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史”到底有多大?以大爆炸开始,直到宇宙终结

从宇宙的尺度上,该如何丈量人类的历史?

我们习惯了以民族国家为前提思考历史,即使是放眼全球的世界史,也要对人类的种族、国家和地域进行划分。在今天,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地球村,能否超越区域的眼光,有一种世界所有地区、所有国家都能教的历史,把整个人类统合在一起,而不是依照国籍彼此分开?“大历史”回答了这一需求,在它考察的对象中,“人”不是欧洲人、亚洲人、非洲人、中国人、美国人,而是“直人”这一物种的成员;它的尺度不仅仅是人类的过去,还包括地球的过去,乃至宇宙的过去。

悉尼麦考瑞大学的大卫·克里斯蒂安教授1989年开始在麦考瑞大学讲授历史课程,1991年,他在《世界历史》上发表题为《为“大历史”辩护》的文章,首次为他的课程取名“大历史”。他与另外两位历史学家合著的《大历史:虚无与万物之间》是大历史这个新兴跨学科领域的第一本教材。《大历史》从138亿年前开始讲起,从宇宙大爆炸、地球诞生、生命出现、人类起源,到人类发展的各个阶段,再到预期近期和遥远的未来,把宇宙学、地球与生命科学、化学、物理学以及人文历史等学科融合在一起,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把人类放在宇宙的尺度上来考量。

在《大历史》的导言中,作者讲述了精密计时革命对历史研究的影响。20世纪中期之前,书面文献提供了最重要和最可靠的方式以确定过去事件的年代,历史意味着“通过书面文献材料考察的过去”。书面文献给我们留下的记录只是它能够阐明的一小部分,于是,历史仅仅指“人类的历史”,更糟糕的是,往往只是政府、战争、宗教和贵族的历史,绝大多数普通人的生活没有被写进历史。而文字创造之前的时代,据我们现在了解,至少涵盖人类在地球上出现以来95%的时间,人们对此一筹莫展。而人类出现之前的一切事物,历史学家更是把它们排斥在外。

20世纪中期,测定过去事件年代的新方法的出现改变了我们对过去的理解。此后,我们能够为所有文献都未曾记载的事件提供确切日期,这些事件可以回溯到地球上生命的起源,甚至宇宙的起源。这些新技术中最重要的包括放射性测年法(radiometric dating)和基因测年。

人们一度以为世界出现到现在是静止的,从19世纪和 20世纪早期,地质学家、天文学家和生物学家开始意识到,过去与现在完全不一样,他们面临的主要挑战之一,在于解释世界如何成为今天的面貌。于是,天文学、地质学和生物学都成为历史性学科。精密计时革命允许我们为生命有机体、地球甚至宇宙的过去创造一张精确的时间表。

《大历史》总结出了人类历史演进中的八大突破,书中命名为“门槛”,每一道门槛都意味着某种全新事物的出现,意味着人类完成了一个飞跃。这八个门槛从宇宙大爆炸、星系和恒星的起源、氢原子核与氦原子核等化学元素的出现 ,到太阳系和地球的出现、生命的出现,再到智人的出现、农业文明的出现,和现代革命。而未来还会有哪些大的突破?人类和地球的可能命运是怎样的?宇宙的最终命运又会如何?书中对近期和遥远的未来趋势做了预测。

第一种未来,即“近期的未来”虽然很难预测,但是我们还得勉力为之。我们必须找出不详的趋势和充满希望的趋势,并且尽可能想象,如何才能影响到我们认为最有可能的那些趋势。

第二种未来,即接下来几千年时间,似乎更难预测,因此,它是科幻小说家想象驰骋的王国。

第三种未来,即遥远的未来,从某些方面来说,它更简单、发展更缓慢。因此,十分奇怪的是,我们可以更有信心地对它做出预测。我们的太阳会变成一颗红巨星,然后塌缩成为一颗白矮星;我们的银河系会与仙女座星系发生碰撞。宇宙会变得越来越巨大、越来越冷和越来越简单。我们很幸运地生活在宇宙的春天。

界面文化从《大历史:虚无与万物之间》选取了部分内容,告诉我们什么是“大历史”,以及未来的500年甚至1000、2000年世界将会是什么样。

什么是大历史?

