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7月19日，保罗·皮尔斯与凯尔特人队签下的一天合同到期，他身着绿衫，得偿所愿地以一名凯尔特人队员的身份，就此退役。
且问一句，处于生涯末期的皮尔斯都给你留下了哪些印象？
是他踏上赛场偶露峥嵘的高光镜头，还是他端坐场边指导新兵的例行画面。是他在打进关键球后捶胸怒吼的那句“that is why I'm here”，还是他对着话筒一再重申的那句：“I hope to retire as a Celtic”。
印象不多，慢慢想来，却也能拼接成一段完整的故事尾声，但打心底不想承认的是，这段故事尾声的标题，叫做英雄迟暮。也许只有领略过皮尔斯往日风采的人，才能体会到如今事过境迁的沧桑与无奈。
1. 他说，绿衫军是他梦开始的地方
1998年，皮尔斯以10号秀的身份登临联盟。从选秀预测来看，他是前三顺位的热门人选，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在选秀大会上他的顺位一跌再跌，直到第10顺位才被凯尔特人队拿下。时任凯尔特人队主教练的里克-皮蒂诺言喜形于色地说道：“我们捡到宝了。”
于是，大学时期呼风唤雨的皮尔斯，身披绿衫军的战袍，开启了他的职业生涯。
他说，绿衫军是他梦开始的地方。
而正如他所说的，他关于NBA的所有愿景，几乎都在这里得以实现。
新秀赛季，皮尔斯挟带初生牛犊之势，场均拿下16.5分6.4篮板2.4助攻1.7抢断的数据，跻身最佳新秀阵容一阵。波士顿所有的球迷都期盼着他能重振绿衫军的声势，而他显然也不打算辜负全城对他的殷切希冀。
年少轻狂的他，目空一切，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他兑现着他的天赋，同时也不断地为自己的狂傲埋单。
2000年9月25日，皮尔斯与队友在一家俱乐部与黑帮成员发生口角，最终引发混战。在这场混战中，皮尔斯身中11刀，其中最深的一刀距离心脏只有0.25厘米。
看起来，他并不怕死。11刀都要不了他的命，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怕，但有的人怕。凯尔特人队并不希望他成为下一个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伦·拜亚斯，而他也有所收敛，平稳过渡到了他职业生涯的第三年。
2000-01赛季，对于三年级生皮尔斯而言具有特殊的意义。在历经两年的磨砺后，他在进攻端的天赋被彻底解放，他场均能攻下25.3分，位列联盟得分榜第8位，与此同时，他也是继拉里·伯德之后，首位能在单赛季拿到2000分的凯尔特人球员。
在这一年，还需要提及的就是他的绰号，“真理”。
2001年3月13日，凯尔特人队远赴洛杉矶挑战如日中天的湖人队。凯尔特人队最终以107:112憾负对手，但皮尔斯神乎其神的表现征服了斯台普斯中心。此役，他在进攻端轮番施展十八般武艺，凭借一己之力打穿了湖人队的防线。全场战罢，他19投13中，疯砍下42分。
于是，凯尔特人队的主教练里克-皮蒂诺将他全面的进攻技巧比作“教科书”，而对手沙奎尔-奥尼尔在赛后也有惊人之举。他把一名波士顿的体育记者拉到更衣室，说了如下一段话：“把我说的都记下来。我叫做沙奎尔-奥尼尔，但保罗-皮尔斯应该叫做真理。这是我的原话，你不用修改。我早就知道他很能打，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厉害。保罗-皮尔斯就是真理。”
这段话此后不胫而走，而“真理”的名号也就此响彻联盟。
2. 他说，他为了绿衫军愿意被交易
在被冠以“真理”之名后，皮尔斯的疯狂表演也揭开了帷幕。
2001-02赛季，声名大噪的皮尔斯无所束缚地挥洒着自己的进攻天赋，他场均能拿下26.1分6.9篮板3.2助攻的漂亮数据，赛季总得分位列联盟第一，他也成为了首位有此成就的凯尔特人球员。在他的狂轰滥炸下，凯尔特人队一路高歌猛进，冲到东部第三的高位。在季后赛的险恶征程中，他先是在首轮系列赛中献出了单场46分的得分秀，创下自己季后赛生涯的得分记录，此后又在东部决赛带队完成了21分的史诗级逆转。
尽管没能帮助凯尔特人队杀进总决赛，但年轻的皮尔斯没有输，他的出色表现为自己赢来了盛名，也为凯尔特人队赢来了希望。
