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的城市化:养蜂潮流可以帮助改善农业吗?

随着城市化的推进,研究发现,相比农村,城市或许才是更适合蜜蜂生存的地方。

城市里的蜜蜂要比乡下的拥有更广泛的食物选择范围。

2009年,塔夫斯大学蜜蜂免疫系统学的一名研究生诺亚·威尔逊·里奇(Noah Wilson-Rich)由于经费不足,在自己波士顿南部的公寓里建造了一个实验室。他的器材装置包括:麻醉蜜蜂的冰块(取自家里的冰箱)、装蜜蜂的箱子,以及用来固定蜜蜂的鱼线和钳子。而且出乎意料的是,房东并没有因此赶他走,反而还允许他在后院里组装了一个蜂箱。

与此同时,威尔逊·里奇还在脸书上创建了主页,用来记录他组装以及维护蜂箱的过程,以此来获取更多的研究资金支持。三年期间,他的蜜蜂养殖及研究公司“蜂王”规模日益扩大,设施逐渐完备。今天的威尔逊·里奇拥有一家超大城市蜜蜂养殖公司,遍布美国9大主要城市,蜂箱数量更是成百上千。

“蜂王”的成功反映了世界范围内城市蜜蜂养殖业的崛起。比如在柏林,一项研究表明,从2006年到2012年,养蜂人的数量增加了53个百分点。尽管在纽约,城市蜜蜂养殖直到2010年才合法化,但目前蜂箱的数量也有上百个了。城市蜜蜂养殖业日渐兴起,一方面是因为人们担心主流传粉动物数量的减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蜂箱养殖蜜蜂本身就十分便捷,而且也响应了“回归自然”的口号。许多都市养蜂人深信蜜蜂在城市要比它们在乡下饮食更为丰富。

动物跟随人类进入城市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比如在布里斯托尔就发现过几只红狐狸,芝加哥则发现过800多只土狼,那凭什么蜜蜂就不能在城市中蓬勃生长呢?

随着最近十年来蜜蜂数量在世界范围内的减少,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也许城市才更适合蜜蜂生存。研究表明,蜜蜂在乡下很可能会受到农业杀虫剂的侵害,而且近些年农业工业化愈发强调单一种植,因此蜜蜂能够采蜜的植物也愈发有限,而在城市里,它们就不会面临诸多这样的问题。

费城的蜂箱。

这种理论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事实往往比理论更为微妙与复杂。人类与蜜蜂的关系史可以追溯到大约9000年前人类首次开启种植业的时候。都市养蜂人要做的不仅仅是把蜜蜂养活,他们还要协调人类与蜜蜂的关系,把远古的那种人与自然的和谐带回到21世纪。

蜂群崩溃紊乱(CCD)的困境

2006年,蜜蜂的现代困境趋于顶峰。那一年,北美洲及欧洲的蜜蜂受到了一种被称为蜂群崩溃紊乱(CCD)的瘟疫的影响,大面积地死亡。一些科学家认为这是害虫导致的,另一些认为是杀虫剂导致的,还有一些认为罪魁祸首是蜜蜂栖息地的流失。有一些科学家认为这种情况是多重因素互相影响的结果,比如两种不同的杀虫剂在一起互相作用。还有一些猜测指向了寄生在蜜蜂身上的蜂虱,它们导致工蜂不得不大批逃离蜂巢。蜂虱也会增加蜜蜂换上其他疾病的可能性。过去还有一些研究表明,蜜蜂的饮食也对它们的健康有着重要的影响——尤其是当它们面对害虫或者其他某些压力的时候。在2013年的一项研究中,科学家发现那些传授多种花粉的蜜蜂要比传授单一花粉的蜜蜂有着更强大的免疫系统,更高的存活率。

有理论表明:杀虫剂——尤其是新烟碱类杀虫剂,对蜜蜂伤害很大。2012年《科学》上发布的一项研究表明,新烟碱类的杀虫剂虽然不致命,但会干扰蜜蜂采蜜后寻找自家蜂巢的能力,这会在后续整个蜂巢中产生连锁反应——这一点在随后的研究观察中也得到了验证。琼·云顿(Jon Lundgren)博士,前美国农业部研究员,现在是一名种植有机作物的农民,他说他在美国农业部任职的时候就发现了杀虫剂对蜜蜂会造成不良影响的证据,尽管这项研究未得到发表,但他发表了一项关于新烟碱类杀虫剂对蝴蝶的影响的研究。蝴蝶也是一种授粉动物,他发现正如蜜蜂一样,蝴蝶也遭受着杀虫剂带来的不良影响。自此以后,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新烟碱类杀虫剂的确危害很大,以至于欧盟甚至决定要全面禁止这种杀虫剂的使用。

经过了十年左右,蜂群崩溃紊乱(CCD)这一名词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事实上,蜜蜂受到的威胁仍旧不减当年。2016年美国农业部的一项调查表明,蜜蜂的数量相比2015年下降了8个百分点。但专家们仍然对引发CCD的背后的原因一头雾水,这是一种令人不安的趋势,因为世界食品安全与昆虫授粉作物的能力息息相关。2009的一项研究表明,动物授粉的全球经济价值接近1770亿美元,但撇开金钱价值观而言,如果没有蜜蜂,人类其实也无法长久地生存。据美国农业部称,美国人食用的80%的开花植物与75%的坚果、水果和蔬菜都是由蜜蜂授粉的。

