始，张木易就在微博上倒数与张千巽的结婚时间。时至今日，有很多粉丝跟着他们一起成长，视自己为这段真爱的见证者。萝贝贝认为他们客观上满足了某些人群的想入非非，微博评论曾有人表示对张木易的羡慕，认为他这种“养成式”女友完成了很多人的梦想。
在萝贝贝看来，张千巽的家长在此事上并没有尽到监护人的义务，他们对二人在张千巽未成年时的交往并未干预。与此同时，媒体的包装与宣传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媒体使用“养成系真爱”这类词汇，会给未成年人的认知造成错乱。
苏底在微博上发表文章《当八岁女孩和二十岁男人相恋并且被万人祝福的时候，你我能做什么？》。在文章中，苏底给出恋童的定义，根据维基百科，恋童是一种精神障碍，16岁以上的青少年或成年人患者会认为青春期前的儿童拥有主要的性吸引力，或只有儿童才有性吸引力。虽然在10-12岁之间儿童会开始踏入青春期，但恋童的标准延长至13岁，被诊断患有恋童癖的人必须至少年满16岁，且比其认为拥有性吸引力的儿童大5岁。
在苏底看来，不论张千巽本人同意与否，知情与否，她都沦为张木易这种打着爱情幌子的操纵行为下的受害者，而张木易则是将恋童癖合理化的帮凶。苏底反驳了二者之间产生爱情的可能性。他指出，6-14岁儿童尚不具备完整的身体、成熟的性征以及恋爱自由的权利，而一个8岁的孩子，对“爱情”也难以形成真正明晰的概念和理解。这不光是一个个案，作为公众人物，张木易和张千巽的恋情一路走来，收获众多粉丝，他们所传递的真爱至上、爱情高于伦理的观念，让恋童变成浪漫童话。与此同时，正是因为恋童癖难以判刑也难以追究，才使得张木易能够在纯爱包装下操控儿童合理化恋童癖却仍然备受追捧。
媒体人侯虹斌在其同名公众号中发表文章《12岁女孩与成年人定情？你确定这个男歌手不是恋童癖吗？》，她在文中指出美化幼童与成年人的“爱情”是潜藏在很多人内心的一种情绪，它们很容易被艺术作品浪漫化。侯虹斌列举了几个与此相关的文艺作品，例如纳博科夫讲述中年男子与未成年少女不伦之恋的《洛丽塔》，被封为经典之作的讲述少女玛蒂尔达与杀手莱昂的故事的《这个杀手不太冷》。不过侯虹斌认为，纳博科夫在《洛丽塔》中冷峻而残酷，并没有美化这种不伦之恋。而在《这个杀手不太冷》中，莱昂为玛蒂尔达牺牲了，并没有给这种“恋童爱情”留下太多空间。但是当时尚未成年的演员娜塔莉·波特曼却在出演这部电影之后，在生活中遭到了“恋童癖”的骚扰，她收到人生中第一封粉丝来信，里面充斥着一个男人的“强奸幻想”。好莱坞著名童星秀兰·邓波尔也遭遇类似的问题。她的电影作品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性隐喻和恋童倾向，她也曾经出演过很多舞女、甚至是小妓女。在她的自传中曾经提到：“好莱坞的头号问题是恋童癖，一直都这样。”侯虹斌认为，浪漫化幼女与成年人的恋情，实际上是一种隐藏的犯罪，文艺作品对于恋童癖的浪漫和美化，会在现实生活中滋生真正的“恋童癖”。权力关系也是现实中成年人与儿童产生亲密关系时值得注意的问题。如果是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早恋，尽管需要疏导，但双方起码是平等的，不存在谁高于谁，谁压榨谁的问题。但如果一个成年人与未满十四岁的少男少女发生关系，这是性侵，发生恋情，这是未成年人在成年人的指使和教化下做出的选择，而非一种自主选择。
除了恋童这一点值得警惕和讨论外，在两人最初认识时，二者的师生关系也值得关注。联系高校中的师生恋和8岁女童对20岁音乐老师产生的“爱情”，我们不禁要问，在这种权力不对等的关系之下，在这种一方和另一方在知识、阅历、社会资源等方面都悬殊巨大的情况之下，产生的究竟是崇拜与被崇拜、仰慕与被仰慕、塑造与被塑造、控制与被控制、占有与被占有，养成与被养成，还是在双方人格、精神、物质都较为独立情况下进行的平等交流、碰撞与沟通？当师生恋在很多文学影视流行文化中被美化为离经叛道感天动地的真爱追求时，当未成年人与老师的恋爱被包装为跨越世俗矢志不渝的真爱鸡汤时，我们该做的或许不是投之以廉价的感动，而是警惕、提醒和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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