这位进攻万花筒，在赛场上杀得不亦乐乎。他之所以不知疲倦地用各种手段把球送进篮筐，并非是因为他享受厮杀的快感，而是因为他笃定地认为，只有得分才能帮助球队取胜。
他不喜欢刷数据，但如果数据能帮助球队赢下足够多的比赛，那他愿意刷。但那毕竟不是长久的良策。
自皮尔斯在2002年带队闯进东部决赛后，凯尔特人队每况愈下，球队的阵容配置捉襟见肘，而竞争力自然也如江河日落。
列举一例，在2002-03赛季，凯尔特人队除皮尔斯与沃克以外，没有人得分上双。
而在沃克被交易走后，皮尔斯更是切实地感受到了独木难支的无力感。
他不想输，与生俱来的好胜心促使着他在场上近乎疯狂地摧城拔寨，但他的得分没能转化为球队的胜场。他开始在场上用声嘶力竭的怒吼来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但他越是显得暴戾，球队就越是举步维艰。
他的上升，与绿衫军的陨落，竟在同步上演。
皮尔斯发现，他们进不了季后赛了；皮尔斯又发现，他们遭遇了18连败；皮尔斯还发现，他们在东部排名倒数第一。
那年是2007年，皮尔斯与凯尔特人队都身心俱疲。
他曾经带给波士顿的曙光，似乎已悉数消散。
于是，皮尔斯在休赛期决定参加球队的内部会议。在会议上，皮尔斯面对着球队高管，沮丧而又诚恳地说道：“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会选择保留今年的首轮5号选秀权，然后把我交易走，换来更多年轻的保罗-皮尔斯，这样球队就有了东山再起的本钱。”
等他说罢，举座动容。
凯尔特人队没有放弃他，哪怕他们觉得他的建议或许是正确的。他能为了球队赴汤蹈火，那球队没有理由放任他永堕修罗。
3. 他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篮球运动员
在2007年的休赛期，决意孤注一掷的凯尔特人队几乎送走了除皮尔斯以外所有能用的筹码，换来了凯文-加内特与雷-阿伦。这是一笔震惊联盟乃至震烁历史的操作，凯尔特人队从联盟倒数的鱼腩，跃居为夺冠热门。
皮尔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他没有被交易，他还是凯尔特人队的非卖品，但是凯尔特人队卖掉了所有他们能卖的球员，为他找来了完美的帮手。
这支历史级别的凯尔特人队迅速产生了化学反应，加内特在防守端的作用，以及阿伦在进攻端的牵制，令皮尔斯开始轻松地享受起了比赛。赛季战罢，皮尔斯的场均得分跌破20分，但凯尔特人队却拿下了66胜16负的战绩，位列联盟第一。
这支绿衫军的脚步并没有停歇，他们一路杀进了总决赛，而对手则是同样重新崛起的湖人队。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当年在这支球队的头上拿到了“真理”的名号，而如今，他决意要在这支球队的头上拿到高于名号的荣耀。
总决赛G1，这是皮尔斯职业生涯的经典一役。说是经典，但经典的并不是他的数据，而是他坚韧的气魄。
当时比赛进行到第三节，皮尔斯在拼抢中撞上膝盖，随后轰然倒地，痛苦不堪地被工作人员用轮椅推回了更衣室。现场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笃定地认为，凯尔特人悬了。但仅隔数分钟，皮尔斯回来了，他高举着双手，如若无事地回到了场上。
现场球迷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了整座球馆，而皮尔斯也没有辜负球迷的热情，他连中两记远投，帮助球队扭改局势，顺利拿下首战。
坚韧，不屈，无畏。
这是皮尔斯在这场比赛给这支绿军烫上的烙印。
最终，凯尔特人队以4:2战胜湖人队，一步登顶。从联盟倒数第一，再到登临联盟之巅，恍然如梦，却又切实发生。
皮尔斯捧起了总决赛MVP的奖杯，这是他职业生涯最美好的夜晚，他得偿夙愿，延续了绿衫军的璀璨历史，为绿衫军带来了队史第17座总冠军奖杯。
他仰天长啸，所有的磨难与煎熬都随着他这一声吼叫而消失殆尽。
夺冠之后，他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篮球运动员。”
他不在意别人是否会反驳他，因为此时的他，是幸福的。
此后，凯尔特人队连年在东部排名前三，他们仍处于争冠梯队，但距离再度夺冠却还是差了口气。
