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十里芳菲创始人张蓓:不是乡村需要我们,是我们需要乡村

到村落是一种抽离,一种独处,一种再生。

界面新闻记者 | 史春蕾

界面新闻编辑 | 严之俊

英国诗人威廉·柯珀曾经写下这样的诗句:“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建造了城市。”从安土重迁的故乡到日新月异的城市,见证了人类从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变。现代科技的发展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极致,城市作为各类物质资料的载体,负担起衣食住行乃至教育医疗等社会功能的同时,也使人类逐渐显现出工具化的生命状态。此时,人们愈发意识到乡村作为精神家园的重要性。“人不得不跟城市的机器去相处,而到村落则是一种抽离,一种独处,一种再生。”十里芳菲创始人张蓓如是说。

十里芳菲创始人张蓓

然而现实是,曾经承载着人口繁衍、物质生产功能的村庄,在现代化转型加速的40多年里,迅速退守成为城市的“大后方”,很多村庄逐渐“空心化”。数据显示,2000年,全国有自然村落363万个,2022年,则下降到261万个,减少近30%。这些空心化的村落对于当初建村的人来说,已经丧失了存在的意义,但对于那些在城市中疲于奔命的人而言,它们焕发着全新的意义——生命力修复的能量场。

“从我的角度来说,不是乡村需要我们,是我们需要乡村。”张蓓认为,“当我们的生命状态走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个这样的空间。”为此,张蓓于2017年创造了一个叫十里芳菲的世界,一个集生态农业种养殖、在地文创、村落美学生活体验为一体的农文旅融合发展的未来村落。“在这样的村落,我的目标客户就非常明确,就是我自己,和跟我一样有差不多诉求的人。诉求大概就是两个,一个是身体的休整,一个是精神的成长。”

据了解,十里芳菲目前在国内已有杭州西溪十里芳菲、四川雅安野玫瑰村、江西吉安钓源古村、西藏日喀则夏宫等项目营业,浙江松阳仙人谷、杭州梦溪小镇、湖州毘山遗址、江西南昌凤凰沟、江西浮梁沧溪古镇以及四川华蓥小隐美村等项目在建及规划设计中。

当全新形式的农文旅综合体遇到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产生的是一种可借鉴的解决方案。在张蓓看来,新时代下的乡村想要重振旗鼓,必须跳出自身对传统农业要素的依赖,引入新的非传统农业要素,包括新农人、新业态、新平台、新资金、新技术、新机制、新认知等等。这些新要素的引入,不是对传统农业要素的排斥,而是相互加持、激活和升维,从而促进乡村资源禀赋与外界的接触,使新乡村成为宜居宜业和美的社区,升维乡村的价值,十里芳菲在做的乡土复兴实践便是如此。

以钓源古村项目为例,钓源是一座有1000多年历史的古村,始建于唐朝,欧阳修宗亲一直在这里繁衍生息,村里的人家大都复姓欧阳,村中至今保留着150余栋赣派建筑,2万余株古樟树。项目在钓源引入的新农人与本地村民组成新农人部,他们专注自然农法,找寻原种水稻、糯米、蔬菜瓜果的种子,鱼稻共生、小龙虾共生,初步使整个村落实现了四季瓜果时令蔬菜的田间直采和小龙虾自由。

广阔乡村,大有可为。新时代下的乡村振兴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绝对模式,但检验其可行性的标准之一则是可持续性。“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乡村想要保持生机勃勃,它的内生动力就是它持续活下去的理由,这是最关键最重要的。”那么,十里芳菲为乡村振兴提供了一种怎样的解决方案?其尝试将一二三产业相融合,那村落内该如何构建一套成熟的内产外销系统?引入的新技术、新平台、新机制等全新生产要素又该如何因地制宜?对此,界面新闻对十里芳菲品牌创始人张蓓进行了专访,就以上问题进行探讨。

界面:十里芳菲想要打造一个什么样的乡村生活美学愿景?

张蓓:在最开始,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西溪的十里芳菲是一个村子,我觉得它像是一个学习的场所,对标的可能是美国的伊莎兰。有一句slogan叫:为了寻找同类,我们创造了一个叫十里芳菲的世界,然后再有更多好的老师、更多的同类人汇聚过来。但是在取名字的时候,最后取名叫十里芳菲主题度假村落,“落”这个后缀保留。

村落是对应“城市”的,城市可能有最好的学校、医疗和工作机会,让我们活下去。而乡村代表我们跟大自然之间的互动,它的意义更多的是疗愈以及放松,甚至是成长。人不得不跟城市的机器去相处,而到村落则是一种抽离,一种独处,一种再生。一边是创造物质,一边是自我的再生产。

界面:您认为目前乡村最需要的是什么?十里芳菲又是如何满足这些需求的?

