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产青春片被各种恶俗狗血撒了一地的时候，去年《最好的我们》横空出世，贡献了刘昊然这位国民初恋，书中的一句“万事胜意”也成为粉丝们挂在嘴边的话。该剧豆瓣评分8.7，提名第三届豆瓣电影榜单中评分最高的大陆电视剧。出品方小糖人是国内青春片范畴内崛起的新秀，曾出品过《匆匆那年》。
一年之后，振华高中三部曲之《你好，旧时光》上线，讲的是刘昊然和谭松韵隔壁班的故事，跟之前的主角们串成了一个“复仇者联盟”。这可能是国内电视剧史上第一次既受欢迎又有自己世界观设定的连续系列。不过，三部曲第二部换了导演，虐起来也比之前更狠，以至于导演沙漠本人接受了不少原著粉丝的质疑。
《你好，旧时光》播出三天，豆瓣评分尚未显示，但戳进去看大部分观众评分都在三星以上，就目前反应来看，这剧的调性稳住了。作为一部如此让观众青春共鸣强烈的系列，也许剧本身的情怀比情节更动人。
以下是界面娱乐与《你好旧时光》导演沙漠的对话（有编辑调整）：
虐不是套路，甜才是
界面娱乐：之前也看了试片，觉得改动的部分挺大的，说说主要是改的哪些地方？
沙漠：其实改最大的就是我们故事如何开始。原著小说基本上就是从出生的时候开始一直讲，大概讲到了一本半的位置才到高中，其实整个是周周（注：女主角余周周）的成长史。我们在改编的时候考虑到，如果说完全还原，对我们的受众接受可能会是一个困难。所以我们从高二开始讲这个故事，然后以穿插小时候的方式来呈现。
而且小时候的东西更多的是在幻想，这个在视觉化的过程当中其实是一个比较困难的事情。它在文字里面是成立的，但是你要在影像里面表现就有很多的东西，文字趣味在影像里面是没有的。更多的是要在一些人物关系，一些情节设计上找看点。
界面娱乐：我想知道为什么没有先拍振华三部曲的《橘生淮南》？那部讲的是大学的生活，观众可能不会那么审美疲劳。
沙漠：因为版权啊。这本版权也不在（我们这），这本是在华视，只不过华视一直没有开发出来。八月长安（注：原作者）想做的是一个复仇者联盟的感觉。这就是一个振华主题乐园，他们有时候在一起，有的时候分开，合体的时候就是复仇者联盟，分开的时候就是每个人单篇的故事，只不过我负责这个隔壁班的嘛。
界面娱乐：从本子上来说，你会觉得这个比《最好的我们》或者《橘生淮南》原著要难改一些吗？
沙漠：我有看过《你好，旧时光》原著，非常难改。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界面娱乐：难改的地方是有很多情绪上抽象的描述，这个没有办法通过视觉语言呈现？
沙漠：对，所以说经常有书迷来diss我们，大家一定要分清楚各个艺术领域的逻辑在哪，文字逻辑和视觉逻辑是不一样的，如果你用文字逻辑硬套一个视觉逻辑是不成立的。
界面娱乐：这个本子节奏比较慢，你作为导演怎么样平衡节奏？
沙漠：我觉得挺快的啊。第五跟六集基本上是最还原原著的，这两集算是把第一本讲完了，前世今生。你看慢着主要是镜头碎，但是内容是极多的。
这里的人物关系是没有递进的，因为全部是回忆，讲的是整个他们停滞在那个关系中。但你把小周周当成主角你就会觉得很快，她长大了，遇到这，那。
界面娱乐：试片那天也有人说女主特别虐，我想问一个问题，那怎么样避免虐的套路陷入一种俗气呢？
沙漠：我觉得甜才是套路和俗气。这个戏小说800多页，涵盖了一个人生的酸甜苦辣，我们觉得她那个时候正好是苦，有人会说，青春剧是一个糖，我要发糖，但我觉得我要讲的是观众不知道下面会吃到的是什么。只是正好吃到苦，但可能还有甜的还有酸的，大家慢慢体味五味跟百态。