大历史试图建构关于整个时间的历史,回溯到宇宙的开端。这就是我们在本书中所做的。我们叙述了从最开始到当下的历史,这种叙述以现代科学知识的各种结论为基础。我们将看到,这种做法是了解我们这个物种——智人(Homo sapiens)——在宇宙中位置的有力方式。这么做也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人类史的内容。

思考整个过去,是整个人类社会想方设法去做的事情。思考的结果可以在起源故事(关于万物如何被创造的故事)或者所有重要宗教的主要文本中找到。据我们所知,起源故事在所有的社会中得到讲述;它们叙述了万物、人类、动物、地貌、地球、恒星以及整个宇宙的起源。它们也建立在每个社会最有效的知识之上。因此,它们为理解万物的历史提供了一幅路线图。这些关于过去的“地图”很有影响,因为它们帮助个体理解他们自己如何融入这个关于宇宙和地球上生命的故事之中。

在大多数社会的教育中,起源故事似乎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当一个社会的年青一代接受最初教育时,起源故事就得到讲授。因此,大多数人都了解他们自己社会对万物起源的解释。据我们所知,即便最古老的社会——从澳大利亚到法国再到美洲——也会在岩洞的墙壁上绘制一些奇怪的形状,或者创作一些雕像,它们意味着起源故事的存在。

不幸的是,今天,我们的中学和大学不再讲述任何类型的起源故事。这也是大历史之所以重要的原因之一:它能够扮演起源故事在大多数早期人类社会曾扮演的教育角色。与其他起源故事一样,大历史也是建立在我们能够获得的最好知识之上。就目前而言,这些知识来自现代科学。在现代世界,科学是知识的主要形式。它的根源可以回溯到17世纪科学革命。科学知识的影响是世界性的,其基础在于严格使用经过仔细检测的证据。

因此,把大历史视为一个现代的、科学的起源故事是十分有用的。它还提供了某种宇宙“地图”,你们可以从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它与传统的起源故事有所不同。首先,它是科学的。也就是说,它建立在现代科学的最好成果之上。与以往的起源故事相比,它建立在更多的知识之上,这些知识在许多不同社会得到严格的检测,因此,比传统社会可获得的知识更加可靠和精确。当然,这并不等于说,现代起源故事完全超越了所有其他的起源故事;不过,我们可以大声宣称,在当下这个受到现代技术和现代科学改变的全球化世界,它显得卓尔不群。

大历史与传统的起源故事还存在另一个差异,即它的普适性。大多数起源故事是由某个特定社会为自己建构起来的,它们往往强调不同集群之间的差别。大历史试图建构一种普遍适用的起源故事,它利用世界各地的科学知识,期待着在德里或迪拜、都柏林或丹佛都同样合理。今天,建构一个真正具有普遍性的起源故事显得尤为重要,因为我们这个全球化的世界正面临各种挑战,例如核战争威胁和全球变暖问题。这些问题是任何一个社会都无法独自解决的,需要全世界的合作和共同努力。然而,奇怪的是,现代中学和大学很少讲授普世史(universal histories)。相反,我们在以一种零碎的方式学习这个故事的不同部分。在历史课堂上,我们学习的内容不是人类,而是自己的社会;我们学习美国历史或俄国历史或中国历史,这取决于我们就读的中学在哪儿。我们很少学习人类史如何与自然世界联系在一起。我们可能会学一丁点儿化学或地质学甚至天文学知识,但是,这基本上无助于我们考察这些不同知识形式之间的内在关联。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讲授一门新的、具有科学依据的普世史,这种历史包含所有人类社会,并且将它们的历史置于地球乃至整个宇宙的宏大历史背景中。据我们所知,本书是关于大历史的第一本现代课本。在书中,我们将考察现代科学能够告诉我们的一切:与宇宙、恒星(宇宙中最大的物体)、太阳系和地球、地球上的生命以及我们这个物种即智人的过去相关的一切。

500年之后或1000年之后或2000年之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我们发现,人类社会是我们所了解的最复杂的实体之一,这也解释了为何做出这些预测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思考未来的能力在面临第二种未来时土崩瓦解了。

世人给我们留下了一些有趣的猜想和大量科幻小说。少数几部“关于未来的历史作品”成了迷人的读物。它们都算不上严肃的预测,不过,它们确实体现了作家所想象的各种未来:从十分暗淡的反乌托邦的未来到充满希望的乌托邦的未来。

