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眼 青梅
近年来，科学家们对植物外泌体技术的研究日益深入，并揭示出其在伤口愈合、抗衰等方面功能。市场上，已有部分品牌与原料供应商敏锐地捕捉到这一趋势，开始积极探索植物外泌体技术的商业化路径。
今年以来，在PCHI、上海CBE等国内各大化妆品相关展会，乃至社交平台上都不乏“植物外泌体”的身影。也有不少行业人士在接受青眼采访时表示，对于植物外泌体技术的看好。这是否预示着，这一技术要在行业内火了？
什么是外泌体？什么是植物外泌体？
公开资料显示，外泌体(英文名Exosome)是细胞主动向胞外分泌的大小均一的囊泡样小体，直径大小大约在30-150纳米之间，不同类型的细胞均可以释放出外泌体。外泌体可携带多种蛋白质、mRNAS、miRNA，参与细胞通讯、细胞迁移等过程。
根据相关论文显示，外泌体可以根据来源分为传统的人源/哺乳动物源，以及非常规的动物源、细菌、真菌和寄生虫来源和植物来源等。而植物外泌体通常是指植物来源或非人源、动物源的外泌体成分。
截自《Conventional and Nonconventional Sources of Exosomes–Isolation Methods and Influence on Their Downstream Biomedical Application》
值得关注的是，外泌体相关研究已多次获得诺贝尔奖。1983年，加拿大麦吉尔大学教授Rose M. Johnstone研究小组首次在体外培养的绵羊红细胞上清液中发现外泌体。2013年，Randy Schekman等关于细胞外囊泡的发现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2024年，Victor Ambros和Gary Ruvkun发现“miRNA及其在转录后基因调控中的作用”获得了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
“miRNA及其在转录后基因调控中的作用”发现获得2024年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
或因于此，近年来与外泌体相关技术研究持续升温，已成为生命科学/基础医学研究的一大热点。在今年举行的上海CBE现场，科丝美诗相关负责人告诉青眼：“以往外泌体的应用主要集中在医学领域，现今它在护肤领域的应用也非常热门。”
如其所言，青眼也注意到，当前外泌体在医美、护肤、化妆品原料中的作用被更多地提及。如在论文《外泌体及其在皮肤医学美容中的应用综述》中就提到，临床研究已证明了外泌体在伤口愈合、疤痕调节、脱发和肌肤年轻化方面的治疗能力。在《外泌体在皮肤抗衰及年轻化领域研究进展》论文中同样提到，“外泌体在延缓及逆转皮肤衰老方面效果显著，且极具发展前景。”
对于外泌体在美容领域的具体功效，上海克琴研发总监高昂也告诉青眼，不同的细胞产生的外泌体不同，功效也不尽相同，可能具备抗衰、修护、抗炎等功效。“除此之外，外泌体也是一个很好的载体，可以将部分不易吸收的活性物质包裹在囊泡中且精准递送至细胞内部，从而发挥更好地功效。”
各国对于不同来源外泌体监管不同
不过，尽管学术界对于外泌体的研究如火如荼，但从技术、成分应用角度来看，各国对外泌体的应用监管都非常严格。
青眼梳理了部分国家和地区对于外泌体的监管情况，发现目前明确可以使用外泌体的国家和地区并不多，不同国家和地区对于不同来源的外泌体监管也不相同。
以国内为例，《化妆品安全技术规范》（2015年版）明确规定，“‘人的细胞、组织或人源产品’属于化妆品禁用成分，不能用于化妆品中。”因此，人源外泌体在我国处于禁用状态。情况类似的还有欧盟地区，其明确规定禁用人类来源的细胞、组织和产品。
在青眼与多位受访者进行深入交流时，他们也都表示，人源化的外泌体在包括我国在内的大多数国家和地区目前是禁止使用的。如高昂就提到，“所有动物来源的成分在中国大陆和欧洲都受到严格的法规管控，目前均禁止用于化妆品领域。因此，克琴公司目前正在植物外泌体技术领域进行深入研究。”
不过，也有不愿具名的资深研发人员告诉青眼，“植物外泌体与外泌体成分并不能完全等同。从基本逻辑上讲，植物外泌体实际上是一种植物提取物，只是通过更好的方法和更精确的提取方案，能够更针对性地提取出植物中的特定蛋白质。所以，国家对于这方面的管控并没有那么严格。”
另一方面来看，也有部分国家和地区放宽了对人源化外泌体的限制。典型如2024年3月，中国台湾地区修订了化妆品禁用成分表，增加了经主管机关批准的个别业者申请使用的人的细胞、组织或人源产品的外泌体。这也意味着，在中国台湾地区可以通过合规途径使用人的细胞、组织或人源产品的外泌体。
此外，在美国的INCI数据库中有不少外泌体成分，备案较多的包括植物来源外泌体。从整体来看，尽管有少数国家和地区允许来源于人的细胞和组织衍生物应用于化妆品，但大部分国家和地区对于人源、动物源外泌体依旧持谨慎甚至是禁止态度，对于植物外泌体则未有明确限制。
已有部分原料商、品牌方抢先布局
