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聂琳
美联储在2015年12月先于全球其他主要央行开启了加息周期。此后，又于2017年10月开始缩减其资产负债表。去年12月底的议息会议上，美联储宣布加息25个基点，并预测未来还将加息三次，还暗示将继续以每月500亿美元的步伐缩表。不过，仅仅在六周之后，也就是在今年1月底的议息会议上，美联储突然暗示将暂停加息，并在今年某一时间停止缩表。
因成功预测2008年金融危机而得名“末日博士”的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教授努里尔·鲁比尼（Nouriel Roubini）近日在Project Syndicate撰文，分析了美联储突然转为“鸽派”的几大原因。
他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美联储去年12月的加息决定令全球金融环境急剧收紧，加速了自去年10月开始的全球股市暴跌，这令政策制定者感到不安。美国股市去年10月中下旬开始震荡下跌，标普500指数去年累计下跌逾7%，道琼斯指数累计下跌约6.7%，纳斯达克指数累计下跌约4.6%。受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的影响，土耳其、阿根廷等新兴市场国家也经历了资本外流、货币贬值等市场动荡。
其次，从2018年下半年开始，美国核心CPI出人意料地不再朝美联储既定的2%的目标发展。随着通胀预期削弱，美联储被迫重新审视其加息计划。此前，美联储一直坚信，结构性的低失业率将促使通胀升到2%以上。而美联储看重的另一个通胀指标——个人消费支出(PCE)价格指数同比增速从去年10月的2%降至11月的1.8%，12月进一步走低至1.7%。
第三个原因，鲁比尼认为和美国总统特朗普发起的贸易战有关。贸易摩擦加上欧洲及新兴市场国家经济放缓，令美国经济增长前景堪忧，而美国政府因“边境墙”拨款而关门长达35天更是“雪上加霜”。
欧元区经济增速在2017年创下2.4%的十年高点纪录。但自去年夏天以来，欧元区经济增速逐步放缓。经季节性因素调整后，2018年一至四季度，欧元区GDP同比增长分别为2.4%、2.2%、1.6%、1.2%。欧洲委员会已将欧元区2019年经济增速预期从去年11月的1.9%下调至1.3%，将2020年增速预期从此前的1.7%下调为1.6%。
第四个原因还是和特朗普有关。鲁比尼指出，特朗普此前一直要求美联储停止加息，在这种政治压力下，美联储一直试图表现出其独立性。但现在，美联储也不得不顾虑，未来它可能因为美国经济增长停滞而备受指责。
第五个原因和美联储的内部变动有关。去年秋天，受人尊敬的经济学家、也是一位市场派学者理查德·克拉里达（Richard Clarida）被任命为美联储副主席，他的到来使得美联储内部的天平朝着更加“鸽派”的方向倾斜。
在这之前，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Powell）的“鸽派”倾向受到其他官员的制约，尤其是美联储三号人物、纽约联储主席约翰·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威廉姆斯认为，随着劳动力市场趋紧，美国通胀将逐渐升至2%的目标以上。因此，克拉里达在美国通胀停滞不前、金融环境趋紧的情况下加入美联储，无疑对美联储按下加息暂停键起到决定性作用。
鲁比尼还指出，克拉里达可能在一些更加细微的方面促进了美联储的“鸽派”转向。克拉里达支持鲍威尔的观点，即“菲利普斯曲线”趋平更可能是结构性的，而不是临时性的。根据“菲律普斯曲线”，通胀和失业率呈负相关的关系，也就是通货膨胀率高时，失业率低，通货膨胀率低时，失业率高。按照这一模型，在目前美国失业率处于历史低位的情况下，美国的通胀率应该上升。但实际情况是，美国通胀近几年来绝大部分时间里一直维持在2%或以下的低位，从而使得这一曲线趋于平坦。因此，包括一些美联储官员在内的经济学家认为，“菲利普斯曲线”已经失灵。克拉里达加入美联储后，联储更倾向于关注实际通胀趋势，而不是官方失业率数据及其在“菲利普斯曲线”这一传统模型下对通胀的预示性影响。
此外，克拉里达还正在牵头进行一项内部政策评估，以确定美联储是否应该在经济扩张期允许通胀高于2%，以此弥补经济衰退或复苏期间通胀低于2%的情况。尽管这一评估仍处在初期阶段，但美联储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观点，即应允许通胀超过2%而不立即启动紧缩措施。
鲁比尼表示，上述因素表明，美联储在2019年剩下的时间里将维持暂停加息的做法。不过，这并不能排除美联储将在今年年底或者2020年加息的可能。
原因之一是中国的经济放缓似乎已经见底，未来几个月，中国经济复苏可能开始加强，尤其考虑到中美贸易紧张关系可能缓和。此外，欧元区、尤其是德国的经济放缓可能只是暂时性的。不仅如此，全球金融环境因为美联储等央行转向“鸽派”而有所放松，也有助于美国经济增长。
鲁比尼认为，如果美国经济今年确实能够保持强劲，薪资增长有所加速，通胀也有所上升，美国的核心通胀在2020年下半年可能会升至2%的目标以上。如果这种情景在今年下半年或明年出现，美联储可能在彻底停止加息前再升息25个基点。
不过，无论上面哪一种情况发生，鲁比尼预测，美联储政策利率的新常态都将是接近或者略低于3%。
