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ality酷乐志》视频系列第十期：建筑是给人类的情书
2020年东京奥运会场馆、中国美术学院民艺馆、新巴黎火车站……这些我们倍感熟悉的建筑都是出自日本建筑师隈研吾之手，这位活跃在国际建筑一线的大师同时又因提出“建筑是一种输掉的形式”的理论而著名。这不禁令人产生好奇：建筑大师为何要“否认”建筑形式，建筑在他眼中究竟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在一场清华大学的设计讲座之后，我们见到了隈研吾，一起聊了聊这些问题。
刚刚结束讲座的隈研吾给人安静且略显疲倦的初印象。黑色休闲西装、略微宽松且舒适的深色裤子，不打领带，出现在媒体镜头前时隈研吾也大多是这样的形象，在他看来打领带会让人减少寿命。初见时很难把“国际建筑大师”和面前这位和善、语调平缓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但聊天才不过几句，快速的反应和对于时代的觉察立马让人惊觉“是大师啊”。
“我认为建筑是应该消失的”，这是隈研吾入座后第一句让人感到惊讶的话。相似的观点他也曾在自己的著作《负建筑》中非常清晰地阐述过：“建筑不应该是孤立、傲慢的，我所做的事情是将建筑融入于环境中。这样一来建筑看起来是消失了，其实是和周围更和谐地成为一体。”
明明是建筑师，隈研吾却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削弱建筑的形式？
1964年，还是一名小学生的隈研吾第一次踏入日本建筑师丹下健三设计的代代木体育馆，宏大的时代性建筑物、天花板的曲线中流动的光线，都给隈研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成为建筑师就是那时开始的愿望。
长大后隈研吾进入东京大学建筑系并取得硕士学位，1985年赴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进修，跟随知名的建筑家及教授进行学习、实践。一切看似非常顺利，成为丹下健三那样划时代的建筑师是隈研吾等当时的年轻建筑师们追寻的目标。直到1988年回到日本后不久的隈研吾设计出了建筑生涯的转折点——M2大厦，据说这是他最不喜欢的项目。
“M2”大厦位于东京世田谷区，最初是马自达公司委托隈研吾建造的办公大楼。为了追求先锋性，在设计期间，委托方曾多次和隈研吾确认：“这个建筑可以在即使十年后也不会落后于时代吗“。带着这样的期许，M2这样一座外观充斥着古典主义造型与现代材质的“混搭”建筑出现了，中央还有一根突兀的古希腊爱奥尼柱式巨柱。
这种刻意的、“大杂烩”式的混凝土建筑，在当时被建筑评论界批评为是“向都市恐怖主义的倾斜”。人们对于标志物式的突兀建筑表现出了明显地恐惧情绪，加上随之而来的日本经济萧条期，让隈研吾在之后将近有10年时间里，都在东京找不到项目可以做，他只好到乡村接一些小型的建筑工作。
出生于大城市横滨的隈研吾自称对乡村一直有着罗曼蒂克的向往，乡村的工作让他了解并深入自然。隈研吾开始跟随一位木匠学习，研究天然材料的应用，也是在这一阶段中，他产生了关于建筑和自然关系之间的新认知。
山、森林、水这些自然之物开始令隈研吾感到着迷，所以他会在自己的作品中大量使用到这些元素，细致到光的水平层次都值得推敲。隈研吾通过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工作，开始学习建筑与自然平衡的解决之法。
“尽管丹下健三是一位伟大的建筑师，但城市里已经不那么需要里程碑式的建筑了，更为重要的是创造人性的空间。”隈研吾用这样一句话总结了关于建筑、自然、城市之间的思考。
但“让建筑消融在环境中”也并不意味着隈研吾把建筑放在非常低微的位置，在他看来，建筑物与周围的和谐是最重要。如今的隈研吾说自己更希望建筑可以像一封温柔的情书。
建筑像情书？这让人觉得有些新鲜。为了“揭穿”大师光芒之下的那份柔软，我们试图去问隈研吾：“你对建筑会产生怀疑吗吗？”
