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8年全球性经济危机发生后,《时代》杂志宣称,僵尸成为了“大衰退中的官方怪物”。2009年,美国剧作家史蒂夫·霍肯史密斯根据简·奥斯丁的经典小说《傲慢与偏见》改写的《傲慢与偏见与僵尸》几度荣登畅销书榜首。
与此同时,与吸血鬼、僵尸有关的小说、电影、电视剧层出不穷。从2010年开始的僵尸题材美剧《行尸走肉》第八季将于今年10月21日开播。吸血鬼题材美剧《血族》第四季刚刚在这个月完结。更不用说从2008年开始几乎造成全球性吸血鬼狂热的电影《暮光之城》系列了。吸血鬼和僵尸一直活跃于大众文化之中。他们介于活人与死者之间,是能够引起人类对于自身身体恐慌的、在人类的想象中能够对人类社会和种族造成威胁的生物。
不仅如此,政客和评论家们也开始用这些怪物来形容如今的社会状况,诸如“僵尸银行”、“僵尸经济”、“僵尸资本主义”甚至是“僵尸政治”这样的字眼经常出现在西方主流媒体中。回望历史,诸如吸血鬼和僵尸这样的怪物是如何产生的?怪物究竟意味着什么?怪物的诞生和资本主义又有何关系?这一切,都要从《弗兰肯斯坦》说起。
弗兰肯斯坦的怪物:解剖、圈地运动以及资产阶级的兴起
《弗兰肯斯坦》是英国作家玛丽·雪莉在19岁时创作的小说,首次发表于1818年。故事讲述了狂热的科学家弗兰肯斯坦和他所创造的一个无名怪物的故事。
严格来说,这个怪物的生命是从墓地开始的。正如弗兰肯斯坦在自述中提到的,“为了调查生命的起源,我得首先研究死亡。因此,我学习了解剖学。这还不够,我还必须观察人类尸体的自然衰败和腐朽过程……坟场墓地对我不过是埋葬失去生命的人的地方……现在,我被引导着去研究腐败的根源和过程,不得不在墓地穹隆和白骨堆里过了多个日日夜夜。我观察了人类的美好形象腐败化的过程,看见了生命花朵般的面颊为死亡所破坏的过程,看见了眼睛与头脑的奇迹被蛆虫继承的过程。”正是从墓地的一堆堆白骨中,弗兰肯斯坦得到了关于生命的启示。其背后的大环境是解剖学在欧洲所经历的转变。
从文艺复兴时期开始,随着实证主义自然科学的发展,新兴知识分子开始意识到解剖学的重要性,并将解剖学视作一门独立的学科进行研究。与此同时,一种“解剖剧场”也在社会精英群体中兴起。这是一种需要付费的、带有表演性质的解剖过程,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观赏。在这种“解剖剧场”中,被执行死刑的犯人的尸体成为了被解剖对象。这些尸体被放置在舞台上,或者是专用的解剖台上,伴随着音乐,有大约200到300人一起观看。尤其是在欧洲信仰新教的地区,这种公开解剖被资产阶级的秩序与礼貌统领,严格遵循着相关的规章制度。阿姆斯特丹的外科医生规章就明确规定,在1605年到1625年之间,参观解剖剧场的观众不得交谈和大笑。从诸如此类的规定中可以窥得公开解剖在塑造中产阶级文化中起到的作用。
同时,也能看到资产阶级对于犯罪分子和底层人士的一种控制。这种公共解剖表演,没有科学价值。主要作用是对施加在穷人和犯罪分子身上的资产阶级规则的一种公开展示,是一种旨在将社会控制铭刻在穷苦劳动人民身体之上的仪式。在这样的公开展演中,一种危险的、越轨的、对于资产阶级社会来说充满威胁的身体被肢解,被拆分,一种社会秩序被重新建构起来。
除了这种对于身体的物理意义上的解剖之外,随之而来的,还有资产阶级对劳动者在社会和政治意义上施行的解剖。在玛丽·雪莱生活的英国,伴随着资产阶级的兴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圈地运动展开了。失去土地的农民涌向城市,开始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为生。
在从十五世纪末到十九世纪的漫长圈地过程中,土地逐渐被“解剖”,被测量,被切割,被包围,被重组。在资本主义逐渐取得上升地位的情况下,未被圈定的身体对于资产阶级来说,则是骇人而可怕的(monstrous),是未完成的和越轨的,是一种未由明确的边界加以区分的、困扰的、具有侵略性的生物。由此,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以及对于父权制关系的重新建构,未被圈定的身体就被赋予了一种阶级和性别身份。
