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李亦萌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中国大概是豪华汽车品牌的最后一片热土，只有在这里还有大量未被充分释放的购买力。”王鑫坐在他的奥迪Q7里对界面新闻记者说道。
白天，王鑫在一家位于上海的商业咨询机构工作，负责对汽车市场做出分析，晚上则偶尔利用业余时间“玩票”开专车。
“我开专车纯粹是出于喜欢驾驶这件事，倒也不为挣钱，有一搭没一搭地开，油钱还贴进去不少。”王鑫笑道。正是在他的“夜间办公室”里，记者接触到了这样一位在汽车消费行为方面颇具代表性的年轻人。
29岁的王鑫出生在1990年，他戏称自己身处“90后”的头部。后者是中文语境中对某一年龄圈层的代称，指的是出生在1990年代的人群。
奥迪Q7是王鑫所拥有的第一台私家车，也是他借由深入观察中国汽车市场的第一枚透镜。“去年我回国工作开始考虑买车，当时几乎没有什么纠结，就决定在豪华品牌里选一款适合自己的车型。”王鑫回忆道。
王鑫只是近年来中国汽车消费群体的一个缩影。据其观察，目前在做出购车决策时将豪华汽车品牌作为首选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且从比例来看，选择豪华品牌的人呈现出增长趋势，”他说，“这意味着，中国汽车消费正不断升级，汽车市场的整体销量结构也正在不断优化。”
在中国汽车市场上，一个片面谋求销量增长的时代或已落幕，随之而来的将是对增长质量的追求。
2018年，中国汽车市场以2808.1万辆的整体销量报收，同比下降2.8%，这也是28年以来首次出现负增长。然而，豪华汽车并不在此列。
去年，中国豪华车市场销量达到282万台，同比增长速度达到8%。可供参考的是，中国乘用车市场同期零售增长速度为-6%。
或许这也是促使彭博记者Anjani Trivedi写下《中国汽车市场正在成熟，而非崩溃》（China's Car Market Is Maturing, Not Crashing）一文（后更名为《清醒一点，中国汽车崩盘是不存在的》（Uncover Your Eyes. There’s No China Car Crash））的原因。
Trivedi在上述报道中指出，中国汽车市场的两个“钱袋”——电动车及豪华汽车依然充盈。“中国市场对豪华汽车的需求仍未出现拐点。”她给出了上述判断。
对于中国汽车市场去年的表现，中国工信部部长苗圩表示，如果从价值量指标看，汽车制造业工业增加值在2017年的基础上增长了4.9%，主营业务收入则比上一年增长了2.9%。这表明“汽车行业产品结构调整、产业结构调整开始见到效果”。
在产品及产业结构调整的过程中，收益能力更高的豪华汽车无疑为中国汽车市场的整体价值提升做出了卓著贡献。
“2018年的豪华车市场表现是超强的。”全国乘用车联席会秘书长崔东树曾对上述现象做出总结，“其增长原因主要是购车群体消费升级的换购需求推动的效果，同时是中国年轻群体对于豪华品牌需求的增长，也拉动了豪华车的较快增长。这两个原因都非突发性因素，因此也会推动豪华品牌在2019年继续向好发展。”
正如崔东树预料的那样，中国汽车市场在进入2019年后依然遵循着豪华汽车品牌向好的趋势。
中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数据显示，2019年5月中国豪华汽车销量约为17.82万辆，同比增长9.4%，1-5月，该细分市场累计销售新车约85.29万辆，同比增长5.5%。
“中国豪华汽车市场的增长原因很多元，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披士迅咨询公司汽车分析师陆帅表示。他认为，在需求端，近年中国经济增长令消费者收入得到提高，升级私家车的意愿变得强烈。同时，随着“90后”的财富积累，该人群也逐渐开始为豪华汽车市场提供销售增量。
“从近期来看，我们还应该看到‘国五国六’切换给豪华汽车消费所带来的刺激。”陆帅补充道，“出于清库存的目的，汽车制造商对‘国五’产品的价格进行下调，令许多原本非豪华车消费人群得以进入这一圈层。这也算一种意外的收获吧。”