东部形成了凯尔特人队、骑士队与魔术队三足鼎立的局势，要想迈进总决赛的门槛，并不容易。但在2010年，他们还是做到了，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对手，还是湖人队。
不同的是，这支湖人队拥有了一个更加成熟的科比-布莱恩特，以及更好的阵容配备。
那年的战局堪称惨烈，两队鏖战七场，最终凯尔特人队败下阵来。
而皮尔斯，终究也没能再度扮演单骑救主的戏码，他的巅峰期，似乎到了尽头。
所谓的“世界上最好的篮球运动员”，熬不过岁月。
4. 他说，他想以凯尔特人队员的身份退役
自2010年与第二座总冠军奖杯失之交臂后，凯尔特人队在21世纪初期的辉煌时代就此告终。此后东部的热火队组成三巨豪阵，叱咤联盟，而西部的湖人队则突生变故，迅速陨落。但这与凯尔特人队并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已经退出了争冠梯队。
2013年的休赛期，凯尔特人队历史上的又一笔大交易产生了。
凯尔特人队将皮尔斯、加内特与特里送到篮网队，换回了克里斯-亨弗里斯、杰拉德-华莱士、雷吉-埃文斯、基斯-博甘斯、克里斯-约瑟夫以及2014年、2016年和2018年的首轮选秀权。
加内特本来手握交易否决权，但他说，他想跟皮尔斯并肩作战。于是，他们一同离开了这座曾经赋予他们无限荣耀的城市。
与加内特不同，皮尔斯对波士顿情深似海。
哪怕他今后又辗转数队，他都不断地说着相同的话。
“我想要在凯尔特人队退役。”
从篮网队、奇才队再到快船队，他都说过这句话。
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生涯后期的皮尔斯不复当年之勇，尽管他仍能用自己万花筒般的进攻技巧撕裂防守，尽管他仍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一锤定音，但那也不过是偶露峥嵘而已。没有人否认他是英雄，但英雄也会老，不是吗？
疲累的他坦然地接受了退役的现实。他在2016年的休赛期宣布，这将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赛季。
不同于老对手科比-布莱恩特的退役巡演，皮尔斯在他生涯的最后一个赛季褪去铅华，低调地享受着每一场比赛。
只有一场比赛，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倾力而为的。是的，就是重回波士顿的那场比赛。
那场比赛开打前，皮尔斯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以球员的身份来这里了。只要走进这个球馆，我的脑海中就会浮现起我在这里所经历过的所有瞬间。幸运的是，我能与这里的球迷共同经历这些年的沉浮。”
他没有忘记那些岁月，现场的球迷也没有忘记。末节比赛，全场球迷都在高呼同一句话：“We want Paul Peirce!”
那场比赛有一个令人热泪盈眶的镜头，皮尔斯走到中圈，伏地亲吻地板。
所有关于这场皮尔斯在波士顿的谢幕战的报道，配图都惊人的相似。这也能理解，因为没有什么画面能比亲吻地板更加经典了。
没错，几乎所有的配图都是那一幕。
而现在，他如愿了。
与凯尔特人队签下的一天合同现已到期，皮尔斯的职业生涯结束了。他留给我们的每个镜头都还历历在目，但他已经准备好离开这片场地了。
尽管凯尔特人队当年送走皮尔斯的那笔交易至今仍令不少球迷倍感愤慨，但在昨天，所有球迷都在真心实意地感谢凯尔特人队抛出的橄榄枝，感谢他们愿意给皮尔斯提供这份一天合同。
故事的结局总是突如其来，尽管我们早就做好了他将退役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如期而至，我们仍然会感到猝不及防。
我们总不愿意接受英雄迟暮的桥段，因为我们始终相信宝刀未老，也相信老骥伏枥。
但故事总有结局，我们能做的，其实也只有笑纳。
皮尔斯的球衣终将高挂在波士顿TD花园球馆的上空，而我们关于他的美好记忆也终将收藏在我们的心底。
真理犹在，高挂于顶，也铭刻于心。
这是幸福的结局，不是吗。最起码对于皮尔斯而言，答案是肯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