如果说资产阶级男性是一种极具占有欲的、个人主义的、拥有一个边界明确的身体以及财产和权利的所有者的话,那么普通大众的身体便被女性化和动物化了,被当做一种有缺陷的类型,一种难以被界定和被区分的生物。这样一来,可以说普通人遭遇了政治上的“解剖”,从而将它们排除于他们的土地和权利之外,将他们与拥有财产和土地的资本家做出了明确的划分。
如果说中世纪时期的怪物,多为非人类的、和动物相关的神造物,是上帝制造出来惩罚人类的产物的话,那么到了现代早期,怪物已经由神造物变为了人造物,已经由非人类变成了人类。弗兰肯斯坦亲手制造出的怪物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准确地说,弗兰肯斯坦创造出的怪物是一个“拼贴物”。弗兰肯斯坦使用的是从墓地白骨中采集到的骨殖。“他那黄色的皮肤几乎覆盖不住下面的肌肉和血管。他有一头飘动的有光泽的黑发,一口贝壳般的牙齿,但这华丽只把他那湿漉漉的眼睛衬托得更加可怕了。那眼睛和那浅褐色的眼眶、收缩的皮肤和直线条的黑嘴唇差不多是同一个颜色。”
在这个过程中,通过强调弗兰肯斯坦的掘墓人身份,玛丽·雪莉赋予了他一种反工人阶级的身份属性。与此同时,如果仔细看弗兰肯斯坦组装创造物的过程,可以在其中看到工人阶层被创造的过程:首先被肢解(与土地和公社的分离)、随后被组装成为一个名为“无产阶级暴民”的骇人的集体实体。与无产阶级类似,这个怪物没有姓名、缺乏个体性,他是一个集体的、人造的生物。
正如政治学教授大卫·麦克纳利(David McNally)在其著作《市场的怪物》(Monsters of the Market)中所说,我们不能仅仅将《弗兰肯斯坦》视作一部描写个体心理的作品,一部个体与其“双生物(double)”之间既彼此勾连又相互惧怕的作品,而是应该将其放入当时创作的社会背景中:由于资本主义的发展,阶层分化已经日益显著。
玛丽·雪莉试图传达的是,一个日渐分裂的社会将撕扯个体的心理,从而造成个体内在的紧张和分裂,就像弗兰肯斯坦和他创造出的怪物那样。进一步来说,这种分裂的社会,其实就是马克思所说的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从这个角度解读,《弗兰肯斯坦》可以被视作一部关于资本主义的预言、一则“关于怪物的辩证法”、一个关于暴力和压迫如何反作用于施压者身上的故事。这样的反弹最终可能摧毁施压者的人格、破坏他们的判断。通过一个微观层面的人与怪物之间的互动故事,玛丽·雪莉其实将目光投向了当时的社会问题。
类似地,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代表人物弗兰克·莫莱蒂(Franco Moretti)在其著作《被视作奇迹的符号》中《关于恐惧的辩证法》一文里,揭示出了隐藏在弗兰肯斯坦和他所制造的怪物之间的一种辩证关系。一方面,作为科学家的弗兰肯斯坦不得不制造出这个怪兽,“我的人类本性要我怀着满腔厌恶离开工作,可不断增强的紧迫感却催逼着我,要我坚持到结束。”而另一方面,在怪物被制造出来之后,他对此感到恐惧,并且想将其摧毁,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创造出一个比自己更加强大的生命,并且从此无法与其分离。这种辩证关系,正如马克思指出的资本与劳动力之间的辩证关系一样。
德古拉:从自由竞争到垄断资本主义
1897年,在《弗兰肯斯坦》出版近80年后,爱尔兰作家布莱姆·斯托克的吸血鬼小说《德古拉》问世。布莱姆·斯托克以15世纪时瓦拉几亚(罗马尼亚南部一公国)的领主弗拉德三世为原型,创造了一位文质彬彬、具有魅力的绅士吸血鬼,名为德古拉。这部经典的吸血鬼小说成为了日后诸多流行文化改编的范本,吸血鬼的形象也从此深入人心。但抛开诸如《暮光之城》《真爱如血》这种吸血鬼和人类之间或缠绵悱恻或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桥段,在《德古拉》诞生120年后的当下,这部小说又是如何与资本主义互动的呢?
