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论、假新闻和种族主义:1920年代的美国3K党

历史学家琳达·戈登在新书《三K党卷土重来》中揭开了20世纪早期新3K党如何诞生、崛起。

在上世纪20年代,白人民粹主义者的不满情绪、社会上的阴谋论和假新闻混合起来,人们怀疑科学,对犹太人、移民和少数族裔充满敌意。这一切加在一起,刺激了三K党的东山再起。在接下来的十年中,身着蒙头罩袍,头戴尖帽的白人至上主义者们就像美国七月四日的独立日野餐一样,在美国主流社会变得家喻户晓。

以上的故事摘自两度摘得班克罗夫特奖的历史学家琳达·戈登(Linda Gordon)出版的新书《三K党卷土重来》(The Second Coming of the KKK),这本书在如今出版,正是时候。经过一丝不苟的调查研究,戈登追踪了三K党伸向全国的触角。特别是在北方——三K党吹嘘称其成员有好几十万人。以往人们普遍认为,三K党是游走在社会边缘,由思想落后、受教育程度低的南方人组成。但戈登颠覆了这一观点,她在书中指出,在1915年到1930年之间,一半的三K党成员都是城市居民,其中芝加哥至少有5万人,印第安纳波利斯有3.8万人,费城也有3.5万人。

十九世纪60年代,三K党诞生,当时这个组织还笼罩在一片神秘当中,到了二十世纪20年代,三K党已经通过专业的公关公司,在社会上建立起了声望。它还在大众媒体上发布广告,赞助球队和大学兄弟会,组织游行盛会,甚至给招募人员支付40%的佣金——在戈登看来,这和庞氏骗局没什么两样。

《三K党卷土重来》

美国南北战争过后的第一波三K党的主要攻击目标,是非洲裔美国人,他们对后者动用私刑,或是施以恐怖压迫。更有甚者,有些3K党更是直接将他们放上了绞架。与此不同的是,复兴的三K党数量更加庞大,力量也有所升级,这次他们的目标清单里加上了天主教徒、犹太人、来自欧洲国家的非日耳曼人或非清教徒移民,其中还包括了意大利人和希腊人。美国的优生学思想有一流学府作靠山,被写入小学教科书和政府政策,甚至连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都是他的拥趸。在戈登的书中,三K党正是借着优生学的东风,在美国主流社会扩散蔓延。

第一波三K党运动兴起于南北战争之后,是对黑奴解放和战后重建的强烈应激反应。而它的复活,则由一部电影点燃。在1915年的电影《一个国家的诞生》中,三K党成员被包装成高尚的战士,在所谓“好色”的美国黑人魔爪下保护着白人不可侵犯的圣洁。电影后来在白宫放映,前总统伍德罗·威尔逊还对此赞不绝口,称它“宛如以闪电刻划历史”,同时又痛心疾首, “我唯一的遗憾是,这一切竟是如此真实”。

五年之后,亨利·福特出版社炮制的反犹太小说《犹太人贤士议定书》(Protocols of the Elders of Zion)横空出世,宣称是十九世纪末期犹太精英们的会议记录,披露他们操纵全球金融业和新闻界的阴谋。福特出版社引发了五十万册。后来《德宝独立报》(Dearborn Independent)也刊载了书中的文章,这样凭空捏造的言论,漫天横飞。

三K党通过不厌其烦地通过演讲和文章,传播着对手的假新闻。天主教徒遭到嘲弄,被称为“背负十字架的人”。在三K党看来,他们是美国的叛徒,梵蒂冈也被诬陷为密谋着要“接管美国”。他们捏造出令人震惊的“披露”,逃离的修女、天主教的血汗工厂、犹太人的奴隶窝点中被剥夺工作的白人妇女,成了当时大热的新闻话题。

戈登在书中写出了许多历史的矛盾之处。比如当时三K党那些鬼鬼祟祟的伪善策略竟如此行之有效,而且令人讶异的是,这些策略成为了今天社会上一些保守主义运动的真实写照。

三K党的领导者自居平民百姓的捍卫者,但首先,这个组织本身是一门利润丰厚的买卖。新入门的成员们要支付一笔高昂的启动资金,另外,各个成员的年费也会源源不断地涌入三K党的金库,每年多达2500万美元,相当于今天的3.4亿美元。

领袖们同时经营着一家唱片公司和房地产公司,那标志性的尖帽罩袍也由他们制造。三K党甚至还销售人身保险和周边收藏品,包括“三K党尖刀”和“镶着皓石的血十字”女士胸针,这些商品的广告就登在报纸上,传遍全国。三K党还招纳了一大批牧师,在他们的布道下,基督福音派的宗教狂热和白人清教徒至上主义交织在一起,让这个团体再向前跨了一步。和征募人员一样,这些牧师也是拿钱办事的。

“金钱、爱国主义和种族主义的利益混杂交织,三K党成了燎原之火蔓延开去。”戈登在书中写道。当时人们对知识精英嗤之以鼻,而商业精英则为人拥戴,甚至被推上了政治角力场。

“三K党最初攻击的对象并不是资本家或是腰缠万贯的人,”戈登写道,“他们认为腐蚀美国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是那些生活在大都市中不切实际的城里人,而这些人通常就是自由主义者。”

三K党还是第一个拒绝历史演进的全国性组织,它成功地让成员们扮演起自己土地上的受害者。今天,“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口号不禁让人想起当年三K党大法师海勒姆·埃文斯(Hiram Evans)的宣言:“我们在追求让权力回归每一个普通市民手中,让这些没有受过过高教育的、智力平平、未经其他思想玷污,没有‘去美国化’倾向,而且血统高贵的公民来统治国家。”

为了维持声望,三K党还夸大自己的规模。印第安纳州的大龙头声称自己麾下有25万成员——该地区三分之一的白人男性人口也才这个数字。在三K党的一本刊物中号称有5万人参加的游行,实际上参与人数只有2700人。“通过给自己营造出一个规模庞大、所向披靡、不断前进的形象,三K党的发展神话像是命运使然。这些策略加在一起,把这个种族主义团体推向一时繁荣。”戈登总结说。

《三K党卷土重来》以半揭底半警告的方式,描述了美国生活中涌动的一股强劲的暗流,揭示了这个组织是如何一步步冲破条框爆发的。循着历史的针脚,戈登揭示了:这样一个危险的群众运动为什么受到知识精英的低估和鄙夷,却又在一大批美国白人公民中站稳了脚跟。

本文作者帕米拉·纽柯克(Pamela Newkirk)是纽约大学新闻系的一名教授,同时也是《大观:奥塔·本加的奇异生活》(Spectacle: The Astonishing Life of Ota beng)的作者。

(翻译:马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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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华盛顿邮报 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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