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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闻编辑 | 汤威
十年一梦，一梦十年。10月下旬，第十届乌镇戏剧节在沾染桂花香气的江南水乡再次如期而至。2013年擂响的那声开幕大锣音波犹在振动，在往后经年中，以戏剧之名不断感召和集结天南地北的文艺爱好者与生活梦想家。戏剧与生活、狂欢与奇遇、夜游与白日梦…在诗画般的江南烟雨中，街头巷尾的人们面带重逢的笑意，摩肩接踵地走进这座亲手参与缔造的乌托邦之城。
在有着1300多年历史的乌镇，小镇是戏剧的舞台，戏剧是小镇的生活。11天时间里，来自亚、欧、美三大洲11个国家和地区的28部大师佳作与先锋戏剧在西栅的12个剧场中轮番上演，戏剧跨越时空、文化与语言的界限将专业或非专业的观众齐聚一堂。剧场之外，戏剧在青砖黛瓦马头墙的见证下随时随地发生，没抢上“大戏”的游客们为街头的“小戏”驻足、拍照、欢呼，殊不知自己也已成为桥上的风景。
当船桨划破西市河的水波，戏剧的涟漪荡向乌镇的每一条街巷。在江南一隅，戏剧的外延边界在哪里?音乐、电影、潮玩、装置、阅读、展览、市集、美食？不止于此，不舍昼夜。在枕水西老街邂逅泡泡玛特MEGA SPACE MOLLY，或是去诗田广场与功夫熊猫阿宝切磋武艺，每一个角落里的隐藏玩法，与舞台上的光影明灭一起，温柔地接住了白日梦想家们的奇思妙想。
去乌镇戏剧节玩什么？这里有看不完的戏，聊不完的天，喝不完的酒，晒不完的太阳。放下电子木鱼，投入一场戏剧狂欢，在十年的代际节点上，宜回望过去，期许未来，最重要的是拥抱现在。
在西栅大街游逛，如果在码头旁或拱桥下遇到一堵鼎沸的人墙，不妨凑上去加入一场戏剧的发生现场。“古镇嘉年华”是戏剧节时间的一道限时魔法，将乌镇西栅的木屋、石桥、陌巷、乌篷船甚至水面和空中都变成舞台和剧场。由法国PORTE PAR LE VENT剧团带来的空中装置飞鱼，以想象力与创造力为翼，悠然遨游在夜空之中；蒸汽朋克装扮的Celestroï剧团总是吸引人们跟随巡游的脚步，与欧洲中世纪风格的音乐一起徜徉在古镇长巷，并时不时邀请迎面而来的游人加入。
在西栅的30多处公共空间，巡游、肢体剧、舞蹈、相声、戏曲、马戏、魔术、偶剧、默剧、装置艺术等2000余场表演随时随地在上演，氤氲的水墨江南中，演员只需站定便可成戏。有人手捧一份当日演出安排表、准备吃上一顿艺术盛筵流水席，更多的人环着双臂远远地围观一个光怪陆离的想法，再安静地转身离开。
午后到凌晨，在西栅景区内12个各具特色的剧场里，这届乌镇戏剧节的特邀剧目正接力上演。公认抢票难度最高的剧目之一《长巷》，是赖声川专程为乌镇戏剧节定制的最新剧作，演出场所设于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洪昌弄及巷弄东侧五进院子的沈家戏园。
下午5点，洪昌弄两侧的西栅大街和花田分别排起了长队，引得路过的游客不时上前盘问。一刻钟后，天光柔软下来，100名观众也就地“成团”。《戏剧新生活》的乌镇老友吴彼、丁一滕分处巷子首尾，又同时举起导游旗，带领两支队伍走进长81.5米，宽仅1.5米的洪昌弄。两位主演一老一少构成人一生的两个阶段，往来于二人间的少女、小丑、打更人、乐手等角色在狭窄的巷弄里穿过观众身边。在一个小到极限的空间里，一出关于“人生”的大剧正式开演。
在乌镇看戏，舞台和幕布不是必需品，也无须拘泥于常规的观演关系，观众成为《长巷》这块拼图不可或缺的一片，已然入戏。如赖声川在谢幕时所说，“我希望你看完戏之后能够花时间独自离开剧场，单独地走完长巷的旅程。这部戏，是你在完成。”