我们首先来看看德古拉。英国律师乔纳森·哈克曾在寻找德古拉伯爵之旅中记下日记,写下了他对这位神秘伯爵的印象。到达城堡后,哈克意识到,之前驾驶马车将他送达城堡的、帮他搬运行李的、甚至是帮他铺床的,全部是德古拉伯爵本人。也就是说,德古拉伯爵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贵族,他并没有仆人。
同样,德古拉伯爵也没有一般意义上贵族的那种炫耀型消费需求,他不打猎,不去剧院看戏,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他甚至不吃不喝不做爱。用弗兰克·莫莱蒂(Franco Moretti)的话来说,“他是一个节俭的人,一个禁欲主义者,一个新教伦理的拥护者”。在之后的相处中,哈克渐渐发现,他唯一需要的是新鲜的血液,他并不浪费血液;他的目标不是摧毁人,而是利用人,新鲜的血液对他来说是一种必需品。
哈森还意外地发现,德古拉伯爵是一个没有影子的人:“我可以从镜子里观察到身后房间里的一切,却没有看到他……回应了伯爵的招呼之后,我再次转向了镜子,想看看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回没有弄错,这个人就在我身旁,我一转脸便能看到他。但镜子里却没有他的影像!我身后的整个房间都映在了镜子里,但除了我自己之外,镜子里再没有别人。”
镜中影子的缺失,是哥特小说中常见的一个意象。德古拉伯爵没有影子,即暗示着他没有身体。或者说,他的身体虽然存在,但他却不具备肉身性,他与自己的身体是分离的。
在探索城堡时,哈克除了发现很多书籍之外,“唯一的发现就是一个角落里堆放着大量的金条。各种各样的金条,罗马时期的、英联邦的、奥地利的、匈牙利的、希腊和土耳其的钱币,上边落满了灰尘,似乎已经在地上很久了。”金条在这里成为了一种隐喻。与德古拉伯爵不具肉身性的身体类似,有一种没有身体的社会产物也确实存在,那就是没有使用价值而只有交换价值的货币。被埋葬的黄金如今摇身一变成为资本,开始了对整个世界的席卷和侵略。
看完德古拉,我们再来看发表于1867年的马克思巨作《资本论》第一卷,吸血鬼的比喻以及血液、吮吸等词汇也经常出现在其中。
在《资本论》第一卷第八章《工作日》中,马克思三次提到了吸血鬼。
在一开篇,马克思便开门见山地指出:“作为资本家,他只是人格化的资本。他的灵魂就是资本的灵魂。有恒产者有恒心。而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获取剩余价值,用自己的不变部分即生产资料吮吸尽可能多的剩余劳动。资本是死劳动,它象吸血鬼一样,只有吮吸活劳动才有生命,吮吸的活劳动越多,它的生命就越旺盛。 ”
在同一章接近尾声的部分,马克思又一次强调资本类似吸血鬼的本性,只要工人“还有一块肉、一根筋、一滴血可供榨取”,吸血鬼就决不罢休。
而在第一卷第二十四章《所谓原始积累》中,马克思则说出了那句最为著名的关于资本的论断:“如果按照奥日埃的说法,货币‘来到世间,在一边脸上带着天生的血斑’,那么,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结合哈克的观察,我们可以看到,德古拉伯爵其实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贵族,而是一位新兴的资本家,依靠从活人身上吮吸新鲜的血液而存活下来的“活死人”。像资本一样,德古拉被推向一种持续的增长,一种在其领域内无限制的增长,积累内在于他的天性。哈克在逃亡时无意在地下室看到了躺在泥土中的、刚刚喝饱了鲜血的德古拉伯爵,“他的整个身体里似乎灌满了血液。他就像一只肮脏的水蛭一样躺在那里,因吃得过饱而摊在那里一动不动”。吸血鬼越强大,活人就越虚弱。就像马克思论述的那样,资本家越强大,无产阶级就越虚弱。