或得益于植物外泌体技术研究不断深入，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美妆企业入局植物外泌体，并发表了不少相关论文以及与该技术应用的相关产品。
如在刚刚结束的上海CBE上，青眼注意到，科丝美诗、欧薇妍、美蒂秋芙等化妆品相关企业都展出了与外泌体技术相关的产品。
据科丝美诗展台工作人员介绍，“我们以市场需求为基础开发了独家专利发明技术‘微生物来源的外泌体’。利用该技术的 EVs（细胞外囊泡）原料尺寸小、纯度高、安全性、对免疫反应的排斥低，并且细胞内有效成分及活性因子可以传递到皮肤真皮层。相关产品将在合适的时间推出。”
据青眼不完全梳理，当前至少有14家国内外化妆品企业已经布局植物外泌体相关技术、成分，且绝大部分与之相关的产品也已在国内上市。
如爱茉莉太平洋中国就告诉青眼：“目前，爱茉莉太平洋的外泌体研究范围包括绿茶和人参。其中，绿茶乳酸杆菌的外泌体已应用在国产的悦诗风吟绿茶透明质酸水乳、梦妆花舒玻尿酸益生面膜，以及进口的兰芝修护睡眠面膜中。”
回到国内市场来看，早在2019年4月，至本就公开表示其特安修护系列配合了人工外泌体递送技术，可加强肌肤吸收，促进后续产品使用；2024年9月，毕生之研同样推出新品“厚脸皮冻干次抛”，表示首次将植物外泌体技术应用于护肤产品中。
毕生之研公关人员告诉青眼，品牌自2021年开始投入外泌体技术的研发，并在南京设立了研发中心作为外泌体技术的核心研发平台。“经过数年技术探索，品牌已获得4项相关专利，其中包括《一种油橄榄叶外泌体及其制备方法和应用》。”不仅如此，她还表示，未来毕生之研还将继续投入外泌体技术，并且也有相关新品正在研发中。
植物外泌体的风也吹向了上游端。今年，上海克琴对外发布的最新研究成果三叶鬼针草外泌体成分Biocosmed -BP，即是从三叶鬼针草中提取的外泌体囊泡。此外，据上海克琴方面透露，除三叶鬼针草外泌体成分外，其也储备了其他植物外泌体技术成分。
同样布局的国内原料商还有华湙生物，据悉，华湙生物较早地在国内进行了外泌体与生物囊泡基础研究与产业转化，目前已全面建立了集动物源外泌体、植物外泌体、益生菌外泌体及工程化外泌体全体系外泌体与生物囊泡开发平台。
据华湙生物首席运营官朱烨婷透露，“部分外泌体相关原料作为公司的成熟原料已面向市场供应，同时也正在做相关新原料的申报工作。”
植物外泌体应用仍需时间
值得关注的是，尽管植物外泌体在行业内外的讨论度不低，并且已经有化妆品相关企业布局，但从青眼与多位行业人士交流来看，植物外泌体要想在中国走上合法合规、健康发展的道路，还需要一定时间。
1、国家对外泌体持谨慎态度，对于外泌体宣称的管控依旧很严格。
早在2022年11月，中国食品药品网在名为《揭开“外泌体”化妆品的真面目》的文章中就明确表示，“外泌体化妆品”并不存在。同时，目前在国家药监局发布的《已使用化妆品原料目录》中并未收录“外泌体”相关化妆品原料，也未有“外泌体”相关化妆品新原料获得国家药品监管部门批准或者完成备案。
另在去年9月，国家药监局在官网回复政协委员提问时提到，“您在提案中提出人源干细胞外泌体原料应用受限、我国化妆品原料品种少等内容。目前，世界主要化妆品生产国家和地区均对人源物质用于化妆品持谨慎态度。”这无疑再次表达了国家层面对于外泌体原料应用的谨慎态度。
而上文提到的应用植物外泌体相关成分的产品、品牌在宣称时，也明确表示系采用“某种外泌体的制备方法和应用”的专利，在产品宣传页面也明确标注实验结论、专利号、相关论文等。
多位受访人士均明确表示，受限于国内政策等因素，无论何种来源的外泌体描述性字眼是不允许直接使用在产品、原料名称等宣传中。
2、植物外泌体技术应用还没有统一标准。
除政策管控外，没有统一标准也是阻碍植物外泌体技术应用发展的重要因素。高昂告诉青眼：“目前国内投入外泌体的企业较少，一是政策存在限制，其次是外泌体在成品中的应用还是有一定挑战，包括在稳定性、配方应用方面需要长时间进行调试。最重要的是，目前在外泌体化妆品原料领域，学术界尚未形成统一标准，这同样影响到了产业界，没有统一的标准很难界定产品的质量与好坏。”
据他介绍，外泌体最主要的评判标准是三个，分别首先是粒子浓度，即每毫升有多少个囊泡，二是囊泡大小，通常在60-140纳米较为适宜，最后一个是每毫升的游离蛋白质残留量，残留量越低说明纯化好，残留量高说明杂质多，并且过多残留蛋白质会引起很多副反应，但国内能提供相关证明的企业较少。
朱烨婷也对青眼表达了类似的观点，“目前，国内外的外泌体市场仍面临诸多挑战。技术壁垒存在于原料稳定性、配方应用以及规模化生产等多个方面。同时，国内对外泌体的监管尚未完全开放，导致一些企业可能仅为了追逐市场热点而进入该领域。然而，这些企业对外泌体的研究深度、功效认知以及安全性评估往往缺乏充分了解，这种现象可能导致劣币驱赶良币，会对整个行业的发展带来负面影响。”
因此，朱烨婷认为，行业需要从原料端到品牌端一起建立一个外泌体产业链的体系，让科学的技术、原料和产品能真正形成良性的产业化发展。
总的来看，植物外泌体技术的火热绝非偶然，而是基础研究突破、临床需求驱动、技术迭代加速和产业资本涌入共同作用的结果。但在当下政策管控和标准缺乏的背景下，这一技术应用落地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