让无数戏剧爱好者津津乐道的乌镇观剧体验，少不了将水乡建筑、传统文化与戏剧元素巧妙融合打造而成的室内外公共表演空间。以天为幕、以地为座的水剧场是特别的一处，这里本是一处甲鱼塘，改建之后2300多个原木铺就的观众席掩映在树丛中，呈扇形展开，逐层升高，新月形湖泊中的主舞台尽收眼底。舞台背后，连绵的明清老建筑群，一段残破的马头墙和半截石拱桥，既像是舞台布景，又和远处的白莲古塔、文昌阁的飞檐翘角一起勾勒出跃动的天际线。
今年，环境戏剧板块中的剧目《欧律狄刻》在水剧场上演。这部剧由波兰致力于露天戏剧创作的行者无疆剧团带来，取材于古希腊神话中欧律狄刻与丈夫俄耳甫斯的爱情悲剧，演绎“爱比死亡更强大”的永恒命运。凉爽月色下，欧律狄刻站在小船上从冥河向观众缓缓驶来，水剧场自带的湿润水汽、沙沙嗦嗦的树叶声响都为这样一个奇幻的夜晚叠加上一层朦胧滤镜。
子夜时分，夜深人不静。位于北栅丝厂的小镇图书馆亮起了一盏盏明灯，又到了独属秋日深夜的朗读时间。在子夜朗读会，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上台领读的分享者，用声音和表演自由分享戏剧或是一本书籍的选段，与萍水相逢的人们共享文字里的情感温度和精神力量。
“江涵秋影雁初飞”“东篱把酒黄昏后”“寥廓江天万里霜”…本届子夜朗读会以秋日之诗为主题，以秋入境，但不宥于秋诗。台上的朗读者娓娓谈论文学与爱，台下有人席地而坐，有人倚靠门边，与不远处分贝爆棚的“夜游神音乐现场”一起构成了动静相宜的午夜乌镇画卷。
对于戏剧节“特种兵”而言，一家位置优越、出行便利的酒店对于提升整体体验至关重要。今年刚开业的堤上度假酒店是古镇最高建筑，可眺望运河、俯瞰整个古镇风光。酒店以“船迹”为设计主题，三幢楼呈三连帆船状，追求自然与人居的完美融合。内部建筑设计中船舶元素随处可见，进入大堂后入目的便是头顶“帆船状”的白色吊灯，屋顶提取当地“摇橹船”的船顶元素。堤上客房则以船舱建筑风格为主调，营造住进船舱之感，夜晚入睡时，床头白帆状的彩色氛围灯随着水波纹结构变幻流转，仿佛都与剧目重合。
昨夜舞台上的种种仍历历在目，一觉醒来就能与导演、主创人员面对面畅聊，也是乌镇限定的观剧大礼包之一。上午九点多，游客大部队尚未抵达，西栅的清晨还是一副恬静悠闲的模样，而位于老街中段的国乐剧院评书场在此时成为古镇人群密度最高的所在。主持人赖声川和《长巷》演员丁一滕、马靖雯、丁辉在10点准时而至，如与老友唠嗑一般用平时朴素的语言分享这部剧目的创作与演出经历。
作为乌镇戏剧节中最有“营养”的单元，今年的12组小镇对话从邀演剧目延伸开来，讨论中国戏剧乃至世界戏剧的当代趋势，并拓展到文学与剧场、观众与剧场、跨界剧场等热点议题。聆听大师们对戏剧、艺术、人生、世界的见解，向他们当面答疑解惑，无需交学费，但如果没有过硬的抢票手速，还是早早起床来门口排队吧。
乌镇戏剧节的剧目和各类活动往往留出少部分现场门票，这也造就了无数个从清晨到日暮的排队名场面。要问哪只队伍最长？从凌晨5点就卷起来了的青年竞演可堪排队王的名号。从第一届开始，青年竞演一直是乌镇戏剧节独特又吸睛的板块。在赛制上，每年抛出由三个元素组成的命题，参赛者必须有创意地根据题目进行舞台戏剧作品创作，最终评出3个奖项，最高奖金为20万元。今年的三元素是“火车票、世界名画、马”，组委会从收到的573份报名作品中最终选出18部入围，演员们可使用由组委会提供的简单桌椅，但不得自行制作或携带其他大型道具，且演出时间不超过30分钟。