“会。我开始怀疑的是建筑的绝对价值，过去认为建筑一定是非常有意义的，现在反倒不会去用力追求这个意义，”隈研吾的回答显得非常坦然：“现在的我希望将建筑化为一封情书，尽可能地通过它让使用者和居民们感到幸福。也就是说建筑不一定要追求伟大，也未必要造福全人类，能为周围的人带来幸福感就是一件好事。”
隈研吾的回答过程并不算艰辛，可能关于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过多次。情书让建筑这种坚硬的形式变得柔软、温暖，在各种艰难的项目之中沉淀下来以柔克刚的智慧，这也是隈研吾作为建筑家的聪明之处。
确实，不能用之于人的建筑算得上什么好建筑，这是大师的思考，他也是这样身体力行的。
比如隈研吾事务所中标的2020年东京奥运会体育馆，因为这是个公众的项目，所以在设计这个项目初期，隈研吾就让员工、合作方尽可能多地提出建议。事务所上下120个人，就形成了相对大容量的信息库，隈研吾正是听取了这些信息之后，设计出了更加符合现代人需求的体育场馆。
比如隈研吾刚刚为西岸置业在温哥华建立的阿铂尼项目。温哥华是一座非常具有自然感的现代都市，阿铂尼项目体现的就是周围的环境与山海景观间的融合。
从最终效果图我们可以看到，建筑一面和周围环境连接，一边也有自己的相应弧度，建筑在这里不再是充满直线的四方体。建筑师在设计它的时候希望它能与周围环境融合，又可以让其中的居民有良好的视野角度去观赏这些自然景色。
隈研吾在小型建筑空间中也实现了建筑与自然环境的合一，比如他为日本福冈太宰府设计的星巴克。因为它坐落于一座10世纪修建的古老寺庙前，为了让新潮的连锁咖啡文化与传统日本建筑连接起来，隈研吾用2000多个木棍交叉形成的“木阵”构成整个店铺的格构，使得这家店颇具日本本地的建筑特色和传统文化，树木本身带有的历史感让咖啡店与寺庙毫不违和。
也有人好奇建筑大师的工作是怎样的，是否成为大师之后就拥有了更多的自由和更少的困惑。不过他自称，其实和大多人一样，充满了忙碌、挑战与无奈。
建筑因为体量和投资较大，与一般的设计相比会更受制于投资方、材料、场地的约束，因此在工作过程中不甘心是常有的。“靠加倍努力的工作，如果能超越这种不甘心，圆满地完成工作的话。越是辛苦的过程，在结尾时就越会让我获得加倍的喜悦。”
隈研吾用温柔、友善、忍耐力超强这三个词形容自己。他认为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建筑的形式仿佛也不是那么重要，再想做的建筑，教堂、美术馆、音乐厅，他都已经做过了类似的内容。
所以在现阶段的工作中最令他感到享受的，还是与 “人”相遇的有趣过程：遇到有趣的合作伙伴、为人们带来能体会到幸福感的有趣建筑。
在刚开始从事建筑时，隈研吾就形成了这种珍惜人间关系的想法。当时还是学生的隈研吾曾造访过西萨佩里等建筑大师的工作室，还“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地当面对西萨佩里的建筑提出疑问。聊天中间，隈研吾的录音机突然坏了，西萨佩里不但和气地解释建筑的问题，还帮助隈研吾修理录音机。
因此尽管现在隈研吾每年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奔波于海外的出差工作，但当有年轻人想前来拜访时，他也都会尽可能挤出时间尽量和他们见面。隈研吾说他希望可以报恩，因为在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占用了许多著名建筑师的宝贵时间。
正如西岸置业的CEO对隈研吾的评价：他并非是一开始就描绘宏伟蓝图的那类人，但即使是很小的项目，也能投入充沛的热情并超出预期地完成。从两人在采访间隙休息时的坐姿来看，或许确实因为严肃的合作形成了有（ren）趣（xing）的伙伴关系呢。
期待隈研吾大师为这个世界寄出更多的情书。
撰文：富充 | 图片来源：西岸置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