都市养蜂人声称,蜜蜂之所以在城市生存得更好,是因为城市不像农村,植物上不喷洒农业杀虫剂。但其实这种说法也不是完全成立的。

瑞士伯尔尼大学蜜蜂健康研究所的教授杰夫·佩蒂斯(Jeff Pettis)说,城市蜜蜂和农村蜜蜂一样接触杀虫剂。在一份未发表的研究报告中,佩蒂斯比较了华盛顿和邻近霍华德县马里兰州农村地区26个熊蜂群体中的杀虫剂情况,他发现所有的蜂群中都有杀虫剂的痕迹,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普通除草剂。同样,2015一项调查马萨诸塞州蜂箱的研究发现,位于萨福克郡(紧邻波士顿)的蜂箱中杀虫剂含量最高。

费城的一名养蜂人约翰·诺里斯·车尔兹(John “Norris” Childs)表示,城市里的蜜蜂也没有表现出来较强的抵抗蜂虱的能力。威尔逊·里奇也同意这一点,他说:“‘蜂王’监测了整个国家的蜜蜂的活动,城市里的害虫数量与农村中的其实不相上下。”事实上,面对蜂虱的入侵,城市中的蜜蜂更显脆弱,因为一些业余养蜂人会营造更为“自然的”蜂箱环境,换句话说就是不会想办法应对那些蜂虱,这会导致一些致命的传染疾病在不同城市间传播。

健康的城市蜜蜂。

但是,都市养蜂人在饮食健康的某些方面略有优势,他们会给蜜蜂提供丰富多样的食物。这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但云顿表示:“城市中的蜜蜂比起它们乡下的同伴拥有更丰富和广泛的食物选择范围。”

农业工业化倡导单一种植,因此农村的蜜蜂只能对很有限的一部分植物进行授粉,这样势必会损害它们的免疫系统。而在城市中,蜜蜂接触的植物也更为丰富多样,佩蒂斯说:“我认为食物营养对于蜜蜂的健康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一环,而城市——甚至一些自然区域——相比农村能够提供更为丰富的食物。”专家认为对于蜜蜂来说,有一些“热点”饮食区域可以为它们提供最有益健康的授粉环境。

威尔逊·里奇正试图探索这些“热点”饮食区域是否真的存在。“蜂王”公司正在进行一个叫做“蜂蜜DNA”的研究项目,研究自家公司养殖的蜜蜂以及一些农村地区的蜜蜂可以授粉的植物的多样性。取自蜂箱里的20毫升蜂蜜样本。可以很好地揭示出蜜蜂授粉的植物种类有哪些。威尔逊·里奇说:“我在我自己家蜂箱的蜂蜜里发现了411个不同的植物种类。”而在达克斯伯里(Duxbury)——波士顿南部的一个村庄——的一个样本中,却只有82个植物种类。他表示,下一个研究步骤是提高达克斯伯里等农村地区的植物多样性,并观察蜜蜂的健康状况是否会随之改善。

养蜂已经成为潮流!

所以你应该注意到了,养蜂已经成为了一种潮流,城市蜜蜂养殖已经成为了21世纪一种流行风尚。最近,纽约布莱恩特公园组建了两个蜂箱,正好处于曼哈顿的中心位置。费城养蜂人车尔兹表示,城市里的蜂箱使得人们比起往常,可以“进一步地多多接触自然、植物以及昆虫”。蜂箱也十分受当地学校欢迎,车尔兹就经常在附近的K-8学校展览他的蜜蜂。他认为这种展览也许会给予下一代都市或者乡村养蜂人潜移默化的影响。据威尔逊·里奇称,波士顿科学博物馆里的“蜂王”蜂箱也很受孩子们的欢迎。云顿则表示,这至少可以提醒人们注意自己对于周围环境的影响,“种植一朵花,就能为世界做出一点改变。”威尔逊·里奇对此十分同意:你不需要搭建一个蜂箱来做贡献,当然搭一个也没关系——它也许比你想象得更有用。

理论上说,都市养蜂人可以把他们的蜂箱借给农民去给作物授粉,但这仍然不能解决农村地区单一种植给蜜蜂带来的问题——美国农业部2012年的农田普查表明,美国有50%的农田种的都是大豆和玉米。云顿主张,为了更加清晰地观察和研究农村地区蜜蜂的健康状况,农民应该改变以往的习惯,多种不同类别的植物。在农村,有没有办法可以影响农民种植作物的选择,以及影响对待蜜蜂健康状况的整体态度?

诺亚·威尔逊·里奇坐在波士顿南部的自家公寓里,身边是用作墙边桌的嗡嗡作响的蜂箱。

有趣的是,城市蜜蜂养殖对此很有帮助。德国蜜蜂养殖协会报道称,农村地区养蜂数量增幅降低,也许是与柏林或者其他大都市的蜜蜂养殖状况相比较而言的。城市总是潮流创新升级的地方,也许这次它也能给予远古的养蜂艺术一次二十一世纪的升级。一方面是城市本身的参与使得养蜂这件事情“酷劲十足”,另一方面也要归功于像“蜂王”这样的公司,像它们这样努力探索蜜蜂生存“热点”的创举,也许可以同时提高蜜蜂在农村与城市的生存境况。

威尔逊·里奇现在就居住在他位于波士顿南部的公寓里,他对自己桌前摆着的两个蜂箱很是自豪,这两个箱子不但不碍事,反倒可以当作小桌子来使用,晴天的时候很适合用来开Party。威尔逊表示蜜蜂不太具有攻击性,即便是你在它们周围喝着糖分很高的饮料——只要你看起来不像是一朵花,你就没事的。他说:“我自己就经常在那喝伏特加、柠檬汁,还从来没有一只蜜蜂飞进我的饮料里呢。”

(翻译:朱雨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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