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兽专业户：道格·琼斯

文 | 飞行的塔迪斯

今天来讲讲怪兽专业户道格·琼斯的故事。

身高192cm，体重63kg，这样又高又瘦的身材最适合演什么角色？《地狱男爵》中的鱼人Abe Sapien，《潘神的迷宫》中半人半羊的法翁和吃小孩的灰色骷髅，《星际迷航：发现号》中水魔族科学馆萨鲁，以及最近的电影《水形物语》中的两栖人Assert，都是由这样一个骨骼清奇的人扮演的，他的名字是——道格·琼斯。

作为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的御用怪兽扮演者，道格·琼斯已经是第六次在这位导演的电影中扮演怪兽了。这次他扮演的是一个水陆两栖的鱼人，在上世纪60年代被关押在巴尔迪摩的一个秘密的政府实验室里，他与一个聋哑清洁女工相见并相爱了。

这个角色是道格·琼斯目前演过的最高的电影角色，他每天要耗费两小时为这个角色化妆——在《地狱男爵》中的某些场景需要化妆七小时——身体经常因此变得非常僵硬。扮演这个怪兽所要穿的服装非常紧身，需要三个人的帮助才能把它穿上。在一些特定的镜头中，琼斯表演时是完全看不见的，鱼人的眼睛是画上去的假眼。他说，每天的拍摄都是一场考验忍耐力的壮举，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我甚至没法上厕所。如果在服装上搞个暗洞也会毁掉这套服装。”

除了这个角色技术层面的困难，琼斯还要面对一个特别有创意的挑战：他必须既非人又野蛮，同时还要很性感。演员的第一反应是去聆听，但是这是他不能这么做。“当萨莉使用手势语言时，我得控制自己不去点头来表达‘我听懂了’的意思。因为这是人类的动作，”他说，“我必须得像狗一样思考。狗不会像人一样点头，它可能会微微歪头表示好奇，或者把耳朵耷拉下来表示‘我听够了，快喂我’的意思。”

而对于如何表现得性感，德尔·托罗让琼斯走路时先送胯，就像斗牛士那样行走。这个怪兽的外形设计也对这一点有帮助，“他们给我塑造了一个非常美丽的身体，”他说，“那真是我拥有过的最棒的屁股。”

道格·琼斯曾被问道：“有没有哪个怪兽曾经是你最怕的，但后来你意识到它是可接受的？”琼斯的答案非常令人惊讶，他说，他的怪兽是他自己。“我直到40多岁才完全接受自己这样又高又瘦的形象，”他说，“上帝创造了这样的我，是有他特殊的目的的。我认为这是真的。”

琼斯来自印第安纳州，是一个中西部天主教家庭中最小的孩子。“作为老幺，成长在中西部，看起来跟普通孩子又不一样，这简直是一种诅咒，”他说，“我常常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于是我自己也发展出了一种幽默感，作为一种防御机制。如果有人嘲笑我，我就会控制这嘲笑发生的时间和原因。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恐惧让我产生了这种幽默感。”

他是在巴尔州立大学的默剧社团招新的时候进入表演事业的。“他们看到了我的特殊之处，”他说，“我6.3英尺高140磅重，这非常适合表演默剧。”当他毕业之后，就成为了辛辛那提王国岛主题公园的街头默剧表演者。不过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表演工作，他说，“我想做的是那种优雅的默剧表演者，而不是那种跳来跳去的卡通人物。”

最终，琼斯来到了好莱坞，就像《爱乐之城》里的塞巴斯蒂安一样，他有着一个非常具体的好莱坞梦想。带给琼斯最大机会的，是他的第四份工作，他拍了一个麦当劳广告，演一个有着月牙脑袋的人边弹钢琴边赞美麦当劳。这个全球性的“Mac Tonight”活动持续了三年，琼斯总共去了27个不同的地方拍摄，赚够了买第一栋房子的钱。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个广告让他有了这样一个名声：他可以头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跳舞，并且从来不抱怨。

对演员来说，在把大量时间花在化妆上是非常有压力的——金·凯瑞甚至在《圣诞怪杰》片场上压力大到把他的化妆师送去做心理治疗——不过琼斯似乎很自豪他能数小时坐在、站在、甚至蹲在化妆椅上。“我不会被逼疯的，”他说，“我在现实生活中是个懒人，所以如果你让我坐着什么也不干，那好极了。”他生活中的大多数时间，也是一个习惯于取悦别人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喜欢我。当我走进一间房子，如果没有赢得每个人的喜爱，我会觉得那是我的失败。”

像所有小企业一样，好莱坞的怪物工作室靠的是口碑，在上世纪90年代早期，琼斯成为了洛杉矶最被需要的怪物。他演过《蝙蝠侠归来》中的恐怖小丑，演过《人吓鬼》中的僵尸，《坦克女郎》和《五行战士》中的巨型袋鼠。有这么多角色可演他当然很高兴，不过他内心也在害怕自己的职业生涯会永远困在面具之下。在1997年，他得到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在吉尔莫·德尔·托罗的英文首秀电影《变种DNA》中扮演了一个变形蟑螂。