界面娱乐：对你来说，这两位95后演员，你的生活经验他们能够完全无缝理解吗？不同代际之间这种认知还是有一点差异的。
沙漠：所以我选演员的时间为这么长。其实兰迪是最小的，99年的，但她有丰富的内心世界。而且选演员其实最后选的就是能听懂我说话的人。
谈“转型”心路历程
界面娱乐：感觉你之前好像不是拍这种纯爱片儿的风格？因为有人说的你拍的片有点像娄烨。
沙漠：每一个片儿都不一样，其实我拍每个短片都是在尝试，包括这个剧也是在寻找自我的过程。我22岁开始拍片，之后25岁拍了几个，一个韩国犯罪片儿，之后又拍了一个欧洲艺术片。我一直得去挑战嘛。
界面娱乐：做一个青年导演，你不会想形成自己一个程式化的风格吗？
沙漠：我觉得现在就成立一个风格，后面就没有意思了。这么早成立的话，那可能35岁就该转行了，就没乐趣了。
界面娱乐：我有看你的作品，觉得你拍片风格就是会上first电影节那种。
沙漠：对，我去了三回，这个东西那会已经玩过了，大学研究生那会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电影节。无非拍个片，去个电影节，而且那些人就是那些人而已，他们只有那一班。你无非去了杭州，去了西宁，还是去了平遥，都是这一百个人永远在你眼前晃。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就是够了，一桌子奖杯都摆满了。
而且这个时代跟以前不一样，那个时候是国外拿奖，老外认可你，你是最牛逼的。我觉得现在的创作者也好，导演也好，都不是那个时代了，那个东西已经过去了，并没有完成一种我所认可的使命跟关怀吧。所以说包括我之前的师哥田里（《河神》导演）、刘畅（《最好的我们》导演），可能都是在寻找一种新的方式去跟大家沟通交流。
界面娱乐：你们学校是不是挺多人，虽然可能是导演系，但是他们大量的做网剧和网大？
沙漠：对，人称北京网剧学院。现在的电影市场是越来越难进入，很多人毕业了之后，想去拍片去做点什么东西出来，但是其实那些被承诺的东西只是空口无凭。当然跟我个人的关系也有关，我也没有非常努力上进地想拍，因为那个池子真的是满了。
现在能进入到这个圈子里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纯艺术片一百万搞定，国外拿奖，票房一千万；要么是拍超级大片，票房10亿起，电影院才会给这两种片子空间，你中间的两三千万、五六千万根本没有可能。
所以当我们拍不了大片，又不想重蹈覆辙的时候，这个五六千万的制作就对我们来说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这个是我们想要走这条路导演的一个出口，所以特别感谢各位。
界面娱乐：我觉得你其实还挺想得开的，我知道有一些特别死磕的电影导演。
沙漠：我觉得换一种话说，可能真的是能力不够吧，就会把死磕变成一种精神，被这个东西慢慢洗脑，你会觉得自己这个情怀永远在。而且有些艺术片很可怕，你自己其实并没有达到一个什么水平，反而会觉得好牛逼啊，慢慢自我迷恋，这个是很可怕的。
界面娱乐：像这种思维的转变是因为整个学校的氛围的变化，还是刘畅比较成功了，你觉得可以试试看？
沙漠：学校倒还好，大家都在转变，其实每个人都闻到了一个时代的嗅觉，只不过是取决你要不要做，有没有能力做。其实也会看到这些人做的很好，也有蠢蠢欲动的情绪在，归根结蒂还是取决于自己怎么样去看这个事情。一个媒介的表达而不在于说是网剧网大，你还是你就行了。
青春片儿是个伪概念
界面娱乐：你刚刚说到有选演员，为什么这一部剧没有选一些知名的演员带动它？