在20世纪前半期,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和阿道司·赫胥黎(Aldous Huxley)创作了著名的“反乌托邦”小说,描述了极端暗淡的未来。奥威尔的《一九八四》描绘了一种极权主义未来,其时,全球独裁者以粗俗的宣传、刑讯和暴力来保护他们的权力。国际政治是一个持续不断的战争问题,追求的不是明确的道德目标,纯粹为了维护一小撮特权人物的权力。

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描述了这么一个世界:在这里,人类就像养殖场的肉鸡那样被孵化出来,并且以毒品为乐,这个世界在某些方面比较接近我们今天的世界——我们控制基因以及在实验室进行人工授精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强。这是一个奇怪的反乌托邦世界,因为它提供了许多人们渴望的事物,包括不受日常生活中痛苦、苦难和艰辛的折磨;然而,与普通人现在所体验的复杂的、不可预测的、但有时候很有意义的幸福和痛苦世界相比,它所呈现的生活是极其堕落的。我们让痛苦最小化的能力,最终会创造一个情感、身体和精神贫困的世界吗,一个连自由概念也丧失意义的世界吗

沃尔特·米勒(Walter Miller)的科幻小说《莱伯维茨的赞歌》一开始描述的世界,就像欧洲中世纪那样阴森可怕,它对过去的文明只有零星记忆,大多数技术和技能已经消失。在小说每个部分的叙述推进几个世纪之后,人们才会发现,他们生活的世界经历过一场核战争,即所说的火海泛滥。小说重复了现代世界历史上发生的故事,描述了城市、商业以及(最后几章)现代科学的复兴。最后,科学家再次研制了核武器,可悲的是,核武器又被用于一场战争,人类社会由此倒退了2000年。现在,我们意识到,小说真正描写的是这么一个世界,在那里,人类永远也无法超越核武器的发明,因为核武器一旦被发明之后,就会用在战争中。由此出发,我们很容易为如下事实找到一个可能的解释,即尽管人们花了几十年时间通过“搜寻外太空智慧(SETI)”这种活动来寻找外星文明的证据,但我们一无所获。一旦像我们这种具有集体知识的物种出现之后,经过几十万年的发展,他们必然会发明十分强大的技术,以至于毁灭了自己,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人类与技术展开的无休止的、无望取胜的斗争,永远无法超出一定的水平,在所有的未来方案中,这种场景是最惨淡的景象之一

从某种程度来说,詹姆斯·拉夫洛克(James Lovelock)在他论盖亚(Gaia)的作品中阐述了一些相似观念。拉夫洛克声称,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协同合作形成了一个巨大有机体。拉夫洛克把这个有机体称为盖亚,他的朋友即小说家威廉·戈尔丁(William Golding)建议他使用这个名字,它同时也是希腊大地母神的名字。拉夫洛克认为,在某种意义上,盖亚成功地保证了地球成为生命有机体的家园。作为科学,这种理论是自相矛盾的。不过,拉夫洛克提出了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观点:地球表面处于金凤花之域中,水在这种环境下呈液态,尽管来自太阳的热量在过去45亿年一直稳定地增长。通过改变地球表面的颜色和反射率以及大气成分,地球表面的某种事物——可能是大气和生物圈之间某种复杂的反馈循环系统——似乎确保了地球在生态上的友善,因为它保持在较小的温差区间(足以让液态水流入大海)。至关重要的反馈系统是地质学上的(正如许多地质学家所认为的,这种系统或许基于侵蚀和岩石中蕴含的二氧化碳)呢,还是像拉夫洛克所说的那样受到盖亚的掌控?

拉夫洛克进一步宣称,由于独占了如此多资源,我们这个物种有可能扰乱那种古老的机制。他指出,人类逐渐变得像癌细胞,迅速繁殖,可能破坏他们自身也属于其中一部分的更大有机体。我们面临两种可能,在人类看来,它们都没有吸引力。其中之一就是,人类会消灭生物圈,即盖亚(他们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与此同时,在这个进程中,他们像致命的病毒那样杀死自己。另一种可能性就是,盖亚会找到医治自己的方法:通过消灭流氓有机体,或者通过传播可怕的瘟疫,或者静待人类在核战争中自我毁灭。