张蓓:从我的角度来说,不是乡村需要我们,是我们需要乡村。当我们的生命状态走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个这样的空间。一群人来到这里,让这个村子能够活过来,就像我们保护一个传统的手工艺一样,它必须能够在新时代的条件下具备意义。任何一个东西能够生存地好,它都是一个意义的容器,乡村也是。

乡村对我们来说,可能有两个意义,一个它确实承担着大的农业化生产,提供基本的人类粮食所需,那些不能满足这个意义的乡村,已经被边缘化、空心化了,当初建村的那些人都因为其他的地方更容易活,走掉了,但是它对我们这些新的人有意义。例如像疫情期间,我们需要那种宽阔、安全的空间领域。也有一些人走过了物质那一层,走过了文化那一层,走到了自己跟自己、跟自然、跟天地之间的那一层的时候,这些人更需要乡村,所以为了让这些人能够在他们理想化的地方更好地待下来,我做了这样的产品。

在这样的村落,我的目标客户就非常明确,就是我自己,和跟我一样有差不多诉求的人。诉求大概就是两个,一个是身体的休整,一个是精神的成长。从这个链条端来说,在这里可能要吃得更好一点。我们有自己的农业,养鸡,养猪,没有重金属,没有抗生素。我们的土地是用自然农耕的方式来耕种的,希望这个土地里没有烟头,没有塑料,没有农残,没有农药,长出来应时到节的蔬菜。除了吃,还有跟自然之间的互动,我们的村子是无蚊村,用的是可降解的、无毒的、定时喷的专利产品,连夏天晚上在外面看音乐会都没有蚊子。

界面:除杭州西溪之外,其余项目均选址于松阳卯山、雅安周公山、吉安钓源等非典型热门目的地,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张蓓:雅安周公山的温泉曾经火过,叫西蜀第一汤,偏硼酸、硅酸的泉水,其实是非常少见的,它含量非常丰富。然后它有大面积的山林树林,利用林下经济,可以种中药,整个山谷进去就全是我们的。当地政府有强有力的支持,他们想要的和我想做的很契合,那里自然基础条件好,有温泉,有独立的山谷,我们给它定义为中国最美玫瑰温泉山谷,现在政府在配合我们围绕着项目打造一个玫瑰温泉景区。

关于吉安,那里有很多欧阳修的后裔,都姓欧阳。同时,整个村子的脉络和建筑都很规整且富有文化内涵,儒家文化在那里沉淀的非常好。另外,整个村子有2万多棵大樟树,整个生产资料都保存得非常完整,150多栋的房子,周围1000多亩地围绕着它,所有的灌溉系统等都是现成的,这是我们特别想做的完完整整的一个村落的概念。

界面:十里芳菲尝试将一二三产业相融合,那村落内是否有一套成熟的内产外销系统,将村内生产制造的好的产品流向城市?

张蓓:我们开发的文创只有两种,一种是蹭自己流量的,一种是给自己引流的。让产品先出去,然后客人再追根溯源追过来,这是一个理想,我们现在还没有这样的爆款出来,但是也在做几样储备,包括自己种的中药,研发的药浴包,还有米、猪肉及其衍生品等。

就渠道而言,第一,我们做的是精准采购的网络,贫困地区的融资是专门的销售网,可以直接进入到政府跟国资的采购里面去。第二,各地政府所需的对外的伴手礼,我们打包遴选过一个能够代表地方的产品。第三,我们的市集,包括各种各样的小店。第四,透过各种各样的平台,比如直客通的平台,它可以让所有人来做转发和二次销售,还有我们开在有赞店铺上的商店,还有抖音直播、小红书直播、专项销售。最后,我们现在有几十万的会员,产出的东西要在会员的系统里,以分享有余的这种方式,去实现销售,就是自家产的土特产,直接供货。

界面:您强调在乡村文旅产业中,要为村落引入新技术、新平台、新机制等全新生产要素,那么,针对不同的乡村环境,如何因地制宜地统筹落实这些要素?

张蓓:乡村才是我们现在的技术、社会发展等全要素的一个载体,它什么都容得下。雅安项目和钓源项目是不一样的,它需要的要素也是不同的。举例来说,钓源原来村庄的水塘是人造池塘,水不怎么流动,人们洗衣服在那儿,养鱼也在那儿,底下都是淤泥,并且发臭了。我们引入了上海的水平衡公司,他们用清淤、种植水草等形式进行处理,现在就是清澈见底,可以在农村饮用。

此外,我们有计划引入数字孪生和数字人,我们在做一个数字孪生的村庄,然后村庄里植入数字人。它可以直接进入到我们的手机APP,你的订房和预订信息、实现的一些销售、参与的一些活动,这些信息都可以体现。

界面:越来越多的人因厌倦城市喧嚣而向往乡村生活,但也仅局限于旅游等短暂停留,很少有人愿意回到乡村长期发展,在您看来,除了短暂休憩、放松身心之外,乡村对于现代人和现代社会还有哪些价值?

张蓓:我觉得乡村最大的价值是对于村民。这个村民是新村民加老村民,留在村里的人还生活在那里,然后对村庄有诉求的人,也会来到村庄。我见到的村庄是有很多新人进驻的,比方说,有一对夫妻,有8亩地,是原来的雀巢人力资源总监跟他太太两个人,在那已经生活快10年了。再如景德镇,那里的学生和老师选择留下来了,因为他们喜欢那里的生活方式,那里生活更加的宽松和容易,所以它真正的是宜居宜业。

界面:您如何看待其他文旅产业对于乡村的影响?比如举办艺术展进行艺术乡建,引入音乐节等形式。

张蓓: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乡村想要保持生机勃勃,它的内生动力就是它持续活下去的理由,这是最关键最重要的。例如大地艺术节让浮梁能够在全球闻名,我觉得是好的。它每年都进行展览,而且是真正有水准的,然后能完成这个地方的定位,那固然是好的。如果有一个这样的音乐节能够持续不断地让这个地方去火,那也是好的。如果它不能持续不断,我只能把这件事归结为一个阶段性的营销手段,只要你本身立得住,一些营销手段是必要的,但如果只是想着用营销手段做一次性的振兴,就没有意义,特别是说像打强心剂,因为做了这件事儿,然后配合它去做大面积的建设,大拆大建,破坏了原来的根基,这没有意义。

 

 

图片来源:品牌提供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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