“他是一个藏在矮胖男人身体里的8岁男孩。他热爱那些可怕的怪物并且想和它们交流。”琼斯这样谈论导演。而德尔·托罗则发现琼斯对电影怪物的了解，可能是好莱坞唯一一个能跟他本人媲美的人。“当我问他‘你以前做过什么’时，他会很兴奋地谈论那些我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化妆师，‘是的，Tony Gardner，他做僵尸做得很棒。无论你是谁，我都爱你。’”

这两人之间的第二次聊天已经是五年之后了。那时候德尔·托罗在筹划他的漫改电影《地狱男爵》，需要一个人来扮演他最喜欢的角色：那位渊博的、爱吃鸡蛋两栖人Abe Sapien。团队指出，这个角色草图看起来很像道格·琼斯，然后，快看，以前那只蟑螂得到了这个工作。“那是第一次将两个真正互相理解的人组成了导演-演员的组合，”琼斯回忆道。从那之后，他出现在除《环太平洋》之外的每一部德尔·托罗的电影中。

除了他们之间对怪物的共同热爱，琼斯独特的身材也为导演提供了发挥空间。“道格没有肩膀也没有屁股，我们可以任意塑造他的外形。”德尔·托罗说，“他就像是个有幽默感的钢铁骨架。”

尽管琼斯在《地狱男爵》中穿着Abe Sapien的戏服演了几个小时，你在电影中听到的并不是他本人的声音，这个角色是大卫·海德·皮尔斯配音的。之后，在《神奇四侠》续集中，琼斯又遇到了同样的事情：他扮演了银魔但劳伦斯·菲什伯恩为这个角色配了音。他知道有时候做生意就是这样——皮尔斯和菲什伯恩是名人，而他不是——不过这仍让他感到心痛。“没有演员会希望这样，”他说，“这就像是一个画家完成了一幅漂亮的作品，另一个人走进来，未经允许就将画润色完成。”私下里，德尔·托罗为这种冷落感到抱歉，并发誓要弥补琼斯。然后他做到了——琼斯在《地狱男爵》的续集、游戏和动画电视电影里扮演的Abe Sapien都是用的他自己的声音。几年之后，这位导演又给了琼斯一份更大的礼物。

对导演来说，琼斯是扮演《潘神的迷宫》中法翁的唯一选择。这个角色需要完全说西班牙语，这成了对琼斯的最大挑战。他非常紧张，害怕自己无法完成这任务。琼斯是《潘神的迷宫》中唯一一个母语不是西班牙语的人，最终他的声音还是被一个西班牙语母语者替换掉了。这虽然这让琼斯很烦恼，但语言问题却最终对他的职业生涯有了巨大影响。由于是整个演员阵容中唯一一个美国人，他成为了本片在美国媒体报道中的门面。“我那时候都46岁了，我曾经想过我的名字有一天也为人所知，而那一年最终为我翻开了那一页。”他说。突然间，他出现在每条新闻里，每一次采访都会细数他曾经扮演过的角色。他甚至被邀请去参加奥斯卡，因为《潘神的迷宫》这部片子获得了三项奥斯卡奖。他不再藏在面具之后，人们也开始关注他的这种特殊的工作。现在，他说，“我可以戴着橡胶面具退休了。”

随着这一切而来的，是新的自信。“在我40多岁的时候，我可以去相信自己的内心，不用再总是去取悦身边的每个人。那很不错。”琼斯现在已经不需要专门去试镜来争取工作了，他最近在《星际迷航：发现号》中的角色，是他最喜欢最投入的角色，他不需要再戴增长手指的指套，也不用再佩戴假牙。他向导演提出这些要求的时候，他们立刻听取了他的意见。

琼斯在《潘神的迷宫》里扮演的角色名虽然出现在了片名中，但他并不是主演，而《水形物语》是他第一次主演德尔·托罗的电影。当他们在拍摄2015年《猩红山峰》的时候，导演告诉了他这个想法：他的下一步电影将会讲述一个怪兽的罗曼史，而他希望琼斯来扮演这个怪兽。

在《水形物语》中，你可以看到一些琼斯自己的影子。因为鱼人和女主萨莉·霍金斯的角色都不能说话，整个爱情故事都要通过默剧的方法来表演。“你会意识到当失去了语言，我们还有多少方法用来交流，”他说，“我们是怎样通过姿势、眼神和触碰来表达感情。”琼斯从小就是Fred Astaire的粉丝，这一次，他和霍金斯成为了一场音乐剧中的一员。他甚至还要亲自为这个怪物的叫声发出怪叫。“吉尔莫希望我发出大声的嚎叫，”他说，“但是我觉得鱼人不应该嚎叫，所以我用吸气的方式发声，像鱼在空气中呼吸时那样，类似于一种’呼，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