沙漠：我觉得剧里面对明星的需求本身没有电影那么强，像电影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明星？因为大家不看你的内容，大家觉得名导+名演员这个电影一定好，我进。票房高就是因为您来了，可以有更多的钱。我觉得剧这个东西内容为王，当内容是一个前提的时候，你只要找到一个合适人的就行。
界面娱乐：你有去给一些流量当红的小生试过戏吗？还是你完全避开他们了？
沙漠：基本算是避开了，因为那些流量小生他们太忙了，他们经纪人也联系过我们，但是最后时间得等。按照我的的创作习惯，需要的所有的时间，都跟我们在一块儿摆在这儿。不是说今儿这通告，明儿那通告，今天不在，那天不在，后期再调整。还是以内容为前提，而且我觉得流量担当一直是伪命题，我们宁可要创造一个流量担当，而不是说要依靠谁实现一个担当。
界面娱乐：你当时选张新成，是为什么？
沙漠：因为我觉得他眼睛里有很纯真的东西，任何人都没有的。他眼睛里面有真诚。
界面娱乐：其实现在国内这两年青春片，可能除了《最好的我们》以外其他的口碑都不是特别好，或者是没有形成一种固定的范式。你会想说要把自己的片子跟刘畅的拍成一个系列吗？或者说保持在一定的维度之内？
沙漠：青春片这个东西早就有，《还珠格格》，《红十字方队》，小时候看的这些，放在大范畴里面其实都是青春。而且我觉得青春片其实也不是一个类型，只是一个题材，只是一帮年轻人，或者是清朝的一帮年轻人，部队的一帮年轻人，学校里的一帮人。
我觉得现在所谓的青春片更多的是校园片、校服片，我一直没有当成青春类型拍摄。像国外，比如说好莱坞会有视听上统一的一个感觉，他的人跟镜头水平都是统一的，比如《美国派》。
我们现在还没有这种，都是做各种各样的尝试吧，我跟刘畅导演都是以这一部为一个开篇做，他也教会我很多东西。他是一个更飞一点的，更双脚离地一些，我是一个在土里面的。我俩综合一下就站在地面了。
界面娱乐：你们俩有聊对这三部曲的理解吗？有不一样的吗？
沙漠：我的那个理解就是复仇者联盟。他的理解我不知道了，他应该已经翻篇了。
界面娱乐：你觉得这个系列能够击中观众的是什么？没有被观众骂？
沙漠：没有，我现在一直饱受diss（笑），我觉得还是之前我说的诚实。真诚的去还原，大部分的青春片不是这样的。
界面娱乐：那诚实的话，真实男女主角还是没有那么好看的嘛。
沙漠：所以我刚刚（发布会）说了，其实男主角应该是我，大家不同意嘛，所以我只能尽量地让张新成演我。因为大部分的青春片都有编的感觉，所谓的发糖，玛丽苏啊这些。其实桥段看多了也是一样的，青春片的难度跟其他的片儿不一样，它考验导演的记忆力，还有对记忆的还原，如实地还原。
界面娱乐：那你还原了什么青春的记忆吗？
沙漠：我把我所有追姑娘的桥段都放在里面了。
界面娱乐：摆烧烤摊？（注：剧中男配为接近女主角在校园门口支了一个烧烤摊）
沙漠：我那个是保护嘛，不是追。
界面娱乐：那追的呢？
沙漠：气球拴在女生的书包上。原著是有送女主角气球，系没有我忘记了，但我是加上了这个细节。
界面娱乐：对你来说你心里面完美的青春片是什么样的？
沙漠：还是刚刚说的，青春片是一个伪类型吧，就是一帮小年轻干了一个什么事儿。我查查（导演拿出手机搜索），《坏孩子天空》、《猜火车》什么的。
界面娱乐：还是文艺那挂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写一个关于这种小年轻的故事，应该是发生在什么年纪的？高中是你认为合适的时候吗？
沙漠：我觉得吧《老炮儿》也是一部青春片，一帮人做一件热血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