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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宋烨珺
6月21日，随着上市公司并购重组政策松绑，A股市场的壳资源股迎来了一波久违的大涨。
然而，手中拿着好几只低价壳股的投资者李钢依然忧心忡忡。
在壳资源股狂欢的同一日，退市海润（600401.SH）股价于盘中创下了0.12元/股的A股最低价纪录。同为退市股的华泽退（000693.SZ）和众和退（002070.SZ）当日也继续跌停并创出新低。
低价股的数量也居高不下。截至6月21日，A股纳入统计范围内的3591只股票中，有多达157只最新收盘价不足3元。其中，更有50只股票的最新收盘价小于2元。
界面新闻统计发现，自2010年以来，当沪指跌至低位的时候，低价股数量会随之明显增多，而伴随着指数的反弹，低价股数量会逐步减少。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低价股数量再次爆发。虽然目前沪指在3000点附近，远高于前期低点2440点，但是小于2元的低价股数量却与彼时不相上下。
这波低价股高潮“来势汹汹”，正因为如此，李钢对并购重组松绑带来的壳资源股行情的持续性颇为担忧。
同为低价股，这些上市公司有何共同之处？为何又在近期集中涌现呢？
问题股“集中营”
谈及低价股的共同点，基本面差、业绩堪忧、财务暴雷等成为多位业内人士首先想到的关键词。
截至6月21日，最新收盘价不足2元的50只个股中有多达38只是ST股，另外还包括了众和退、华泽退、退市海润等3只退市股，合计占比达82%。低价股俨然成了问题股的“集中营”。
晶上资产投资总监余雷分析，这些ST股，预计在一段时间内基本面看不到改善希望，进而存在被退市的可能。
北京大道兴业投资总经理黄华艳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对于已经确定退市的股票，机构肯定不会买的，多数个人投资者也是以抛售为主，所以这类个股在进入退市整理期后股价连续一字跌停是“常态”，大概率跌成低价股。
以退市海润为例，退市海润自5月27日起进入退市整理期交易。此后，退市海润股价连续遭遇16个一字跌停，开板后股价也是继续下挫，加上停牌前的连续四个跌停板，截至6月21日，该股区间跌幅已经高达87.85%。
被暂停上市的公司也是低价股的重要组成部分。
宏信证券高级副总裁余洋指出，一般被暂停上市的公司存在的问题都已经比较严重了，一旦后续其表现未能如期达到交易所相关规定，大概率难逃被终止上市的结局。
以5月10日被交易所暂停上市的乐视网、*ST凯迪等七家公司为例，数据显示，其中的乐视网、*ST凯迪、金亚科技、*ST龙力等最新收盘价都不足2元。
事实上，不少的退市股正是由于业绩持续亏损所导致的。今年5月份被宣布将终止上市的众和退、华泽退、退市海润等均是如此。
在余洋看来，上市公司股价上涨一方面来自于其盈利的增长，一方面源自其估值的提升。一旦其基本面出现恶化，难以实现盈利，市场愿意给予其的估值水平也会大幅下滑，因此这些个股更容易跌至低价。
此外，财务方面出现风险、或者出现暴雷事件的股票也是低价股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上市公司存在的问题多不胜数，包括商誉过高、应收账款过高、关联交易过多、现金流不正常、大股东质押高、存货不正常、审计保留意见等/质押暴雷、商誉暴雷、实控人违法犯罪、财务造假披露、债务违约、黑天鹅事件等。
市值普遍偏低也是多数低价股的共同之处。数据显示，纳入统计范围内的50只低价股中41只股票截至6月21日的总市值在50亿元以下，占比82%；35只总市值在30亿元以下，占比70%。
这些小市值的低价问题股，恰好是热衷于壳资源炒作的李钢以往最喜欢的“投资对象”。据他介绍，这种小市值低价问题股有更大可能寻求通过并购重组的方式来保壳，这也就意味着一旦重组成功后动辄连续几个涨停甚至股价翻几倍的机会。“这样的股票投资十个，有一两个成功重组，就能赚好多。”
也正是凭借着这套“本领”，李钢曾一度在短短几年内实现了由几十万向上千万身家迈进。
低价股泛滥的背后
到底是哪些原因导致了近期的低价股如此密集？
一方面，A股上市公司数量扩容，相应地，低价股的绝对数量自然增加。
但更重要的是，A股市场环境出现了一些新变化。
一位广州私募人士指出，近年来，A股市场持续萎靡，主要处于存量资金博弈的状态，市场上很多公司股价都遭遇重挫。在这种弱势格局下，投资者也更加倾向于抱团绩优大盘股，基本面表现普遍不乐观的股票因此被市场资金抛弃，股价跌幅较大，快速走低。
界面新闻对比了2010年以来A股市场不同市值段中个股数量的分布情况，发现市值在200亿元以上的大盘股数量相较于上一轮大牛市启动之前有明显增加。与此同时，市值在30亿元以下的个股数量自2017年年初开始大幅增加，去年年中以来，该市值段内的个股数量长期保持在600只以上的高位水平。今年总市值不足30亿的个股数量更是上升到900只以上。
可以看出，市场资金追逐大盘价值股的趋势十分明显。而伴随着股价下跌导致的小盘股的增多，低价股也就越来越多了。
数据也显示，截至6月21日收盘价不足2元的50只低价股中，有多达49只自上轮牛市沪指最高点5178点当日（2015年6月12日）至今的股价跌幅在五成以上；44只个股区间跌幅在七成以上。以华泽退为代表的20只个股股价跌幅甚至超过了九成。