界面新闻记者以消费者的身份走访了宝马、凯迪拉克等豪华汽车品牌在上海的多家4S店。店内工作人员均表示，“国五”车型目前已经售罄，店内只有“国六”产品在售。“最近几个月的销售情况确实不错。”一名凯迪拉克销售人员证实。
陆帅表示，从宏观角度看，汽车市场结构性变化规律促进了中国豪华车市场的稳定增长。在供给端，诸如BBA之类的头部豪华汽车品牌开始扩张产品线并加速产品国产化进程，其品牌入门门槛不断下沉，从客观上扩大了受众规模。
此外，在渠道端，豪华汽车制造商的销售网络不断向三四线城市延伸，在当地富裕人群中形成了一种消费升级的传导机制，继而对更广大的人群施加影响。
“中国已成为全球增长质量最高的汽车市场。”市场分析研究机构ARC在近期发布的《2019-2024全球豪华汽车市场增长报告》（Global Luxury Vehicles Market Growth 2019-2024）中给出了上述判断。报告称，中国豪华汽车市场自2016年以来始终保持强劲的增长势头，且“至今未呈现出停滞迹象”。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数据显示，2014-2017年，中国豪华汽车销量从不足150万台增长至近250万台的规模豪华车渗透率也从不足8%提升至10%。
跨国豪华汽车制造商显然也注意到了中国汽车市场的重要性。
“中国市场占据梅赛德斯-奔驰乘用车全球销量的近三成。我们全球最大的工厂在中国，我们德国以外最大的研发基地也在中国。”今年5月，蔡澈在退休前最后一次以戴姆勒股份公司董事会主席、梅赛德斯-奔驰汽车集团全球总裁的身份向股东发表了上述讲话，这一判断或将对康松林时代的戴姆勒中国业务发展规划产生影响。
宝马（中国）汽车贸易有限公司总裁刘智也在公开场合发表了类似的观点，他表示：“中国豪华车市场的渗透率基本在10%左右，未来整体中国汽车市场包括豪华车市场还会有一个稳定持续的增长。”
美国汽车制造商通用汽车也给出了同样的判断。通用汽车全球执行副总裁、通用汽车中国公司总裁钱惠康预计，到2025年，中国汽车市场有望达到3000万辆的年产销规模，“尤其是豪华车市场还会继续增长”。
有鉴于此，通用汽车旗下豪华汽车品牌凯迪拉克计划在未来数年内，保持每6个月一款新车的节奏向中国市场输出其产品，以谋求在当地保持高速增长的态势。
凯迪拉克是目前在中国销售情况最为出色的美国豪华汽车品牌。去年，凯迪拉克在华销量达到22.8万辆，同比增长31.8%，成为在华增速最快的豪华品牌。今年，凯迪拉克方面在经历了一番调整后在5月取得了18.9%的增幅，单月销量达到20586辆。
尽管与凯迪拉克优渥的处境形成鲜明对比，但在华遭遇销售困境的美国汽车品牌林肯也喊出了类似“中国第一”（China First）的口号，并计划于今年下半年推出首款国产车型Lincoln Corsair（或将被命名为“林肯冒险家”）。
截至今年5月，林肯在华累计销量不足1.8万台，尚不及凯迪拉克方面上个月的单月销量，但对这个岌岌可危的美国汽车品牌来说，充满机遇的中国市场依然是其在全球范围内赖以复兴的唯一倚仗。
跨国豪华汽车制造商的重视无疑从一个侧面体现了中国汽车市场在经历结构调整之后将要释放的活力，后者也将对中国汽车行业未来的发展起到积极推动作用。
“十九大报告提出了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改进是一个持续性进步的过程，而变革是一个革命性的变化。这就需要在我们进一步解放思想，解决观念突破的问题，从而使得中国汽车工业在下一轮的竞争中更有机会由大国迈向强国。”虽然身处最具增长活力的豪华汽车市场之外，但安徽江淮汽车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党委副书记王东生去年年底在参加中国企业家博鳌论坛时发表的上述观点却似乎对现阶段的中国汽车行业参与者具有普适性的参考价值。
毫无疑问，如何充分利用由产业结构调整所带来的机遇取得更高质量的增长，将成为考验这些“汽车人”的核心命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