斯特布尔福德(Stableford)和兰福德(Langford)合著的《第三个千禧年》以及沃伦·沃加(Warren Wager)的《未来的历史》,让人读起来感觉是遥远未来创作的历史作品。在这两部作品构想的未来中,核武器的使用会导致重大危机,人类由此学会了以新方法来组织社会和国际关系。沃加的这部小说——受到H. G. 韦尔斯作品的启发——发表于1989年,在它虚构的未来世界中,人们不断尝试以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方法来组织社会。在这两部作品中,技术都很重要,不过,就像大多数未来主义作品那样,它们事实上在探究当今世界的政治和道德问题。

反乌托邦作品读起来很有趣,而乌托邦作品往往沉闷乏味(一般而言,人类更感兴趣的,似乎是苦难而不是幸福),因此,真正乌托邦的未来主义小说很少。未来技术的专家往往会虚构乌托邦,他们预测了更长久和更健康的生活,而未来技术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实际上免费的能量和资源。许多人也讨论了基因工程和纳米技术(一种使用微型的、细菌大小的机器的技术),它们会消除多种身体上的痛苦,确保食物和其他资源持续不断的供应,并且通过研制食用塑料的细菌这类物质来修复我们对生物圈造成的许多破坏。在雷·库兹威尔(Ray Kurzweill)等人构想的未来中,人与机器融为一体,实际上成为不死之身。

电影《终结者》中的未来世界

考察两类主要的乌托邦未来,或许不无助益。第一类预测了持续的发展,它一直延续到遥远的未来,同时,当前许多经济问题也通过技术手段得到了解决。第二类预测了发展速度的下降,在那种未来中,发展和更多消费不再是衡量美好生活的基本标准。事实上,在这类乌托邦中,未来被想象成一个康乐的世界,然而并非必定是一个不断变化或“发展”的世界。这种乌托邦假设了一种缓慢的变化节奏,也假定了一种人类,他们的数量可能远远少于今天的人口,他们的社会满足于维持一种不需要无休止地寻找更多资源的美好生活。

移民到其他行星可能是反乌托邦或乌托邦未来的组成部分。我们毕竟是一个迁徙物种,因此,太空移民似乎是在仿效以前令人震惊的移民活动,比如太平洋地区航海者向遥远的拉帕努伊岛的拓殖活动,那些移民肯定很清楚,这种旅行往往一去不返。一些技术已经可以用来探索小行星上的矿物或者在月球或火星创造太空站,甚至任由太空站悬浮在空旷的太空。一个太空殖民地模型缓慢地旋转,同时创造某种引力,并且为它内部各地区或“各大陆”创造大致类似于白天和黑夜景象。

火星之类的外星环境地球化是更加雄心勃勃的计划,这种计划旨在让这些行星变得适合人类以及其他地球物种居住。这是科学家和小说家阿瑟·C·克拉克(Arthur C. Clarke)的众多未来主义思想之一。地球化可能涉及如下事项:大规模核爆炸,以便融化火星表面以下的冰块,从而创造海洋和一种大气环境;种植能够在火星环境生存的细菌;把巨大的镜子放在轨道上以反射和聚集太阳的热量和光线(参见图13.6)。这些无疑是浩大的工程,它们会耗时几百年,而且不一定成功。

我们很难想象向太阳系以外移民,因为距离太遥远了。在我们当下可以想象到的所有方案中,即使向最近的恒星移民,太空旅行也需要花费数代人时间,一旦出现意外的话,也不可能有补给或修理,并且无法保证最后能够找到可以居住的行星。当然,人类有可能发明速度更快的飞行器,不过,就目前而言,我们完全不知道它们会如何运行。如果我们想象一下人类在银河系缓慢地四处扩张,就像太平洋岛民的移民活动那样,那么,我们不能忘了,由于距离如此遥远以及时间如此漫长,以至于孤立的人们几乎肯定会在不同星系演化和发生变化。最终,我们这个物种会分裂出许多亚物种。没错,3万年前,地球上存在好几种人亚科原人,所以,这种方案并非那么不自然。

以上思考说明我们这个物种在进化,就像所有其他物种那样。不管我们是否通过基因控制逐渐掌控了我们的进化,我们始终会发生变化,最终,我们都不清楚(对一个虚构的、从当前世界穿越到未来的人来说)我们的后代是否称得上人类。可以说,那种情况标志着我们今天熟知的人类历史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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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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