蚌湾剧场内，从不同地方奔赴乌镇的年轻戏剧人正准备迎来他们最重要的舞台时刻。母女关系、女性的普遍共情、历史与乡愁、人类困境、饮食男女……舞台上的青春之声发出时代呐喊，种种社会关切纷至沓来。剧场外的队伍九转十八弯，榕树下稳坐小马扎、手捧Manner咖啡的青年们气定神闲地用行动表示——不排一次青赛的乌镇戏剧节是不完整的。僧多肉少，轮不到自己怎么办？蚌湾剧场门口的LED大屏实时直播同样清晰。戏剧节期间的每一天，这里都是属于青年的狂欢节。
在各大剧场掐表赶场之余，如果恰好有不长不短的空隙，西栅景区马路对面步行5分钟可达的北栅丝厂，是一个更有松弛感的去处。在乌镇戏剧节的诸多戏剧演出与对话之外，一场奇妙的文艺集会正在几百米之外上演，音乐、电影、潮玩、装置、展览、快闪、美食…在戏剧集市，“戏剧”的外延被无限打开，游人得以从多重感官维度上感受不同艺术形式的共振可能。
在“好玩儿”生活方式街区，近百位来自不同生活方式领域的品牌商户主理人共同平地而起一座城邦。秋日午后，置身于鹅黄、灰粉、薄荷绿、石榴红等多巴胺色系拼接而成的时尚街市，可在咖啡快闪店或精酿酒站与友人小酌一杯，一顿饱腹之后再奔赴下一场精神盛筵。
今年的戏剧集市还汇集了6大展览，步行至艺术的十字路口，前往在乌镇戏剧节十周年展观摩印记与物件如何将十年娓娓道来，或是去“潜入洞穴之光”FIRST青年电影展探寻电影与戏剧的共振，都能体会戏剧在剧场之外所拥有的旷野。
暮色降临江南小镇，西栅景区内外的人群开始向一个共同的目的地行进——乌镇大剧院。作为小镇标志性建筑之一的乌镇大剧院位于西栅景区入口元宝湖畔，一湖碧水拥抱，以并蒂莲花的造型横卧其间，第十届乌镇戏剧节的闭幕大戏《魔山》将在这里上演。通向剧场的木质栈道被恰到好处的灯光照亮，微波的水面倒影迷离，呈现出一种与白天迥然不同的宁静之美。不少观众选择提早出发，步履从容，溜达着享受乌镇水乡的惬意夜色。
厚重京砖及老船木冰裂窗棂装饰的古朴建筑内，《魔山》这部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马斯·曼誉满全球的代表作，由德国80后导演巴斯蒂安·克拉夫特搬上了乌镇的舞台。炙热的投影光源在组合装置上投射出阿尔卑斯雪山寒冷的山峰，四名演员们散落在“山脊”各处表演，并轮流扮演主角汉斯·卡斯托普，他们与多媒体影像精准互动，共同呈现出一个封闭诡谲的世界。
好戏散场，精神食粮丰满了灵魂，是时候让温热的食物填补空虚的胃。对乌镇戏剧节的常客来说，江浙阿姨们烧的菜是享受戏剧的铺垫，也是散戏后谈天说地的着落。白天永远在排队的吴妈馄饨和滋啦啦油煎铺已经打烊，但好在还有几家贴心的深夜食堂亮着灯光。位于西栅安渡坊口的裕生餐馆是乌镇百年老字号餐馆，店家的乌镇大羊肉、抱腌白水鱼等招牌菜肴富有典型乌镇民俗特色，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营业到凌晨2点。戏剧节期间，大名鼎鼎的书生羊肉面馆也开到午夜，土灶木柴大锅烧煮出的羊肉面汤头酱红甜香，隔着两个路口都能闻到的浓郁香气不时引得来来往往的深夜游民进店。如果需要小酌一杯从张力十足的剧情中抽离，沿河的似水年华红酒坊是首选，窗外旖旎的水乡夜景是最好的情绪抚慰剂，也没准儿一回头背后那桌就坐着哪位明星。
当最后一家沿街商铺的灯火也暗下，西栅万籁俱寂，世界短暂归于宁静。几个小时后，那些因戏剧而起的、有关知遇、成长、重聚、分离的故事，又将在乌镇的青石板路上再度上演。
图片来源：乌镇戏剧节，品牌官网，记者拍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