在日记中,哈克曾透露出对是否应帮助德古拉的犹疑:“我要帮忙到伦敦定居的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在伦敦,以后的几百年里,他可能会像之前一样,充分满足自己对血腥的食欲,并创造一个新的超级半恶魔式的圈子,侵犯那些无辜的人们以兴旺壮大。”
这番反思的背后是对于资本扩张的恐惧。从1825年开始,资本主义危机周期性爆发,迫使资本家进行调整和改造,由资本集中而产生的股份公司、垄断组织以及国家占有等形式应运而生。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也就是小说《德古拉》发表之时,资本主义已从自由竞争阶段过渡到了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即帝国主义阶段。
因此,德古拉伯爵不仅是一个资本家,还是一个垄断者,他孤独而专断,希望在伦敦置办自己的地产。他的目标是让自由时期的最后一点遗迹缴械投降,并且摧毁所有形式的经济独立。此时的德古拉伯爵是带有侵略性和扩张性质的,希望在世界范围内建立自己的领地。在这里,吸血鬼威胁了个人自由的这种想法。
弗兰克·莫莱蒂(Franco Moretti)认为,只有用一位代表着过去的贵族——德古拉伯爵作为掩饰,19世纪的中产阶级才有可能进行对于垄断的想象。因为十九世纪的中产阶级笃信自由贸易,并且认为自由竞争必将摧毁封建垄断的暴政。对于他们而言,垄断和自由竞争是水火不容的两个概念。垄断是竞争的过去式,代表着已经过去的中世纪。他们无法相信,垄断是一种竞争的未来式,也无法相信,自由竞争会激发出一种新型的垄断。然而,事实确实如此。现代形式的垄断资本主义是一个真正的合题:一方面,它是对于封建垄断的一种否定,因为它暗示着一种竞争系统,但另一方面,它又是对于竞争的否定,因为它确实是一种垄断。
僵尸:资本主义全球化下的行尸走肉
除了弗兰肯斯坦制造的怪物以及风流倜傥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还有一种怪物在当代的大众文化中广为流传,这就是僵尸。根据韦伯斯特词典的解释,僵尸是一种无意志的、沉默的人类,他们是本已死去的、但通过超自然能力被复活的身体。
僵尸最早起源于西非当地的民间传说,是奴隶贸易的一种产物。这种想法一路从西非传到加勒比群岛,在那里生根发芽,尤其是在严重依赖于奴隶经济的海地。当地人相信,死去的人会被从他们的坟墓中挖出来,并且被复活,但他们不具有任何生前的人格或者意志力,而只是不停地工作。
在如今的非洲,这种与僵尸、与生者和死者之间的交流、与身体被肢解相关的故事比比皆是。尼日利亚当地报纸曾报道过,坐在摩托出租车上的乘客一旦戴上了安全头盔,就变成了僵尸,开始从嘴里吐钱,就像人肉提款机一样。在西非国家喀麦隆也流传着关于僵尸劳动力的传说,他们在夜间经营的隐蔽种植园中辛勤劳作,还有当地出口僵尸劳动力给欧洲黑帮的故事。在南非和坦桑尼亚,关于着魔的劳动者的类似故事也广为流传,比如“兼职僵尸”在睡着的时候被抓去劳动,在夜间被剥削到筋疲力尽之后醒来。