李钢告诉界面新闻记者，自己认识的很多朋友都是靠炒垃圾股发家的。以前由于有专炒垃圾股的资金存在，一般股价跌到一定位置就会有资金介入。
然而，近年来随着并购重组政策的变化以及监管趋严，垃圾股开始变得没那么受欢迎，甚至出现了个股在公布重组预案之后，股价反而继续下跌的情况。
李钢感受到炒垃圾股赚钱越来越难了，最近很多原来一起炒壳的朋友都萌生退意，有一些甚至开始去买茅台。
对于压注重组股这种投资策略，弄玉投资总经理何上溯指出，炒作壳资源的策略建立在博傻的基础上，对于没有价值的东西试图炒高股价以吸引不理性投资者，但是人不可能永远不理性，这种策略在未来会逐渐失效。
宝蓁投资基金经理肖超也认为从大方向上看，随着注册制和退市制度的逐步执行，这样的投资策略只能说路越走越窄，不排除运气很好，抓住一个重组成功的机会，但概率低，风险大。
除了赌重组预期之外，有分析指出以往还有很多投资者出于其他方面的原因也热衷于购买低价股。在于同样涨幅的情况下，大家普遍认为低价股从2元上涨至4元，比高价股从100元涨至200元容易的多。“恐高情绪”又让投资者害怕高价股的大幅回调。多数低价股一般都经历了一轮或者多轮的下跌，因此更容易吸引投资者“抄底”。
但事情正在发生变化，去年年底中弘股份成为A股史上首家因股价连续低于面值而被强制终止上市的公司，大量投资者踩雷其中。
证监会主席易会满在出席中国上市公司协会2019年年会时指出，要探索创新退市方式，实现多种形式的退市渠道。对严重扰乱市场秩序、触及退市标准的企业坚决退市、一退到底。
上述现象都被解读为对上市公司退市监管的趋严。肖超也认为，今年以来监管层严厉执行退市制度，导致一些ST股票失去了壳价值，进而股价暴跌。
接受界面新闻记者采访的多位投资者也认为监管部门要“动真格了”，因此不敢再碰低价垃圾股。
在上述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低价股越来越多了。
低价股的未来
以前，通过并购重组保壳是很多低价垃圾股重新摆脱低价的重要途径之一，但是其背后衍生的壳资源炒作向来被很多人所诟病。
一方面，这种保壳方式的存在使得部分业绩持续亏损，濒临退市的上市公司管理层无意于继续努力改善公司的主业。
另一方面，在企业并购重组的过程中，往往需要大量的谈判和审批工作，双方公司以及相关审核、服务等机构的众多人员均有可能提前获知相关消息。黄华艳指出，每次的并购重组都存在诸多监管盲点，容易导致内幕交易情况的频繁发生。
此外，借壳上市对于其他按部就班排队申请IPO的企业也并不公平，导致很多基本面更好的企业反而更晚才能上市融资，不利于整个社会资源的有效配置。
要根除低价垃圾股借并购重组保壳，就要完善退市制度。近期监管层通过暂停7家企业上市，终止4家企业上市以及相关政策恰恰也透露出了类似的信号。
接受界面新闻记者采访的多位业内人士都认为未来退市制度会更加完善，同时也会促使投资者树立正确的投资理念。
6月20日，证监会就修改《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管理办法》（下称《重组办法》）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重组办法》主要内容包括，一是拟取消重组上市认定标准中的“净利润”指标；二是拟将“累计首次原则”的计算期间进一步缩短至36个月；三是促进创业板公司不断转型升级；四是拟恢复重组上市配套融资。
余雷表示，从市场表现看，《重组办法》影响巨大。众多壳资源公司价格闻风而动，创业板指数更是一度上涨2个多点。应该说这是一个重大的法规调整，尤其对创业板股票而言，凭空多了一个理论上的壳价值。这种出乎市场预期的法规调整，向来是市场欢迎的短线炒作原因，预期部分壳资源股会借此良机炒作一番。
但这意味着壳资源的“春天”又要来了吗？
需要注意的是，证监会同时也强调将强化对违法违规行为的监管。依托“三点一线”监管体系提升并购重组全链条监管效能，对并购重组“三高”问题持续从严监管，坚决打击恶意炒壳、内幕交易、操纵市场等违法违规行为。
申万宏源证券分析师林瑾认为，短期创业板绩差小盘股可能会有所表现，但从中长期看，随着注册制不断推进，上市资格的稀缺性将不断下降，而且创业板允许“借壳”相当于增加了壳资源供给，对于A股其他板块的壳资源标的可能更多是稀缺性冲击而非估值带动。预期未来，出现类似2014年-2015年的小市值持续炒作行情的概率可能并不大。
何上溯也认为，低价股短期上涨是A股炒新炒差的旧观念驱使，但长期看这些股票仍然不容乐观。
星雷投资总经理王征宇则表示，垃圾股通过并购重组后成功保壳是A股特色现象，有一定时代特征，随着市场加大对外开放的力度，相信这一现象会逐步减少。
总体来看，由并购重组政策松绑催化的壳资源炒作可能给低价股带来一个短暂的“春天”，只是这个“春天”能持续多久似乎还是个未知数。
而从更长远的角度看，不少业内人士普遍认为低价股反而会越来越多。
斌诺资产总经理刘亮指出，近期低价股增多是市场必然趋势，也是A股投资机构化后的必然结果。未来A股会像香港市场一样出现越来越多的低价、低成交，乃至无人问津的仙股。
余雷也认为，随着A股市场规模扩大、制度建设完善，市场参与者总体也在走向成熟。差的公司给予低价，这是一个成熟市场的正常表现。以当前A股规模来说，低价股不是太多，而是太少，相信随着市场不断走向成熟及扩大，低价股会更多。
最近几天，李钢手里四五只低价问题股票终于止跌有了点反弹，但距成本价还有较大距离，是趁反弹割肉还是继续持有成为了他的心头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