这些故事可以看作是非洲传统巫术故事的延伸。如果说在传统的非洲术士那里,他们需要处理的主要问题是亲属间的冲突摩擦,那么在全球资本主义的力量触及非洲以后,要应对的问题变成了对于财富积累的狂热,这种狂热甚至可能夺人性命。很多评论家指出,诸如此类关于劳动者僵尸的故事,其实是非洲巫术故事中一个较为新近的创新,这些故事反映了二十世纪后半叶资本主义全球化在非洲的兴起。
诸如此类的僵尸故事反映了资本主义对于劳动者的异化。不论是坐在摩托车上的乘客,还是在夜间种植园中劳动的工人,又或者是在梦中被剥削的劳动者,他们的共同点在于,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迫为他人进行劳动生产,他们由此成为了被异化的劳动力,成为了没有思想、无法表达的僵尸,只能日复一日的从事劳动生产。马克思在1844年的《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曾经提到:
“这一切后果包含在这样一个规定中:工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的关系就是同一个异己的对象关系。因为根据这个前提,很明显,工人在劳动中耗费的力量越多,他亲手创造出来反对自身的,异己的对象世界的力量就越大,他本身,他的内部世界就越贫乏,归他所有的东西就越少……工人在他的产品中的外化,不仅意味着他的劳动成为对象,成为外部的存在,而且意味着他的劳动作为一种异己的东西不依赖他而在他之外存在,并成为同他对立的独立力量:意味着他给予对象的生命做为敌对的和异己的东西同他相对立。”
另一方面,这些故事也体现了资本主义全球化浪潮中的资本主义逻辑的不可见性、神秘性以及隐蔽性。资本家和劳动者之间是雇佣关系,但这种可见的交换却掩盖了更为不可见的逆向交换,例如通过延长工作时间来获取附加劳动力,从而获得附加价值。
如果说吸血鬼代表着一种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期的垄断资本主义,那么僵尸则是资本主义席卷全球的时代的一种绝佳象征。正如大卫·卡斯提洛(David Castillo)和威廉·艾奇顿(William Egginton)在为《纽约时报》撰写的文章中提到的:“实际上,那些无名的僵尸群体形成了一捆移动中的物体。在其中,所有关于全球经济机器的怪异的、骇人的事物都正在醒来,在这样一个经济机器中,除了死气沉沉的身体和不死的残余物之外,别无他物。”
穷人还有什么可以被剥削的呢?德国哲学家尼古拉斯·卢曼(Niklas Luhmann)认为贫民窟已无可剥削。“如果我们看看那些不计其数的正在忍饥挨饿的人们,他们被剥夺了体面生活的所有必需品,他们无法接触到任何功能系统,或者让我们想想所有人类的身体,为了第二天的生存而挣扎着,既非‘被剥削的’,也非‘被压迫的’——那些指向阶级分层的术语是不恰切的。我们使用这些术语,仅仅是出于习惯和意识形态的扭曲。但对于贫民窟而言,没有什么可以被剥削的了。”
在资本主义晚期,丑闻已经不是阶级剥削了,而是那些不计其数的人们,他们甚至并非是生来就要被剥削的,他们是生来就注定要死亡的。德勒兹和瓜塔里在《反俄狄浦斯》中写道:“唯一的现代神话,是关于僵尸的神话——受辱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对于工作来说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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